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引擎声,农场的老旧卡车摇摇晃晃驶来,车灯刺破晨雾。
卡车来了以后,宋毅和知青们帮炊事班姑娘们将厨房炊具和柳条筐全部搬到车上。
“锅放这儿。”宋毅单手接过行军锅,稳稳卡在车斗角落,“你们上车先眯会儿。”
林知南和王明珠道谢,麻利地爬上车,裹着棉袄缩成一团。
马卫国和宋毅去了前面驾驶室。
顾清如和知青们一起爬上了卡车车斗。
卡车启动时,引擎的震颤混着柴火的干燥气息,林知南和王明珠很快就睡着了。
卡车在山路颠簸行驶二十分钟后,石河农场的牌子逐渐清晰。
下了卡车,大家一起集合前进,等七连到了地头,已经有不少连队到了。
林知南和王明珠立即开始分发干粮袋,王明珠负责发,林知南负责登记,每个人按小组名单领取,防止冒领。
领好干粮袋,知青们将自己带的搪瓷缸、水壶和干粮袋放在田边。
“呜——呜——呜——!”
在农场老式拖拉机汽笛响起连续三声长鸣后,开工了。
“两人一垄,捆扎间距要匀!”宋毅吩咐着,带着五十多名知青和老职工们手持镰刀一头扎进了麦地里。
顾清如领完干粮袋后,沿着田埂走到农场指挥部旁,远远就看见中心医疗帐篷。
医疗帐篷有明显的标志,挂着一个褪色的红十字旗,旗杆下还吊着一盏马灯,若是天黑灯会亮起来。
她掀开帐篷门帘时,团部医政干事老吴正用牙咬开捆药箱的麻绳。
“吴干事好,我是七连卫生员顾清如来报到。"
她拿出连长李峰开具的外派医疗证明。
吴干事吐掉嘴里的绳屑,查看了证明之后,推过一个漆着红十字的木箱,
"这是你们连的急救箱。
顾清如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急救箱——十滴水、硼酸水、紫药水、纱布、止泻药……
不一会,四个连队的卫生员都到齐了。
吴干事开始安排卫生员的任务:
“一连卫生员留在中心医疗点,配合黄医生处理重伤!
三连、四连、七连的卫生员全部下地巡诊!
重点盯防中暑、麦芒皮炎和镰刀外伤!
每两小时检查一次饮水点,确保每个知青都能喝到加了盐的凉白开。”
顾清如背上药箱,推着自行车朝七连骑了过去。
太阳已经出来了,热浪扑面而来,麦田里的知青们已经挥汗如雨。
顾清如到了七连负责的地头,看着弯腰割麦的人们,
她发现宋毅虽然军校毕业,干起农活并不差,他已经割完半垄麦子了。
他的动作带着军校特有的韵律感——弯腰时脊椎弯成满弓,镰刀挥出时小臂肌肉如弹簧绷紧。
镰刀贴着地皮划过,麦秆整齐倒下。
有知青偷偷学他的姿势,却差点割到自己的腿。
“手腕发力,不是胳膊。”宋毅头也不抬地示范,汗珠顺着下颌滴在麦穗上,
“割下的立刻捆好,别让麻雀盯上。”
刘芳芳的镰刀在麦秆上磨蹭了半天,才割下稀稀拉拉几束。
她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宋毅那边瞟——他弯腰时绷紧的后背,挥镰时手臂鼓起的肌肉线条……
“刘芳芳!你磨洋工呢?!”农田三组小组长陈荣贤吼了一嗓子,
“照你这速度,咱们组今天连‘跃进汤’都喝不上!”
被组长点名,刘芳芳涨红了脸,她本就饿得眼前发飘,这会儿被当众点名,手里的镰刀顿时失了准头——
“啊!”
一道血线顺着她的小腿肚蜿蜒而下,她立即蹲下身,捂住伤口上方。
陈荣贤脸色骤变,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快叫顾——”
“我在这儿。”
顾清如的声音从麦浪深处传来。
她背着药箱拨开麦秆奔到近前。
“快,扶她去急救站,处理一下伤口。”
田间一共设置了三个流动急救站,设在田间地头的树荫下。
急救站随收割进度移动,提供快速消毒、包扎和防暑降温。
顾清如和王爱玲一左一右扶着刘芳芳到了不远处的急救站树荫下,陈荣贤跟在后面。
顾清如拧开军用水壶,先用清水冲洗伤口,再用紫药水棉球擦伤口,刘芳芳抱着腿,猛地倒抽冷气。
“伤口不深,但今天不能碰水。”顾清如将纱布打了个结,抬头看见刘芳芳嘴唇咬出了血印子,“你的腿伤该休息。”
“不…不用!”刘芳芳慌忙摆手, “我得下地割麦,我给我们组拖后腿了……”
她试着站起来,受伤的腿却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爱玲,对不起......我的腿能动,还能割......"
王爱玲和刘芳芳一组,若是刘芳芳受伤,那垄地都得她割。
王爱玲不是不怨刘芳芳,是实在没力气了。
她今年才十六,个子矮小,比镰刀柄高不了多少,这会儿两条胳膊已经酸得直打颤。
陈荣贤:“你坐这儿捆麦秸!割麦的活我替你!”
他扭头冲其他知青吼,“都愣着干啥?今天任务完不成,全组喝西北风!”
那嗓子吼完,麦田里顿时响起一片"唰唰"的割麦声。
陈荣贤麻利地接替了刘芳芳的割麦位置,
唰!唰!
他割麦的架势像在拼命,麦茬留得齐齐的,刀刀见响。
刘芳芳咬着嘴唇,一瘸一拐地挪到陈荣贤身后。
“我能继续干,这边我来捆。”
受伤的腿不敢弯,她只能半蹲着,把割倒的麦子拢成堆,手指被麻绳勒出红印子也不敢停——组长替她割麦已经坏了规矩,她不能再当累赘。
“你捆松些,别扯着伤口。"陈荣贤头也不回地说,手里的镰刀抡得呼呼生风。
王爱玲有眼力价的去了隔壁垄,陈荣贤和夏时靖搭班负责的那垄。
刘芳芳受伤后,夏时靖第一时间顶替了组长的位置开始割麦子。
夏时靖和刚来连队时变化很大,黑瘦了很多,割麦也熟练了很多,像台小收割机。
此时田里已经铺满了金晃晃的麦穗。
王爱玲利落蹲在后面,收拢起一束麦子,捆扎起来。
"接着!"他忽然朝王爱玲抛来一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