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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暖屿初遇

作者:初闻京城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七月的蝉鸣在玻璃外织成密网,叶枫握着擦杯布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奶泡。吧台后的咖啡机“咔嗒”一声完成萃取,深褐色的浓缩液如琥珀般坠入瓷杯,他盯着杯口翻涌的油脂,忽然想起上周陈默教他辨别咖啡豆烘焙度时,指尖触到对方围裙下硬挺的衬衫袖口——原来成年人的衣服都会自带洗衣液以外的味道,比如陈默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味,又比如此刻飘来的、混着雪松与冷皂香的气息。


    “先生,您的冰美式。”


    叶枫抬起头,视线先撞上对方发尾微卷的狼尾发型。那人指尖敲了敲吧台,银戒指在灯光下闪过冷光,抬起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偏偏眼尾微微上挑,像只警惕的幼兽。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员工宿舍翻旧书时,看到画册里画的雪狼,毛色雪白却长着双琥珀色的眼,此刻这人眼里的光,竟和画里的狼如出一辙。


    “多加一份浓缩。”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指尖推过黑色卡套,“上次喝着偏淡。”


    叶枫指尖一顿。他记得这人,上周三第一次来,穿一身挺括的深灰西装,领口别着枚银色袖扣,点单时指尖始终捏着手机,屏幕上跳着“盛远集团董事会”的会议提醒。那时林晓曼在他耳边嘀咕“一看就是加班狗”,他却注意到对方喝咖啡时喉结滚动的频率,像极了孤儿院抢馒头时怕被抢走的小崽子——明明饿极了,却偏要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好的,稍等。”叶枫转身时,袖口蹭到对方手背。那瞬间他猛地绷紧脊背,指尖的奶泡蹭到对方手腕内侧,却在触到皮肤的刹那忽然愣住——那里有块月牙形的浅褐色胎记,像片蜷曲的枯叶,长在脉搏跳动的地方。他忽然想起六岁前总爱拽着弟弟的手跑,那孩子怕黑,总把小手塞进他掌心,手腕内侧的胎记总被他的指腹磨得发红,像朵开败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里。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疑惑,叶枫这才发现自己攥着对方手腕的时间太长,指腹下的脉搏跳得很快,像只想要挣脱的鸟。


    “抱歉……奶泡蹭到了。”叶枫慌忙抽回手,转身时撞翻了吧台上的糖罐。银色方糖滚落在地,他蹲下身捡,却看见男人穿着擦得锃亮的牛津鞋,鞋尖沾着星点咖啡渍——和他今早蹲在后门擦地板时,溅在围裙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叶枫,帮我递下肉桂粉。”陈默的声音从蒸汽棒的“滋滋”声中传来,叶枫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他抬头望向陈默,却见对方擦杯子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从他身上移到男人脸上,忽然挑了挑眉——那是上周林晓曼把焦糖酱洒在菜单上时,陈默才会有的、带着淡淡无奈的表情。


    “先生,您的咖啡。”叶枫把杯子推过去,指尖故意避开对方的手。男人却忽然伸手,指尖蹭过杯口边缘:“拉花不错。”


    那是朵歪歪扭扭的郁金香,花瓣边缘还沾着未融合的奶泡,是他今早特意练了十次的成果。叶枫想起安逸淮说“咖啡师要让客人喝到心意”,此刻这人指尖划过拉花的弧度,竟让他想起小时候用树枝在雪地画花,弟弟蹲在旁边拍手笑“哥哥画的花会开”——那时雪地上的花会被太阳融化,此刻杯中的花却在冰美式的冷雾里,泛着温柔的甜香。


    “谢谢。”叶枫扯了扯围裙,忽然注意到男人领口的银色袖扣——那是枚展翅的鹰,翅膀边缘刻着细小的英文,他凑近了些才看清,是“XUAN LIANG”的拼音缩写。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想起妈妈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银锁,上面刻着“莞靓”二字,后来在孤儿院被管事阿姨收走,说是“孤儿不该留着旧物”。


    “需要续水吗?”叶枫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男人却忽然笑了,指尖敲了敲桌面:“你很紧张。”


    不是紧张,是心慌。叶枫转身去拿水壶,却在转身时听见男人低低的自言自语:“像……太像了。”


    那天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叶枫擦了三遍靠窗的桌子,每次擦到男人坐的位置时,都会看见对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划动,屏幕背景是张模糊的老照片——两个小孩蹲在樱花树下,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手里攥着半块饼干,另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正把饼干掰成两半。


    “哥,你吃大的。”


    记忆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叶枫猛地打翻了桌上的胡椒罐。黑胡椒洒在男人的西装裤上,他慌忙掏出纸巾蹲下擦拭,却在抬头时撞见对方震惊的眼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此刻盛着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光,像雪地里燃起的小火堆,明明在发抖,却偏要装出滚烫的样子。


    “对不起!我……”


    “你手腕上的疤。”男人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划过那道浅褐色的旧痕,“怎么来的?”


    叶枫猛地抽回手,后背贴上冰凉的桌面。那道疤是六岁那年,他带着弟弟在巷口捡煤球,被流浪狗追着跑,摔倒时蹭在砖墙上留下的。后来弟弟抱着他的手哭,说“哥哥疼,小诺吹吹”,那时弟弟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落在雪地上的小珍珠。


    “小时候摔的。”叶枫别过脸,却听见男人突然屏住呼吸。他抬头望去,只见对方指尖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张泛黄的病历单,患者姓名栏写着“许莞靓”,就诊原因是“右手腕挫裂伤”,日期是20XX年3月15日——正是他被送进孤儿院的前三天。


    “你……”男人的声音忽然沙哑,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名字,“认识许莞靓吗?”


    叶枫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这个名字像块埋在心底的冰,此刻被阳光晒得发融,冰水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让他想起妈妈临终前的话:“靓靓要照顾好小诺,小诺的手腕上有胎记,是妈妈给你们的记号……”


    “不认识。”叶枫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转身想走,却被男人抓住手腕。这次对方的力气很大,像怕他跑掉似的,指尖深深掐进他的皮肤,却在触到那道疤时忽然松了力,改为轻轻摩挲,像在确认什么。


    “我叫许诺。”男人忽然掏出名片,银色烫金的“盛远集团执行董事”字样下,是行小小的手写体:“许莞靓的弟弟,许诺。”


    叶枫的视线模糊了。他想起孤儿院档案袋上“无名男童”的字样,想起六年来在梦里反复出现的、弟弟抱着他哭的场景,此刻眼前的男人发尾沾着阳光,狼尾发型在脑后轻轻晃动,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角的小尾巴。


    “小诺?”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像片被风吹起的旧书页。许诺的身体猛地僵住,下一秒却忽然把他拽进怀里。男人的西装外套带着阳光的温度,雪松与冷皂香混着咖啡的焦香扑面而来,叶枫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像敲在他耳膜上的鼓点。


    “哥,我找了你十二年。”许诺的声音埋在他肩窝,带着压抑的哽咽,“他们说你死了,可是妈妈的银锁……我一直收着……”


    叶枫忽然想起昨天整理旧书时,从书页里掉出的半枚银锁——那时他以为是孤儿院哪个孩子留下的,此刻却在许诺掏出另半枚时,看见锁扣处刻着的“靓”与“诺”。两半银锁合在一起,组成朵完整的鸢尾花,正是妈妈生前最爱的花。


    “小诺……”叶枫的眼泪滴在银锁上,许诺忽然抬起头,指尖划过他的眼角。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叶枫看见对方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倒影,像看见六岁那年蹲在樱花树下的自己,正把最后半块饼干塞进弟弟手里。


    “原来你在这里。”许诺的指尖划过他的唇,那里有颗淡淡的痣,是小时候弟弟总爱用手指点着玩的地方,“暖屿咖啡……难怪我第一次来就觉得亲切,原来你就是我的‘暖屿’。”


    叶枫忽然想起安逸淮说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另一个家”,此刻怀里的人发尾还沾着咖啡香,手腕上的胎记贴着他的疤痕,像两片终于重逢的落叶。他听见林晓曼在吧台后的惊呼声,听见陈默倒咖啡时轻微的停顿,却都比不上耳边许诺的低语:“哥,这次换我照顾你好不好?”


    午后的阳光穿过常春藤的缝隙,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枫看着桌上那杯冰美式,拉花的郁金香早已融化,却在杯底留下片浅褐色的印记,像朵开在咖啡里的回忆。他忽然想起妈妈说的“莞是水边的青苇,靓是一生明朗”,此刻掌心握着的,是比明朗更温暖的存在——是失而复得的弟弟,是终于完整的自己。


    “好。”叶枫轻声应道,指尖勾住许诺的小拇指,像小时候那样。男人忽然笑了,狼尾发型在风中轻轻晃动,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叶枫眼里织成片温柔的网——原来有些相遇,早就藏在基因里,藏在手腕的疤痕与胎记里,藏在十二年来从未停止的思念里。


    吧台后,陈默默默把新煮的咖啡推给安逸淮,女人看着相拥的两人,忽然想起上周叶枫填入职表时,在“亲属”栏犹豫了很久,最后写下“无”。此刻她看着许诺掏出钱包,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六岁的许莞靓抱着三岁的许诺,身后是棵开满樱花的树,树下蹲着只黑白相间的流浪猫,正是叶枫上周在后门喂过的那只。


    “安姐,他们……”林晓曼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安逸淮笑着摇头,往两人桌上添了块刚烤好的可颂:“有些缘分,就像咖啡遇见牛奶,早晚会融成最暖的那杯。”


    窗外的蝉鸣忽然低了些,阳光把“暖屿咖啡”的招牌照得发亮。叶枫摸着许诺手腕上的胎记,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的话:“我的两个小宝贝,要像苇草一样互相扶持,就算被风吹散了,根也会在地下相连。”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暖屿”,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当你回头时,发现有人带着你丢失的半颗心,站在原地等你。


    许诺忽然指着他围裙上的咖啡渍笑了:“小时候你总把汤洒在围兜上,妈妈说你是‘小糊涂蛋’。”


    叶枫看着对方领口的银鹰袖扣,忽然想起那半枚银锁:“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找。”许诺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孤儿院、派出所、旧巷子……直到上周看见你擦杯子的手势——你总把拇指抵在杯底,像小时候端着我的小水杯怕摔了。”


    叶枫忽然想起第一次给许诺递咖啡时,对方指尖在杯底顿了顿——原来那时他就认出了,认出了这个总把“小心烫”挂在嘴边的哥哥,认出了藏在“叶枫”这个名字下的、属于“许莞靓”的温柔。


    “以后不用再找了。”叶枫把许诺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跳着和对方同步的心跳,“我在这里,在暖屿,在你身边。”


    男人忽然低头,鼻尖蹭过他的额头。叶枫闻到对方发间的雪松味,混着咖啡的焦香,忽然觉得这个夏天不再难熬——因为有个人,带着他整个童年的光,走进了他的“暖屿”,让那些被埋在记忆深处的名字,重新染上了阳光的颜色。


    吧台后的咖啡机再次“滋滋”作响,陈默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想起安逸淮说过的话:“咖啡最迷人的地方,就是能把苦与甜揉在一起,让你尝出岁月的味道。”此刻他望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这杯名为“重逢”的咖啡,大概是这世上最暖的饮品——苦过十二年的等待,甜在此刻的相拥,而中间的漫长岁月,都成了杯底沉淀的温柔。


    叶枫忽然抬头,看见许诺狼尾发型下的耳尖红得透亮,像那年樱花树下,弟弟偷摘樱桃时沾在耳尖的红。他忽然想起妈妈的话,想起“莞靓”与“诺”的含义,忽然觉得命运从来不是残酷的——它只是把最珍贵的礼物,藏在名为“等待”的糖纸里,等你撕开时,看见里面裹着的,是从未曾消失的、属于家人的温暖。


    此刻店里飘来新煮的焦糖玛奇朵香气,许诺看着叶枫围裙上的咖啡渍,忽然觉得那些年寻遍大街小巷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绕指的温柔。他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狼尾发型扫过叶枫的鼻尖,带着阳光的温度:“哥,以后每天早上,我都来喝你煮的咖啡好不好?”


    叶枫笑了,指尖划过许诺的掌心——那里有块淡淡的茧,和他的位置一模一样,是小时候握笔写字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在孤儿院的无数个夜晚,对着月亮想念弟弟的心情,此刻却觉得那些孤单的时光,都是为了此刻的重逢做的铺垫。


    “好。”他轻声应道,看着许诺掏出手机,把联系人备注从“暖屿咖啡店员”改成“哥哥”。阳光穿过玻璃,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织出片青苇的图案,像妈妈当年缝在他们衣服上的刺绣,虽已褪色,却在记忆里永远鲜活。


    窗外的蝉鸣渐歇,暖屿咖啡的门铃“叮铃”响起,进来的客人看见吧台前相拥的两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安逸淮擦着杯子笑了,林晓曼掏出手机偷偷拍照,陈默往两人桌上添了杯热可可——奶泡上撒着肉桂粉,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像极了叶枫第一次拉花时的样子。


    叶枫捧着热可可,指尖触到许诺覆上来的手。男人的掌心很暖,带着常年握笔的茧,却在触到他手腕的疤痕时,忽然轻轻吻了上去。那瞬间叶枫浑身僵硬,却听见许诺低低的声音,像小时候躲在被子里说的悄悄话:“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热可可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叶枫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的风,终于带来了迟来的春天。他想起妈妈说的“一生明朗”,此刻握着弟弟的手,看着暖屿咖啡里的灯火,忽然明白——所谓明朗,从来不是独自面对风雨,而是当你回头时,发现有人举着灯,在你走过的每一条路上,都洒满了名为“家人”的光。


    许诺忽然指着他围裙上的口袋:“那本书……是妈妈给你的?”


    叶枫掏出那本磨破角的旧书,封面的烫金花纹早已模糊,却在翻开时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妈妈的字迹:“靓靓要照顾好小诺,小诺要记住,哥哥是世上最暖的光。”


    许诺的眼泪滴在纸条上,晕开了“暖”字的笔画。叶枫忽然想起六岁前的每个清晨,妈妈会煮好热粥,看着他们抢最后一块酱菜,弟弟总会把自己的那份推过来,说“哥哥先吃”。此刻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狼尾发型下的眼睛哭得通红,却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把最柔软的肚皮露给他看。


    “小诺,”叶枫把纸条折好塞进许诺掌心,“以后换我给你煮热粥好不好?”


    男人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掏出钱包,把纸条和半枚银锁放在一起,指尖划过叶枫的名字:“叶枫……这个名字也很好,像风一样自由,像叶子一样坚强——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会给我留饼干、会帮我赶跑流浪狗的哥哥,是我的‘莞靓’。”


    咖啡机的蒸汽声再次响起,这次是陈默在煮焦糖玛奇朵。叶枫看着许诺狼尾发型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忽然觉得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重逢,所有的孤单都是为了相遇——就像这杯咖啡,苦过之后,总会有甜美的奶泡,在最恰当的时刻,漫上心头。


    “先生,您的焦糖玛奇朵。”陈默把杯子推过来,破天荒地在奶泡上拉了朵完整的鸢尾花,“第二杯半价。”


    许诺抬头看他,忽然笑了:“谢谢,不过……”他握住叶枫的手,指尖蹭过对方围裙上的“暖屿咖啡”刺绣,“以后我只要一杯就够了——因为我的‘第二杯’,早就握在手里了。”


    叶枫看着杯中的鸢尾花,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的话:“鸢尾花的花语是重逢,是永不分离。”此刻蒸汽混着阳光,在两人头顶织出片温柔的雾,他忽然觉得,所谓“暖屿”,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当你身边有了那个值得守护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温暖的岛屿。


    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悦耳,像首欢迎重逢的歌。叶枫握着许诺的手,感受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忽然明白——原来有些缘分,早在基因里写好了结局,就像咖啡与牛奶注定相遇,就像青苇与风注定纠缠,就像他和许诺,注定会在某个名为“暖屿”的午后,握住彼此的手,让十二年来的思念,都化作杯底最甜的那口回甘。


    而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就像吧台后新磨的咖啡豆,正等着被热水冲泡,释放出最浓郁的香气——属于许莞靓与许诺的故事,才刚刚在暖屿咖啡的爵士乐里,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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