《可以给我一点信息素吗》 第1章 第1章 下午三点,北街路咖啡厅。 钢琴曲悠扬,窗边稀稀疏疏坐着三两客人。 林云书锁上洗手间的门,趴在洗手台上吐了。 他发热期快到了,最近阻隔药和抑制剂用得多,身体反应有些大。 但应该不太严重,最近一年都这样。 林云书有先天的基因缺陷病。 他是遗腹子,omega母亲在没有alpha父亲的陪伴下艰难生下他,没过几天撒手人寰,他也因为缺乏父亲的信息素,天生腺体残缺。 世界上绝大多数alpha的信息素都会让他痛苦无比,作为ao之间互相吸引的媒介,信息素对他来说却是恐怖的负担。 他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第一是金钱;第二,是最高强度的阻隔药和抑制剂。 药物屏蔽了他的信息素,也让他再也闻不到任何alpha的味道。 所有人都以为林云书是一个beta。 他没有解释,正好乐得自在。 林云书熟练地洗了把脸,视线划过镜子,发现自己吐着吐着流出了鼻血。 粘稠的血液被水珠稀释,顺着下巴就要滴到雪白的衬衫上。 他连忙抬手抹掉,解开衬衫扣子,弯腰清洗,小心地不让血迹沾到衣领。 他待会儿还有一场重要的会面。 台面上的手机亮了亮,弹出条消息—— [小郭:师父你好了吗?穆少爷那边刚来了电话,说快到了。] 林云书拿起手机解锁,一边随手抽纸擦干净脸,按下语音:“你先给他点一杯卡布奇诺,再加份慕斯蛋糕,我马上出来。” [小郭:好的。] 林云书扔掉纸巾,转身面向镜子,高档咖啡厅里的镜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四周一圈灯带打光。 柔和的暖光映在林云书脸庞,依然无法将苍白的脸颊映出一点血色。 林云书不甚在意,视线虚虚扫过自己的脸,着重理了理衣领和头发,确保自己仪态端庄,推门出去。 郭声遥早已在门外等候,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 “师父你,你这脸色……”她担忧道:“真没事吧?” “没事,”林云书笑笑:“没吃午饭,有点反胃。”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郭声遥听完却急了:“午饭都不吃怎么能行!人是铁饭是钢啊……都怪大老板,一天给你安排那么多工作,害得你连午饭都没时间吃!” “这话你敢当他面说吗?”林云书反问,眼尾笑意荡得更开。 他不是性格很激进的人,说话柔柔的,做事也柔柔的,和其他那些总是板着脸像机器人一样做老板手里刀剑的二把手完全不同。 林云书温柔又有人情味,不急不躁有理由条,大学毕业就跟着老板,是大老板最信任的亲信。 早两年老板刚接手集团,和那些旧派的老股东对峙,也是一身戾气的暴暴龙脾气。 还是林秘书一直给他顺着毛,必要时代替他做那把软刀子,一点点将周屿磨成了现在外人熟悉的成熟稳重的模样。 所有人都惋惜林云书只是个beta,否则临安集团董事长夫人的位置哪还轮得到别人。 郭声遥小声咕哝:“我当然只在你面前说。” 大老板装得再成熟稳重,本质也还是一只暴暴龙,谁敢在他面前蛐蛐。 “我们都站林秘书,谁都不能挡你吃饭。”郭声遥认真道:“莉莉说公司附近新开了家养生汤锅,叫大家晚上一起去呢,师父你一定要来,好好养养你的胃,看你最近总是胃不舒服。” 林云书工作强度大,前两年陪着周屿开疆扩土身上难免积累了小毛病,倒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主要还是因为基因病,可惜不能根治,这么多年林云书也习惯了,勉强用药压着,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好,”他笑着看郭声遥:“有时间我一定来,看老板晚上有没有安排。” “晚上他都不放你?!”郭声遥义愤填膺:“这也太压榨人了,周扒皮!” “小声些。”林云书神色微严肃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在下唇,但眉眼仍是温和的,透着点无奈:“老板人还是很好的。” 他从不吝啬于说周屿的好话,毕竟周屿给他的薪资待遇远超过他秘书长的岗位,甚至比集团副总还要高些。 所以哪怕周屿此人阴晴不定又龟毛,林云书依然心甘情愿在他手下做事。 从公事到家事。 郭声遥推开咖啡厅的门,两人一同来到街边,不多时街道尽头驶来一辆高档商务车。 林云书脸上挂起公式化的笑容。 郭声遥学他一起笑起来,在他耳边小声道:“这周第三个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 车里坐的是周屿的相亲对象。 虽说这两年周屿已经基本掌握整个集团的核心,但他那个退下去的爹始终不太安分,时不时就联络着以前的旧人搞事情刷点存在感。 眼看着周屿越来越大权独揽,插手集团事务变得困难,老周总就开始以周屿岁数到了该成家为由开始给他张罗联姻。 “要我说这老周总也太急了,”郭声遥嘀咕道:“咱老板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九,这岁数放隔壁祥誉地产的大公子,还在商k里泡着呢。” 这次相亲对象正好就是祥誉地产的,只不过是小公子,刚满二十岁,是个信息素等级很高的omega。 周屿本人是s级alpha,老周总给他挑选的联姻对象自然不会低于s级。 况且祥誉地产的董事长是老周总的旧相识,两家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要是周屿和这家的孩子联姻,老周总就又有的蹦跶了。 “师父,”郭声遥撞撞他的肩膀,小声问:“你觉得这回能成吗?” 林云书抿了抿唇,脸上仍是那副淡然的神色:“还得看缘分。” 可话说回来,周屿人都不到场,月老就是想牵线也没地方拴。 商务车在两米开外停下来,自动门打开,两人上前迎了几步,林云书客气地颔了颔首:“穆小少爷。” 车里的人被司机扶下来,时值九月,穆小少爷穿一件垂感极好的绸质衬衫,在明媚天光下闪烁珍珠般的光泽。 祥誉地产家难得出了这么一个高等级的omega,全家娇惯众星捧月地长大。 穆小少爷下了车,手还搭在司机小臂上,见了林云书,先是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甚至带着轻蔑。 林云书恍若未觉,扬唇露出标准化的笑容:“您好。” 他个子高挑,比穆小少爷高出小半个头,双手交叠在身前维持礼貌的姿态,肩背却笔直利落,脖颈修长,仪态出众到挑不出半分差错。 哪怕是这样恭敬的姿态,也丝毫不显得谦卑,落落大方,甚至让对面的穆小少爷莫名感到一种来自甲方的威压。 穆伊被这种压力惊了一下,随即对眼前的人油然而生一阵不满。 他盯着林云书那张脸,下意识就与自己做比较,而后不着痕迹地咬了咬下唇:“你就是周屿哥哥那个跟班?” 什么跟班,郭声遥说:“这是我们林秘书。” “秘书?”穆伊扬起下巴:“不就是跟班吗?” 郭声遥还想反驳,林云书不着痕迹按下她的手。 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上前:“您好穆小少爷,我叫林云书,是周总的秘书,这是我的名片。” 穆伊垂着眼睛看了眼,没接。 他身边的司机于是眼疾手快接了过来,热络道:“你好啊林秘书,久仰久仰。” 林云书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穆伊四处打量了下:“周屿哥哥呢?” “老板今天在a市参加一个重要的论坛,抽不出时间,”林云书说:“他托我来和您会面,还希望您多担待。” “什么?”小少爷脸色骤然变了:“他不来?他和我相亲他自己不来?你们拿我当傻子玩呢?!” 林云书弯了弯腰,瞎编的话张口就来:“非常抱歉,我们老板确实有急事,但请您相信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 “诚意?”穆伊嗤笑:“你打量子蒙我傻呢,你算什么东西,想娶本少爷让周屿自己来见我,否则就别谈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 穆伊挑起嘴角,想着那小秘书果然不敢对自己拿乔,扭头一看却发现是自家司机。 而那林秘书云淡风轻站在后边儿。 下午日头其实有些大,他被晒得脸色发白,却依旧神态自若。 穆伊就又愤怒起来。 “哎哟少爷,您可忍忍吧。”司机苦口婆心地劝,“咱家跟周家那能是一个水平吗,林秘书是周总上任起就带在身边的心腹,往后您俩要是结婚,林秘书是坐主桌的!” “——他让林秘书来跟咱谈,不算委屈了你!” 穆伊咬了咬唇,有些被说动了,但狠话已经放下,他心高气傲一时找不到台阶下。 林云书在后面静静看了会儿蜻蜓,等到时机差不多,再僵持下去真的要尴尬了才开口: “穆少爷,外面天热别晒着您,知道您喜欢甜食,已经给您备好了点心,有话咱们进去说?” 穆伊慢悠悠转过来,借坡下驴走了几步来到林云书身边。 他依然很讨厌这个秘书,厌恶本能地从心底里攀升。 他甩开司机的手,伸到林云书面前:“你扶我进去。” 这做派连自家司机都傻了,“少、少爷……” 郭声遥更是忍不住要撸袖子上去,林云书将她拖到自己身后,笑容不变,扶住穆伊的手。 “穆少爷请,有台阶,小心脚下。” 穆伊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悠悠落座,点评道:“还算会伺候人。” 他的确是从小被伺候惯了,看林云书就像看自己家的下人。 不过是个秘书,在集团里连点实权都没有,在穆家,他爸的秘书也是要给他穿鞋的。 郭声遥被气得心气都不顺了,竭力维持表情:“穆少爷,请注意您的言辞。” 穆伊这才将视线移到林云书身边的女孩子身上,笑了下:“哟,跟班也有跟班啦,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跟我说话?” “声遥是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当年周总亲自聘用进的秘书组,”林云书亲切道:“是周总的得力干将。” 他护犊子,别人说他两句就算了,说他身边人忍不了。 他直接把周屿搬了出来,谁遭的孽谁自己来压。 穆伊被呛了一下,再蠢也知道不能骂到周屿头上去,抚了抚头发没再发话。 林云书于是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和钢笔,公事公办道:“那我们来讨论一下联姻——” “我也有发言权吧?”穆伊直接打断。 林云书顿了下,笑道:“当然。”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要求。”穆伊说。 林云书放下笔,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次周屿哥哥不来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穆伊说:“但既然是要跟我结婚,礼数一定不能少。” “虽说是联姻,但我们家比较传统,婚前的上门宴订婚宴都得有,而且得大办,不能丢了面子。” “婚后周屿哥哥每天都得抽时间陪我,你知道的,omega是不能缺少伴侣陪伴的……不过你只是个beta,想来也不会明白。” “我需要有得力的人服侍我,家里的阿姨是我妈用惯了的,之后家去周家肯定不能跟着去。” “这事儿就你来办吧,脑子放聪明点多挑几个机灵的,放着我来选。” …… 他噼里啪啦一大通,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 郭声遥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没见过这么公主病的场面,差点以为回到了什么封建时代,直接听愣了。 林云书倒是很自在,时不时点一下头,还在笔记本上记录几笔。 奈何穆小少爷的要求实在太多,时间久了,就连林云书都不自觉有些走神。 他按了按太阳穴,有点头晕。 “以后要是有了宝宝,也必须有人来带,一定得精心挑选,不能混进什么阿猫阿狗的。” “我看林秘书你挺会伺候人的,要是暂时找不到,就你先顶上吧……喂,喂!” 他猛地一拍桌子:“你发什么愣!” 这一声震得林云书有点心悸,耳边嗡嗡响了起来,他抿着唇,一时没能开口。 郭声遥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心碰了碰他的手臂:“师父?” 林云书默默调整呼吸,稍缓了下,拍拍郭声遥的手背:“没事。” “不是,你们、你们在听我说话吗?”穆伊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怒不可遏:“都什么人啊,临安集团的秘书工作就这种状态吗?” “穆少爷。”心跳渐渐平复,林云书看向穆伊:“您的要求我们已经了解,剩下的还需要向我们老板反馈。” 他态度依旧温和,却不再那么有耐心。 “联姻是双方的事,您或许,想得太远了些。” · 送走怒气冲冲的穆小少爷,郭声遥重重喘了口气:“妈呀,累死我了。” 林云书笑着递给她一杯水。 “师父你说那穆伊是不是有毛病?”郭声遥猛灌了一大口水:“他以为他是公主还是格格啊这么作,八字没一撇呢就把自己当董事长夫人了……居然还敢使唤你去给他当月嫂!” “神经病吧!” 他们的车到了,林云书带着骂骂咧咧的郭声遥一起坐进后座,微笑着和司机打了个招呼。 司机笑吟吟地回应,发车驶向公司,后视镜里倒映林云书苍白疲倦的脸。 “林秘书累着了吧?”司机关切道:“我瞧你这模样,比当初和老板去外地谈判还憔悴。” 这话让郭声遥停下了吐槽,放低声量,担忧地看向林云书,“师父,你要不要紧啊?” 林云书没回应他们的视线,闭上眼睛,太阳穴抵着窗户,倦倦的: “是挺累人的。” 开文啦!这次是先婚后爱的甜饼,还是我难得有存稿的文!想想就激动[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临安集团总部。 “林秘书。” “林秘书好。” “林秘书回来啦?” 林云书一一跟问好的同事们点头示意,带着郭声遥乘上专用电梯上了顶层。 顶层只设有董事长办公室和秘书处,出电梯右转,是秘书们办公的房间,一直往里走到底,厚重的实木门后,才是周屿的办公室。 此刻整层楼一片寂静,郭声遥小声道:“师父,老板还没回来,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顶着呢。” “没事,”林云书活动了下酸涩的脖颈:“刚在车上眯了会儿,现在好多了。” 他手按在后颈,修长的手指微微将皮肤按得凹陷,扭头时颈侧的线条纤细柔韧,皮肤雪白。 他指节是淡淡的粉色,和他性格一样温温柔柔的,偶尔会有些冷,但从不对人发怒,也从不让人难堪。 郭声遥看着林云书,走廊灯光很好,林云书抬头时睫毛长长的落下,眼底淡青色的阴影一览无余。 一看就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郭声遥蓦地有些心疼,觉得他们林秘书不该受人白眼被人欺负。 虽然现代社会里beta是最普通最容易被忽略的,但那又怎么了,这可是林秘书! 林秘书这么好的人,全天下没人配得上他。 从前郭声遥还觉得他们那个暴暴龙老板勉强够格,虽然脾气爆,但只要林秘书一顺毛,保管乖乖顺顺的,长得也帅,还很有钱。 但老周总偏要横插一脚给他“选妃”。 郭声遥陪着林云书一起见了三四个,体验了一番老周总奇葩的审美和生物多样性,现在连带着周屿都看不顺眼了。 “声遥?”林云书在她眼前晃了晃,见这小姑娘盯着他莫名其妙就发了痴,失笑道:“别出神了,去工作吧。” 他把后续工作安排下去,等郭声遥走了才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实木门。 这里其实也是他的办公室。 实木门后面积极大,别有洞天,林云书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和周屿的地盘通过一扇金属门连接在一起。 平时互不干扰,但任何人想要见到周屿,都得先从他这里过去。 身边终于没了人,林云书稍稍松了松紧绷整天的肩膀,疲倦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单手解开领口的扣子。 刚迈进去一步,又忽而顿住。 办公室内,老周总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体态发福,肩背浑厚,听到动静回头,锐利又浑浊的眼睛钉在林云书身上。 林云书屏息一瞬,知道这老家伙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重又挺直脊背,集中起精神,转身合上门,恭敬地朝对面的老人鞠了一躬:“老周总。” “你还知道叫我?”周兴德并未被他良好的态度感化分毫。 “代替我儿子去见我未来的儿媳妇,谁给你胆子!” · 周屿结束完A市的论坛马不停蹄赶回公司,一路风风火火蹿上顶层。 一切无异,秘书们按部就班地工作。 周屿走路带风,敲响郭声遥面前的玻璃:“林秘书呢?” 郭声遥蹭地站起来,朝他鞠了一躬,行为很恭敬,表情却很不情愿。 周屿眉梢一挑:“带情绪上班?” “不敢。”郭声遥闷声。 周屿于是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姑娘。 郭声遥,林云书带的第一个小徒弟。 当年校招,林云书刚跟着他跑完一个大项目,转头回来就病了,校招只去了一天,亲自捞回来这么一个独苗苗带在身边。 这小姑娘也是实心眼,林云书对她好,她也把林云书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周屿这个货真价实的顶头上司反而排到后面去了。 周屿琢磨了下,招手将她叫了出去。 “怎么回事,说吧。” 走廊四下无人,郭声遥警惕地望了望,这才开口:“老板,联姻是您的家事,我们没有资格置喙。” 她抬头,鼓起勇气:“但我师父您是知道的,他脾气最好了,这么多年从没发过火,再难的事也一声不吭就做了,他的人品您信得过吧?” “当然。”周屿毫不犹豫。 林云书那脾气,确实是静,也倔,就像棉花成了精,想叫他任性发一次火比登天还难。 或许他的棉花里也藏着针,但还从没有人能碰一碰他的针尖。 “您信他这事儿就好办了,”郭声遥憋着一口气:“不是我想告状,实在是您那相亲对象太、太欺负人了。” 周屿没出声,示意她继续说。 “他瞧不上我师父,觉得跟他见面是掉价,这就算了,可他走路要我师父扶,吃东西要他亲自服侍,来来回回就把人当下人使唤!” “林云书都干了?”周屿反问。 “那不然呢,”郭声遥阴阳道:“人以后可就是董事长夫人了,谁敢忤逆,他甚至都想好了,以后和您有了宝宝让我师父去当月嫂!” 她越说越委屈,带上情绪:“您是没看见,当时我师父脸都白了!” 话音落下,周屿脸也黑了个透。 郭声遥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头,竟然对着顶头上司嚷嚷起来,唰地泄了气:“对、对不起老板……” 周屿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着胳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机屏。 郭声遥也没吭声,静静等待老板传达指使。 思考这么久,肯定在想怎么整治穆家那傻逼,郭声遥想着想着都开始热血沸腾。 只要老板下令了,她这状就不算白告。 “哪家?” “啊?”郭声遥一懵。 “我问你,”周屿语气冷冷的:“今天见的哪家。” “……” 郭声遥差点晕倒。 你大爷! 合着这甩手掌柜连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她稳着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祥誉地产,穆家。” “行,我知道了。”周屿大手一挥,显然心中已有决断:“你回去吧——等等。” 郭声遥又转回来:“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说你师父当时听到那人发癔症要跟我生孩子,不高兴了?” 郭声遥:“?” 这暴龙又抽什么风? 她仔细回忆,当时林云书那个表情,算是不高兴吗?反正是有点难受,那也算吧……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很不高兴。” 刹那间,周屿眉间的阴云散开了。 郭声遥:“??” 大老板再一挥手,轻快不少:“回吧。” 说完转身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郭声遥:“???” 什么玩意儿? 怎么还阴转多云了呢? 她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是状没告好? 不应该啊,明明该说的都说尽了,情绪充沛言辞恳切,林秘书弱小无依的形象跃然嘴上啊。 · 周屿插兜往林秘书的办公室走。 这两间连在一起的办公室是他特意找人设计的,每次进出都能看见林秘书那张漂亮又冷淡的脸。 每天心情都能好不少。 那些不懂事作践林云书的人他自然有办法收拾,但更让他惊喜的是,林云书的反应。 林云书居然对他的事情有反应了! 这么想着,他连握住门把的手都充满柔情。 啪啦——! 门内突然传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有人在里面摔杯子。 周屿手停住了,脸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东西!”周兴德暴怒的声音穿透金属门:“敢骑在穆家少爷头上作威作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咣! 门被重重踢开。 周兴德的叫骂戛然而止。 周屿倚在门边,视线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 周兴德砸了一只玻璃杯,碎片从林云书脚边擦过,一直溅到门口,碎碴遍地,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叫啊,”他抬起眼看向里面的老头:“刚不是骂得挺起劲吗,怎么不继续了?” 周兴德喉头一哽,看向周屿的眼里有了忌惮。 这些年自己这个儿子羽翼渐丰,已经快要将他在集团的权利彻底架空,临安集团是他的父亲,周屿的爷爷白手起家缔造出的奇迹。 老爷子在世时就嫌弃他这个儿子平庸无能,对孙子格外看重。 临死时居然直接越过他这个身强体壮的儿子,直接将集团整个交到了周屿手上。 这不仅让他里里外外变成了个透明人,更是明摆着的奇耻大辱,周兴德自始至终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对着儿子硬刚,错开视线,想借此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可惜周屿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他慢悠悠走进来,经过林云书身边时瞧了瞧那人的脸。 确实很白,嘴唇都没有血色。 心情更糟糕了。 “给你机会你又不说,哑巴了?”他把火撒周兴德身上。 这调调呛人又没礼貌。 林云书微微抬眼,果然看见周兴德气得脸都涨红了。 周屿却不管:“你不说我替你说。”他挡在林云书身前:“我秘书,我亲自请来的,我带在身边三年朝夕相处的。” 他弯腰,挑起一边眉毛注视自己憋屈的老爹:“您说我是什么东西?” “周屿!”周兴德忍无可忍。 现在还有个秘书在场,他无法忍受儿子当着外人的面下自己面子,试图用身份压制: “我可是你爸!” “多稀奇呢?”周屿嗤笑。 “你!”周兴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绕到周屿身边:“你说你脾气怎么就这么呛呢?我好心好意给联姻,找的那都是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你倒好,随便派个什么就去了,还胆敢冲撞人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规矩吗!” “对,是我教的。” 周屿直接顶回去:“我早就叫他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气死别人总比气死自己强,可他就是那么爱客气一性格,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个子比周兴德高出不少,垂眸一凝就让人打了个寒颤: “他客气,倒是让你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你是哪根葱啊?” “周屿!” 周兴德气得浑身血都往头顶蹿。 周屿说话一向是难听,这么多年了周兴德也习惯不了,捂着后脑勺指着周屿“你你你你”个没完。 周屿越过他,径直去林云书的办公桌上拿起内线电话。 周兴德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干什么?” 周屿瞥他一眼:“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周兴德不吱声了。 他知道周屿是真的敢。 这小子从小就是一条管不住的疯狗。 小时候他想对周屿严加管教,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他爷爷偏不让,非说就得这种性子才能震得住人。 他也是想着,这几年周屿接收集团,成熟不少,稳重不少,也会待人接物虚与委蛇了,这才敢自作主张给他张罗联姻,想着他总不至于在外让他下不来台。 周屿确实给了面子,联姻的人也见了,可他只不过是教训了一个秘书,这家伙就又疯了。 他根本没变! 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条见人就乱咬的疯狗! 两相僵持,周兴德败下阵来,扑过去打掉周屿手里的电话,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 “逆子!” 说完怒不可遏地冲出办公室。 周屿勾起晃悠的电话线,将电话叩了回去,对着敞开的大门漫不经心喊: “不知道关门吗,你的礼貌呢?” 几秒后,门外闪过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砰一声将门砸了回去。 林云书没忍住,扬起唇角。 周屿低头瞧他的脸,“笑了?” 微抿的唇角又马上收了回去。 周屿有些遗憾,林云书很少露出这种可爱的小表情,难得出现一次也是转瞬即逝。 他甚至一瞬间想把那老爹叫回来再骂一顿,看能不能逗林云书再笑一笑。 “你也是,他欺负你,你就不知道骂回去。”周屿说。 那再怎么说也是老周总,要是随便一个秘书都能呼来喝去,集团岂不乱了套。 林云书说:“老周总就是这个脾气。” 他声音很好听,又轻又柔娓娓道来,音色干净得像溪水。 周屿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只要林云书开口,他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听完。 “他好面子,”林云书说:“在这里关上门骂完就完了,可您让他觉得受了侮辱,出去还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小动作。” 虽然都很好处理,但时不时就来这么一趟,总归麻烦。 “我替你撑腰,倒成了我的错。”周屿脱掉外套要往衣架上挂。 林云书失笑,摇摇头不再多说,弯腰去收拾地上那堆玻璃碎片。 周屿余光瞥见了,当即折返回来,随手把西服往椅子上一扔。 “你别碰了,”他抓着林云书的手腕将他拉起来:“回头我叫保洁来收拾。” 他觉得林云书最近凝血功能不太行,前几天还见他流鼻血止不住,偷偷躲进厕所里。 问就说是没休息好,周屿真要给他放假他又不肯,像是生怕休着休着就回不来了。 虽说拿底薪休长假,升职外派坐冷板凳都是赶人的常用手段,但周屿显然不会拿这些手段来对付林云书。 林秘书矜矜业业却总没有安全感,周屿为了让他放心,给了他全集团除自己以外最好的待遇,可他依旧诚惶诚恐。 周屿按着林云书在沙发上坐下,松开他的手腕,感到掌心都是凉的。 手也太冷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去倒了杯热水。 暴暴龙来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老板亲自倒水,林云书受宠若惊。 他喝了几口,将水杯握在掌心暖手,不多时真的感觉温度上来了些,正要感叹这水真管用,然后发现其实是周屿把空调也给调高了。 “谢谢老板。”林云书说。 领导给的关心一定是不能被埋没的。 周屿太知道他的想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今天见的人怎么样?” 林云书微怔。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他这一周代替周屿见了不少联姻对象,周屿从没过问,今天还是第一次。 林云书迅速揣摩着周屿的意思。 周屿这人独立,自我,有主见到近乎固执,几乎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联姻在他眼里屁都不算。 对于未来的伴侣,只有一个标准,就是他喜欢。 他要是喜欢,就算是周兴德明摆着送过来算计他的,他也会要;要是不喜欢,天王老子也勉强不来。 而周屿曾经无数次对他说过,他希望自己未来的伴侣可以娇气一点,任性一点,至少在他面前要肆意骄纵,任意妄为都没问题。 林云书想不出有谁在他面前任意妄为不会被他呛死回去,一度觉得他就是又抽风了在胡说八道。 直到今天见了那位穆小少爷,娇气是真的娇气。 难不成周屿真喜欢那种? 他也开始有些拿不准了。 “穆小少爷,很有个性。”他仔细掂量着分寸,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但我认为他不是很适合您。” “哦?”周屿仿佛来了兴致,“继续。” 他望着林云书的眼睛,期盼着。 继续,继续说,向我告状,说有人欺负你。 别人都把你当下人使唤这能忍? 你在我身边三年我都没舍得让你干一点重活,不知道哪来的玩意儿竟然敢蹬鼻子上脸了。 快说,告诉我,任性一点。 林云书斟酌道:“他看上去性格比较直率,对感情很看重,很需要伴侣无微不至的陪伴——” “你觉得我不能给伴侣陪伴?” 林云书卡壳:“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云书,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周屿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个正经alpha,所有考试全部满分的alpha,我理解家庭与责任,也知道给予伴侣爱和陪伴只是最基本的义务。” “是,”林云书却错开视线,低头以谦卑的态度:“抱歉老板,我失言了。” “我不是在怪你……算了。”周屿摆手。 林云书在他面前总是这副公事公办甚至谨小慎微的样子,周屿看不得,看了就烦。 他缓了口气:“还有吗,继续说。” “还有就是,”林云书思索着:“这次会面是老周总和祥誉地产穆总一力促成的,如果你们二位结合,多方势力混杂,届时局势会更加混乱。而我认为,穆小少爷的心性或许无法支撑他面对这些——” “嗯,我知道了,还有吗?” 再次被打断,林云书心里不由紧了紧:“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把他的资料——” “林云书!” 林云书被他吼得手指一颤。 周屿直接站了起来,抱着胳膊在窗户前来回踱步。 林云书知道这是他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才会有的举动,立马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云书你!”周屿转身指着他。 却看到林秘书在后边站着脸白嘴也白的,气到嘴边又只能先咽下去:“你坐下。” “坐!” 林秘书唰地坐下。 “喝口水。” 林秘书喝水。 周屿走回来,提裤子在他身前的茶几上坐下。 他仿佛被气得哑口无言,隔空用力点着林云书的额头。 “你就是个木鱼脑袋!” 他气不打一处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养了个徒弟七嘴八舌能说会道的,怎么到你自己这儿就蚌壳成了精呢!” · 五分钟后,蚌壳精灰溜溜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 他身心俱疲,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周屿了。 虽然周屿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从前他也是很能揣摩到他的心思的,可现在……林云书疲倦地摇了摇头。 大约是周屿真的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 林云书发现,自己居然怎么也想不通周屿今天生气的原因。 想到周屿说的话,又挺不甘心。 “我怎么就木鱼了……” “师父!”郭声遥匆忙赶来,见林云书走路都是扶着墙的,连忙将他搀住:“怎么了,老板训你了?” “没事。”林云书脑仁疼得厉害,用力掐了掐眉心,撑着郭声遥的小臂借力,边走边琢磨。 “你今天跟老板说什么了?”他问郭声遥。 等了几秒没听见声儿,他扭头,果然看见小姑娘心虚的眼珠子转啊转。 “声遥。”他无奈地。 “师父,”郭声遥也很委屈:“那穆家实在是欺负人啊,老板不问就算了,他都主动问了,我怎么忍得下去啊。” “那你也不该……”林云书说到一半,觉得有点喘不上气,闭上眼缓了缓。 看郭声遥这模样,怕是一滴不剩全交代了,没添油加醋就是万幸,木已成舟,再训她也没用。 说到底,她也是想为他出头。 “以后记住别这样了,”他说:“一次就算了,次数多了,难免让上司觉得我们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郭声遥一惊。 她开始也是气糊涂了,没想到这些利害,现在恍然大悟,心里就忐忑起来。 “对、对不起师父,我多嘴了……” “知道长记性就好。” “我保证不再犯。”郭声遥竖起四根手指,看着林云书费心费力的模样,觉得心里酸酸的。 “师父你也太谨慎了,你是老板刚接手公司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风里雨里都一起走过来了,大家都说你是陪他打江山的功臣,老板很器重你的。” 小姑娘说着脸上浮现起骄傲的神色,林云书看着她,眼底一片复杂,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就是这样才更要谨慎啊。 有时候想想,林云书自己也觉得恍惚。 他和周屿是大学前后辈,周屿大他几岁,他入学一年后周屿就出国深造了。 等到林云书毕业,临安集团正好处在风雨飘摇的时期。 老董事长猝然离世,虽然死前留下口头遗嘱将集团全权交由周屿打理,但毕竟仓促,加上周兴德在集团多年有不少势力。 那时候的周屿算得上孤立无援,急需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队伍,也需要一个心腹。 周屿联系到他,开出了哪怕时至今日林云书也无法拒绝的优渥的条件。 两人就这么互相扶持着走下来了。 从前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工作之余可以谈天说地。 可随着事态一步步平息,周屿逐渐大权独揽,林云书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功臣”,在集团内稳稳拿着二把手的权利,他却不再敢把周屿当朋友了。 那种轻松的关系似乎一去不复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屿的成长,察觉到周屿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难猜,作风一天比一天乖张。 而林云书能做的,只能是更加小心谨慎,以绝对挑不出差错的状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饭碗。 所以他今天的话也说多了。 思虑太重,头疼得更厉害,林云书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 郭声遥扶着他慢慢走,仍然是一脸神气,“我师父就是最厉害的。” 林云书笑笑:“你就别安慰我了。” “这哪是安慰,都是实话!” 现在到了下班时间,晚上周屿没安排别的事,林云书也难得能早点休息。 郭声遥见他脸色确实不好,识趣的没缠着他和秘书组的小姐妹们去吃汤锅,替他打了个车,送他回去。 · 周屿还在办公室里生闷气。 周兴德先斩后奏放出他要找联姻对象的消息,他给老爹面子没当众拆他台。 但相亲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让林云书全权处理,也是想让他了解其中每一个细节,两人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生出什么误会嫌隙。 周屿一丝都没碰,连相亲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差把心挖出来给林云书看自己对那些莺莺燕燕没有半点兴趣。 可林云书是个傻的。 他什么都理解不到! 甚至认真帮他打算上了! 周屿差点没气死。 还不能把气往林云书身上撒,心里一阵窝火,冰水喝了两瓶,没浇灭,愈演愈烈。 他非得找谁撒撒气才行。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李勋,把祥誉地产的那个老不死的给我叫出来,说我请他吃饭。” 老不死的…… 刚跟周屿出了趟差,好不容易回家休息的李特助:“……祥、祥誉的穆总吗?我这就为您安排。” 他连连应着,脑子里却一团浆糊。 祥誉地产,没记错的话,老板其中一个联姻对象就是这家的,可联姻的事不都是林秘书在处理吗? 周屿这是找错人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问,电话那头的人就僵硬地嘱咐:“不许告诉林秘书。” “……好的。” 挂断电话,李特助盯着手机缓不过神。 周屿很明显的语气不善,难不成林秘书事情没办好惹老板生气了? 不可能吧……那可是林秘书! · 穆家。 “……诶好好,今晚八点世廷酒店酒店,我会带上伊伊准时……就我自己?啊好,好好,晚上见,谢谢李特助……” 穆远营笑吟吟挂掉电话,妻子在旁边急切道:“怎么样怎么样,说了什么?” “周屿,请我晚上去吃饭!”他飘飘然坐下,享受妻子惊喜的尖叫。 “成了?这么说成了?”她抱住穆伊猛亲了一口:“我的宝贝儿,妈就知道你能行!” 穆伊正在吃葡萄,手指捏着晶莹的果肉,扬起下巴:“早就说了让你们别担心,周屿再厉害也是个alpha,我可是s级的omega,天底下有人能拒绝吗?” “是是是,我宝贝儿说得都对!”女人稀罕地捧着穆伊的脸,仿佛那不是儿子,而是一个可以带全家飞黄腾达的金疙瘩。 “来宝贝儿,妈给你选几身衣服,今晚务必打扮得漂漂亮亮,把那周屿一举拿下,争取连婚期也——” “等等等等。”穆远营打断:“别麻烦了,对面叫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穆太太面露怀疑。 “也正常,”穆远营说:“毕竟是婚事,肯定是要跟家里人谈咯,婚事定了,他们小两口还怕没时间培养感情吗?” 这么一想,穆太太也放下心来:“也对,不急在这一天……那你今晚千万好好谈,争取就把事情定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穆远营不耐烦地摆手:“我心里有数,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诶!”穆太太喜不自胜,抱住小儿子又亲了一口。 全家上下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 晚上七点,林云书解开家里的密码锁。 推门的同时,所有灯尽数亮起,暖光弥漫至林云书脚下。 林云书没有穿鞋,光脚踩了进去。 这是坐落于市中心的大平层,270度的全景窗,直直面对着城市中央的江景和古建筑。 去年林云书直接全款买下了这套房子,加上装修,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积蓄。 不过他不后悔,他依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有几个大学生毕业两年就能买下这样一套房子呢?甚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做不到。 林云书对家有执念。 他从小寄养在姑姑家,住别人的房子,吃别人的大米,狂热地渴望拥有一个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家”。 当时周屿找到他,开出绝佳的薪酬,林云书算了算,照这个进度,三年后就能买房,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事实是,周屿对他比承诺中还要好,他只用两年就有了家。 林云书很爱他的家。 此刻晚霞还未散尽,天际紫红一片,林云书仔仔细细打扫了卫生,看着晚霞将白色大理石桌面映得红了一块,心里莫名一阵安慰。 他又去给花草浇了浇水,阳台一片欣欣向荣,他更加有了动力。 其实他还想养一只宠物,猫或者狗都好,但工作太忙了,养自己都费劲。 他不觉得自己有照顾好另一条生命的能力,想法也就此搁置。 今天实在是累,林云书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么累过了,坐在沙发上好半天缓不过来。 头晕得很,时不时还一阵心悸,像是低血糖的症状,他没力气再起来做饭,从抽屉里掏出个面包嚼巴着吃了。 吃完东西好了些,林云书估摸了下自己的状态,还是决定让自己休息一下,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今晚不处理工作了。 他拿上睡衣,走进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感受热水刺激头皮驱散疲惫。 关掉水,林云书走出淋浴间。 浴巾放在架子上,他习惯性抬手去拿,却在那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心跳得很快,林云书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全身绵软得无法动弹。 他竭力动了动手指,摸着冰凉湿濡的地面,浑身打颤地坐了起来。 晕倒的时候浴巾被扯了下来,落在他身上,此刻血红一片,鲜血被地面的水稀释,又将地染红,触目惊心。 林云书身上没有伤口,愣了好几秒,才发现血是从自己鼻子里流出来的。 他竟然流了这么多鼻血? 心里慌了一瞬,他很快又镇定下来,草草将身上的血水清理干净,换上衣服,带上大包纸巾堵住鼻子,打车去了医院。 在车上鼻血依然流个不停。 林云书感到自己在逐渐失温,手指变得冰冷僵硬,思绪也开始迟缓。 他心里弥漫起不好的预感,觉得明天怕是没法上班了。 借着最后的理智,他走oa给自己请了一天假,又在群里把明天的工作安排下去。 车窗外,医院醒目的红蓝光圈靠近了。 林云书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暴暴龙眼里的林秘书——棉花精!木鱼精!蚌壳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