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扫过地面,几块浸透羊血的布条散落在草丛里。
这是用来引狼的诱饵。
顾清如的手电光突然照到李卫民鞋底粘着的草叶——是狼毒草的残渣。
这种草煮水涂抹能驱狼,但会留下刺鼻气味。
难怪他一路都在搓手,原来是在掩盖手上的药味。
那些血布条都系在北坡的灌木上,正是夜风往断崖方向吹的路径。
李卫民蜷缩在地上,眼睛却盯着顾清如,
他在等。
等顾清如走向断崖边缘,等"意外"发生,无论是摔下悬崖还是遇到狼,这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等他"悲痛万分"地回去报信,到时候,姜学兵会以“擅自偏离路线,遇到狼群”为由,给她下定论。
帮姜学兵除掉了眼中钉,他许诺回去以后他就是民兵班班长。
顾清如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她故作惊慌,加快脚步向前:
“那、那我先去前面看看!”
实则手里从空间摸出一小包药粉,麻醉草粉。
她突然脚下一滑,惊呼着扑向李卫民:
“哎呦,拉我一把!”
借摔倒的瞬间,将草粉拍在他脸上!
李卫民没料到顾清如有这一手,没防备,吸入了药粉,很快头晕目眩。
他站起身来,踉跄着后退。
顾清如“好心”去扶,却暗中将他往断崖边缘引:
“小心!那边是悬崖!”
李卫民重心不稳,“啊!”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顾清如眼疾手快,趁他摔下去之前,将他的配枪夺了下来。
李卫民却重重摔下陡坡,在嶙峋的岩石上翻滚,最终"砰"的一声砸进山沟。
"c!老子的腿——!"
他痛嚎着,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鲜血很快浸透裤管。
他挣扎着想要爬上来,但陡坡湿滑,碎石不断滚落,反而让他越陷越深。
“顾同志,你快救我!”
顾清如站在崖边,冷眼俯视着他。
她手里捏着几块沾血的布条——那是李卫民沿路偷偷丢下的,用来引狼的诱饵。
"这是你掉的吧?李同志。"
她一松手,布条飘落,正落在李卫民脸上。
顾清如拍拍手,掸掸灰,转身继续去找草药。
“顾同志,你别走啊,快救救我!”
“救救我,求你了!”
李卫民的呼喊声渐渐融入黑夜。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李卫民撕心裂肺的惨叫——
"滚开!别过来!啊——!!"
她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继续加快步伐离开现扬。
某一刻,顾清如忽然停下。
“找到了。”
她蹲下身,手电光落在一片锯齿状的叶片上——阿魏草。
她戴着手套,指尖轻轻拨开叶片,草茎折断的瞬间,乳白色的汁液渗出,黏稠得像凝固的血,沾在她的手套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白痕。
她动作很快,几株阿魏草被利落剪下,药篓里渐渐堆起一小摞。
药篓已经装满,顾清如站起身。
顾清如背着药篓,拿着李卫民的枪走下山。
陈讷还站在山脚下,三匹马在他身旁不安地踏着蹄子,鼻息喷出团团白雾。
他远远看见顾清如一个人,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即抬手挥了挥。
"李卫民人呢?"陈讷问。
顾清如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地跑向陈讷,声音颤抖:
"狼……山里有狼!
李卫民他……跌下去了!
药采好了,回来时却遇到狼了!"
她慌乱地将枪塞给陈讷,手指冰凉,眼神惊恐:
"我们、我们得救他!"
陈讷一听,脸色顿时变了,远处恰好传来狼嚎。
哐当一声,枪掉在了地上。
陈讷慌乱,低头捡枪,
“狼……狼有多少只?”
“大概五六只吧。”顾清如也不知道,随口胡诌。
陈讷一听更加紧张了,
他望向陡坡方向,黑夜笼罩,远处传来狼嚎,此起彼伏。
去?
山上狼嚎阵阵,狼群至少有五六只,他一个人,枪法一般,就怕救不了李卫民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不去?
回连队以后该如何交代?
"我、我们得回连队叫增援!"他声音发抖,像是说服自己,
"只有我们两个人救不了!"
突然一声狼嚎近在咫尺,陈讷猛地一颤,枪管撞在马鞍上"当"地脆响。
陈讷翻身上马,动作仓促,差点踩空马镫。
"快走!"他冲顾清如吼道,声音里带着恐惧,
"你想喂狼吗?!"
顾清如"被迫"跟上,两人策马狂奔,谁都没有回头。
陈讷紧紧攥着两匹马的缰绳,却数次打滑,他发现自己满手都是冷汗。
远处狼嚎炸响,像是催命的号角。
他猛地抽鞭,马匹惊窜而出,马背上的他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两人三马朝着来时的路狂奔,直到离开白崖山一段路后,陈讷突然勒住缰绳。
他回头望向黑暗中的山影,声音发颤: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他不是不想救,而是不敢。
"我不是逃避,"他急促地解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的枪法一般,还要保护你,根本没办法……"
顾清如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仓皇道:
"我也害怕,毕竟是狼群,我们能逃出来都不容易。"
"即使我们赶去,也救不了李同志。赶紧回去汇报给连队吧,你是为了保护我和马,才没有去。"
陈讷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点了点头。
顾清如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能保住尊严的理由。
天边泛起蟹壳青时,两人在戈壁滩的背风处停下。
陈讷的军用水壶早已见底,他用力晃了晃,最后几滴水落在干裂的嘴唇上。
顾清如从药篓夹层掏出个粗布包,是临行前炊事班张大山偷偷塞的,打开后露出两个掺了麸皮的窝头,表皮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发黑的荞麦面。
顾清如自己拿起一个,另一个给了陈讷。
陈讷狼吞虎咽地嚼着窝头。
顾清如小口啜饮着水壶的水。
远处传来沙狐的叫声,陈讷突然僵住,碎渣从指缝簌簌落下。
"得走了。"他哑着嗓子说,目光扫过东边天际线。
启明星还挂在那里,但戈壁滩上的阴影已经开始流动,像无数潜伏的兽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