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王参谋捏着电话听筒的手微微发抖。
他的脸色铁青,刚才在师部的眼线通知他,确实有大人物要来七连。
然而,要来的不是师长,而是军区纪委特派员!
军区纪委特派员,这七个字像七颗子弹,每一颗都瞄准他的命门。
军区纪委特派员的到来意味着一扬严重的政治审查,并且,这得是通过军区司令员这种大人物首肯才能来的。
王参谋知道自己身后的军长的分量,还不足以撼动司令员。
完了,一定是制药厂的事情捂不住了。
"纪委特派员?完了……那件事要是被查出来,枪毙都算轻的!"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趁夜走!"
“这里靠近边境,可以伪造通行证,逃到境外,这,将是唯一生路!”
他急忙在自己宿舍收拾好来时带的行李,匆匆上了一辆吉普车。
戈壁的夜风呼啸着,卷着风沙拍打在车子上。
王参谋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吉普车在崎岖的土路上疯狂颠簸,车灯刺破黑暗,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困兽。
“快点!”
“再快点!”
他咬牙低吼,后视镜里,七连的轮廓已经模糊成一片黑影。
这可真是,来的时候有多威风,逃跑时就有多仓皇。
——他必须逃!
贪污的账本、克扣的军饷、伪造的档案……任何一条被查出来,都够他枪毙十次!
煤油灯在禁闭室里投下摇曳的光影,顾清如靠在斑驳的墙面上。
远处吉普车的引擎声隐约传来,越来越远。
她直起脊背,这深更半夜的,谁会开车离开连队?
铁窗外的树沙沙作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另一边的禁闭室内。
周淑芳蜷缩在角落,摩挲着藏在袖口的碎玻璃,那是她趁看守不注意,偷偷藏起来的。
她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呻吟:
“同志……我、我胃疼,可能是胃出血了……”
看守不耐烦地走进来:
“少装蒜!你给我安静点!”
“刺啦!”
周淑芳暴起,碎玻璃狠狠划过看守的脖子!
“啊——!”
鲜血喷溅,看守倒在地上,周淑芳趁机逃出禁闭室。
然而跑出禁闭室的周淑芳还没走几步,就顿住了脚步。
月光倾泻而入,照亮门外黑洞洞的枪口。
以及,举着枪的姚文召。
他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冰:“周淑芳,你要去哪?”
…
后山的排污口。
两台抽水泵轰隆作响,浑浊的污水被强行抽进槽车。
姜学兵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姜连长,这水抽到哪儿去?”一个工人小心翼翼地问。
姜学兵冷冷扫他一眼:“倒进戈壁滩,渗干净。”
工人不敢多问,低头干活。
姜学兵盯着工人抽完污水,朝着连队方向缓缓走去。
却看见一辆吉普车正疯狂驶离连队,车灯在夜色中划出仓皇的轨迹。
定睛一看,正是王参谋的车!
姜学兵心头一跳,迎面追了上去。
王参谋看见迎面跑来的人是姜学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踩住了刹车。
车窗降下,姜学兵急忙上前扒住车窗询问道:
“王参谋!出什么事了,您不是说要带我一起回营部吗?!”
“怎么现在离开连队?”
王参谋面色铁青,只丢下一句:
“军区纪委特派员要来,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还是自谋出路吧!”
“砰!”
车窗关上,吉普车猛地加速,卷起一片沙尘,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姜学兵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车尾气卷着沙粒拍打在脸上,生疼。
王参谋跑了,意味着……
七连的天,要变了!
回到宿舍,姜学兵从炕洞下翻出那本烫手的账册。
纸页在煤油灯下哗啦翻动,每一笔克扣的粮食、每一袋倒卖的药材,都成了索命的铁证。
“姜连长,出什么事了?” 一名心腹在窗外低声问道。
姜学兵缓缓转头,眼神望向禁闭室的方向,阴鸷如毒蛇:
“今晚,必须让顾清如‘自杀’。”
“是。”
窗外传来低沉的男音。
姜学兵在地窝子里点燃了火盆,
"烧了!全烧了!"
他低吼着,火苗腾起的瞬间,他的脸在阴影中扭曲如鬼魅。
窗外,戈壁的夜风呜咽如泣。
他攥紧拳头,眼神陷入绝望,
“完了……”
另一边,王参谋的吉普车在土路上疯狂疾驰,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后视镜里,七连的轮廓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快了……再开八十里,就能到边境线!” 他咬牙低语,额头渗出冷汗。
可就在这时——
刺目的车灯骤然亮起!
一辆大卡车横挡在路中央,像一堵铁墙,彻底封死了去路!
王参谋猛踩刹车,轮胎在沙石地上擦出尖锐的啸叫。
卡车驾驶室里,老陈叼着烟,眯眼盯着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王参谋,这大半夜的,急着去哪儿啊?”
王参谋脸色煞白,强作镇定:
“让开!我有紧急军务!”
老陈嗤笑一声,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军务?跑路还差不多吧!”
车门“砰”地打开,宋毅持枪大步走来,冷峻的面容在车灯下如刀削般锋利:
“王参谋,下车。”
完了!
王参谋瘫坐在驾驶座上,面如死灰。
…
七连执勤的新兵小李揉着惺忪睡眼来换岗时,发现本该在岗的老张不见了。
枪械架上少了一支手枪,登记本却显示完好。
"张班长说去查夜..."他嘟囔着翻开记录。
十几分钟后,宋毅驾驶着王参谋的越野车如猛兽般冲破封锁线。
小李刚要阻拦,车窗降下,一张司令员手令亮了出来,
“奉上级命令,七连即刻由我接管!”
孙家明的声音如雷霆炸响,震得所有人浑身一颤。
姜学兵站在地窝子阴影里,盯着闯进来的吉普车。
他嘴角含着一丝冷笑。
可惜,顾清如看不见今天的日出了。
禁闭室外,夜风呜咽。
“咔嗒”一声轻响——
门锁被撬开,一道黑影无声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