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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贱奴弑主

作者:田心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听雨轻啄一口,倾而间便被烈酒辣到喉咙,闹成笑话后她立马将酒杯举还张靖柳。


    冯成瞧见张靖柳仍保持笑颜,不由得松了口气。


    宋听雨也在张靖柳的唇瓣贴上酒杯时笑逐颜开。


    至于一旁的温氏,那眼神几乎要将宋听雨钉在案板上。


    觥筹交错间,霍长扬的眼神不经意就落在宋听雨身上,倒是正巧和在她抬眸间,两人撞上视线。


    宋听雨故作害羞,侧头抿唇,全然是一副女儿家的娇憨。


    张靖柳自然看在眼底,而后俯身竟玩味地逗了宋听雨几句:“那可是霍家的郎君,东京城出了名的好儿郎,一手丹青,一柄长枪两者堪称东京城之最。就连官家也向他讨要过字画……”


    他解释着,眼神已经露骨地在宋听雨周身徘徊。


    宋听雨腼腆着羞红了脸颊,娇嗔:“官人笑话奴,奴只是瞧见那边的风光极好。”


    张靖柳畅笑而无多言。


    在场诸位大多都是有眼有鼻,想不放在心上也难,进而也对宋听雨的样貌留意几分。


    酒过三巡,张靖柳终于涨红脸,满身的酒气熏斥着身边之人,堂下的不少高官也已归家。


    冯成立刻上前询问张靖柳的命令。


    只听他道一声:“回去休息。”冯成便立刻让宋听雨搀扶张靖柳。而他则来处理宾客的散场之务。


    彼时的霍长扬早就寻了由头先行离席,他离开张府后,又换了身玄衣夜行回到张府。


    打晕书房附近的小厮后,他便顶替那人的位置,静待宋听雨二人过来。


    宋听雨扶着张靖柳离开正厅后,才柔声发问:“官人可是要回书房歇息?”


    张靖柳显然有些迷糊,点头间断断续续地应承几声。


    几个转角,两人就到了书房门前。


    书房的钥匙就在张靖柳的衣袍中,眼看他将钥匙插入锁眼,咔哒一声,锁开了。


    宋听雨立刻滑出衣袖中的银针,忽得一声“官人!”迫使她的动作迅速停顿。


    冯成将正厅的事务安排妥当后,不仅派丫鬟去主母那禀告主家今晚有人伺候之事,还马不停蹄地追上宋听雨二人。


    “走这般快,也不怕跌着官人。”冯成喘着粗气也不忘将宋听雨训斥一通。


    两人扶着张靖柳进入书房,冯成紧接着就吩咐书房外的小厮抬桶热水进来。而为张靖柳洗漱的话自然落到宋听雨肩上。


    冯成嘱咐宋听雨一番后才慢慢推出,顺带着将书房的门合上,站到了书房的一里地之外。


    过了片刻,宋听雨瞥见书房外仍留有一片褐色衣角后,便全心全意将注意力放在张靖柳身上。


    她拿着毛巾浸湿热水后,细细为张靖柳擦拭,袖口的银针渐渐滑入手心。


    下一瞬,宋听雨捏住银针就打算刺向张靖柳的脖颈,突然张靖柳立即睁眼,钳制她的手腕。宋听雨下意识惊颤,而张靖柳已然起身怒目圆瞪地擒起她的手腕骨,厉声质问:“谁派你来的!”


    张靖柳说话的同时,掌心的力道不断加剧。宋听雨咬牙忍痛不肯吐字半寸,可张靖柳也不是个有耐心的——毕竟已经忍耐一整场寿宴。


    他站起身就要拽着宋听雨往外走,可惜嘴里呐喊的声音还没出口,在屋内藏身的霍长扬已经拾起宋听雨掉落的银针,一记飞刺从张靖柳背后将银针扎入他的后颈。


    银针上涂抹着霍长扬派人寻来的麻痹药,只需没入血液,全身便可昏迷一时辰。


    “主母,您不能入内,官人枕边已有人伺候。”


    冯成公事公办的嗓音立刻从门外传进书房,宋听雨抬眸看向霍长扬后,立刻走至床榻旁。


    霍长扬见宋听雨摇床的动作立即知晓了她的意思,遂当即配合。


    “怎的那贱奴能进,我不能进?”温氏的呵斥夹杂着一道响亮的掌嘴声齐声传进两人的耳畔。


    宋听雨心中一紧,连忙拿起床榻上的软枕,扔入霍长扬的怀里,紧接着又指向门板。


    霍长扬会意,将枕头用力砸向门板。


    哐当一声,门外的几人也被吓得不轻。


    “主母,您也听到了。若是恼了官人,小的着实难办呀。”


    此话后,温氏瞪了眼冯成便带着怒火离去。


    宋听雨悬着的心终于放平,额角的汗珠已经打湿颈肩的衣裳。


    “宋娘子还真是胆大心细。”霍长扬勾唇对着宋听雨赞叹一番后,立即开始翻找张靖柳书房内的书册。


    宋听雨看向霍长扬,又转头看向门板以及倒在门板前的张靖柳。


    她刚走几步,霍长扬瞥了她几眼忽然开口:“你不能杀他,杀了他,整个张府的奴仆都跑不掉。”


    宋听雨攥紧拳头,她心知如此但仇人已然在眼底毫无动弹之力,她又怎能......


    转念细思,宋听雨突然走近霍长扬。她拔下发间的木簪当即抵住他的脖颈,“霍郎君当真好算盘,想必门外的冯成是霍郎君的人?”


    霍长扬轻笑一声,手中翻找的动作丝毫未止,对宋听雨的威胁几乎没当成事。


    “宋娘子说笑了,冯成怎会是我的人?”霍长扬顿了顿,勾唇间略带苦涩,“他效忠的只有自己的良心。”


    几番搜寻皆是无果,霍长扬不免抬头,将目光对上宋听雨的同时肃声脱口:“刺杀朝廷命官找不出凶手,整个张府都要为他‘赔罪’,但若是天灾,宋娘子觉得三法司会如何处理?哦~或许还闹不到三法司。”


    语尽后,霍长扬拎起宋听雨的木簪就将其抛到地上。他自己也未停歇,三两步就来到张靖柳身边,摸索许久仍是毫无线索。


    宋听雨心下了然,转头间突然瞧见张靖柳书房内的那一柜瓷器。


    宋氏曾有回病得厉害,白氏‘好心’和她换了一日的差事。当晚宋氏就没从书房回去,听白氏说:“你阿娘实在是手脚愚笨,清扫书房也能不小心将瓷器砸掉。她惹得官人大发雷霆,今晚回不来了。”


    回忆零碎的浮现,纵使宋听雨过目不忘,但宋氏的笑颜在她的脑海中已然模糊。


    她缓步走向那柜瓷器面前,都很好看,釉色皆是上成。


    可这些物件在火里能燃干净吗?


    宋听雨逐渐泪眼朦胧,她抬手就想拿起一个瓷瓶砸碎在地——毕竟这是她阿娘的噩梦,还是别跟着张靖柳下地狱了。


    霍长扬毫无收获,只能矗立一旁。他并未阻止宋听雨将一个个瓷瓶砸向地面,只是旁观着,警惕着门外的动静。


    触手可及的那排瓷器,已经只剩最后一个瓷盆,可宋听雨却拿它没法子。


    霍长扬见状立即快步来到宋听雨身边,她蹙眉紧拽,始终无法将瓷盆拿下,可轻轻一转,他们身后的书柜却轻轻挪动,最终露出一条浅短的通道。


    两人能借着书房内的烛光看到通道深处是一方空间,似乎大有玄机。


    霍长扬拾取一盏烛台便领着宋听雨入内。


    通道两边的石砌的墙壁,既不透风也不渗水。内里的空间又是一间书房。


    只不过这间书房可没有什么瓷器,就连木柜也没有。


    仅仅两箱金锭子,和一张书案一把木椅,一盏烛台。


    书案旁还有一个铜盆,里面有不少灰烬,书案上还有一封信件,应该是张靖柳还未来得及查看的。


    霍长扬当即将书信拆开,里面有一张麻纸,上面只有四字——山匪已灭。


    宋听雨刚将铜盆里的灰烬翻完,起身就瞧见霍长扬盯着那四字迷了魂。


    “霍郎君对山匪情有独钟?”她忍不住打趣,毕竟这个地方实在阴冷,若不是空荡无物,她都要以为这是张靖柳杀人灭口的埋骨地。


    可惜霍长扬的嘴角自进入这间密室后便久久绷直,他没心情和宋听雨开玩笑,心神荡漾间一拳砸在书案上。


    “宋娘子有何打算?”霍长扬回神后从那箱金锭子中取走一枚,而后转身对宋听雨发问:“谁都知道今晚书房只有你和张靖柳。书房着火,张靖柳会死于天灾,张府已经没有宋娘子的容身之地。”


    “霍郎君若是肯带我走,我也会将今晚所见忘个干净。”


    霍长扬哼笑出声:“可是,死人更容易保密不是吗?”


    宋听雨学着霍长扬的模样,勾唇含笑地对上他的目光,“可惜霍郎君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心中了然,待宋听雨将密室书案的烛台“不慎”推倒后,霍长扬便带着宋听雨连夜离开东京城。


    霍家在东京城外有一处别院,别院是礼部尚书傅守执名下的产业,亦是他暗中送给外孙霍长扬的贺礼——是四年前为了庆祝霍长扬在国子监武学大比取得头筹的大礼。


    就连霍柏桦和傅月柔都不知道,毕竟霍长扬这个外孙虽然冠绝东京城但这脾性还是贪玩,常被他爹娘训斥,一不开心礼部尚书府便成了他的去处。


    可惜后来霍长扬长大了,傅守执老了,傅月柔和霍长扬教训霍长扬的手段也多了。礼部尚书府也便护不住闯祸的外孙了。


    留一处安乐居远离东京城的繁琐世俗便是这份别院的愿景所在。


    从前霍长扬没把这地方当成一回事,如今还真是个好地方。


    恰好宋听雨无处可去,若是留在东京城内,被张府的人发现了,那便有成为逃奴的风险。


    “宋娘子先在这处别院安居一段时日,待张靖柳一事平息后再回东京城会尽量隐蔽些。”


    霍长扬交代完后便回了霍府——他可得立马回去,府中的小厮还在他的床榻上替他掩人耳目呢。


    只不过,发现如此证据,霍长扬也不是个擅忍的性子,回屋换身衣裳后就火急火燎地跑去找到霍柏桦,还哪顾得上事情败露。


    他手中的这份书信和一枚金锭子可把霍柏桦的酒气惊散大半。


    再结合霍长扬的一番推测,霍柏桦早已面色铁青。


    “爹,你将这份罪证交给官家,官家一定会有判断。届时,官家下令从张靖柳身上查起,这必定能为师父翻案。”


    霍长扬兴致勃勃地向霍柏桦诉说他的计划,霍柏桦频频点头,将那些证据攥在手里后才让霍长扬先回去休息。


    今夜无雨,风也不大,气温宜人。


    不仅是霍长扬,远在东京城外的宋听雨也睡了个好觉。


    也怪昨晚无风无雨,噩耗传出后便在东京城迅速传开——贱奴弑主,实在可恶!


    而这消息传到宋听雨耳边时,霍长扬看着她这副死死咬唇的不甘模样忍不住心中愧疚。


    张靖柳还真是命大!五年前的那根火折子没能点燃,五年后的这盏烛台还是烧不死他。


    不仅烧不死,这回宋听雨当真做实了逃奴的身份,短时间内必定回不了东京城。


    “你也不必着急,张靖柳的事我会想法子。”


    霍长扬一遍宽慰着宋听雨,一边瞄向她的神情。


    宋听雨涨红了泪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回到卧房。


    她对着昨晚刚为宋氏刻下的木牌匾跪拜几许,眼泪在俯身磕头的那刻瞬间坠下,又缓缓滑落在地。


    “阿娘,我另想办法,不会让您在泉下孤苦的。那些欺辱您的畜生,迟早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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