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时间如回忆般跳跃,处在里面的人却不曾察觉。
白日里,姜右能保持平常心和他正常相处。夜晚她却犯了难,昨天到底是怎么跟他睡在一块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向临在洗澡,她躺着床上辗转难眠。
哗啦啦的水声跟她的心跳同频,姜右转过身去、背对门口,借着半只耳朵栽进枕头里,却更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水声停止,向临探出身子,看见她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直挺着身子走了出去,恰巧姜右想换个姿势,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他就愣住了。
“你…”这次她是真的僵住了。
向临一脸从容:“你没睡啊,我忘记拿干净衣服了,在这个柜子吗?”
他指向旁边的柜子。
“对。”她忽地转过身,脸像凑近蒸笼上方般,立马发烫。
向临窸窸窣窣穿好裤子,嘶了一声:
“宝,你看一下我后背,有点疼。”
她只迟钝了两秒钟,担心立马压制住慌乱,起身看见背对自己的他,往下扫了一眼,稍微平静下来。
“哪里疼。”她慢慢挪过去。
“这。”他随意指了一个地方,在姜右靠近查看时,向临突然转身,拉住她的手,半个肩膀嵌住她般:“刚才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耍我!”
她另一只手想推开他,扶上他的脖子,却被向临当作了要亲吻的信号。
他迅速靠近,即将触碰时,又想起她的话,缓缓后撤,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她,眼睛却瞟着她的嘴唇:“可以吗?”
姜右不再拒绝他,拉着他的脖子靠向自己,闭上双眼,唇瓣主动贴了上去。
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洗发水的味道在融合,他手臂下意识环上她的腰,却在心跳撞出胸膛前,慌忙后撤:“可…可以了,我出去玩会…”
向临随即起身,又被她拽回:“去哪玩。”
他不敢直视她:“客厅…”
“这么晚了你去玩什么,睡觉。”
“你先睡,我去客厅看看。”
他立马逃走,关上卧室门以后心里一直念叨:不行,绝对不行。
姜右被他这一举动逗得发笑:“不是他让我亲的嘛。不管了,睡觉!”
客厅被一个男人快走出花了。他看看这摸摸那:“这窗帘也不挡光啊,路上还有车。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是清醒了吧,睡觉去。清醒了还怎么睡觉,我看你真是胡说八道。”
他一边捶自己的脑袋,一边向卧室走去。
向临轻手轻脚地上床,胳膊杵在她旁边,架起自己的上身,用气声发出:“姜右…”
“嗯…”她眼皮抬不起来,哼哼唧唧地答应了一声。
他继续压低声音:“可以抱吗?”
“嗯…”
向临把她环在怀里,手指尖来回抚蹭她的手臂,心里大声喊:“大宝!小宝!晚安!”
彼此的气息是天然安眠药,安神入眠,但上瘾。
二人进入梦乡时,窗外的月亮被太阳推走,月亮气不过又追过来,它们扭打在一起,跑过来追过去。时间也从1月6号跳到1月9号。
姜右醒来后,月亮才灰溜溜地逃走。
她脑子懵的厉害,异常的沉重。
向临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姜右捅了捅他,他却没反应,看了一眼是小陈打来的,她犹豫半天还是接了:“喂?”
“嫂子吗?”
“对,是我。”
“嫂子,我是小陈。哥醒了吗?”
“他没醒,你要是不方便跟我说的话,我就把他叫起来。”
“不不不,可以说。哥一周以后要客串电影,剧本我已经发到他邮箱了,嫂子,你提醒他提前看。”
“好,我知道了。”
小陈略带担忧的语气:“哥,他挺好的吧。”
“他挺好的,他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嫂子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滴滴滴…
“你…跟…说话…。”向临浓重的鼻子拉扯着嗓子。
“小陈打来的,他说你一周以后要客串电影,他剧本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小陈…演的什么…电影…”
“是你客串,小陈给你发的剧本。”
“我…不能…吃串…”
姜右贴近他耳朵:“不吃串,吃橘子。”
“什么…剧本…”
“向临,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还是大脑有问题。”她轻晃他的脑袋。
他抿住唇,颧骨都在抖动,闭着眼也能看出来在笑。
“我这演技没问题吧。”他嘴角十分得意。
“人品问题。”姜右象征性的掐了一下他。
“啊!”他哀嚎的惨叫,捂着手臂来回咕涌。
“这么疼?”姜右慌忙地查看刚掐的地方。
他缓缓坐起:“以我现在的演技,加上这次的剧本,肯定提名最佳男配。”
“评审可不是我。”
“客串也不会被提名。”他叹了口气。
“一切皆有可能,戏份少也会出彩。”
向临被赞扬的偏过头:“这么看好我。”
“当然,你演得很好。”
“走!看剧本。”他从床上捞起她,抱着她去客厅。
“我也要看吗?”
“姜大编剧,我非常需要你的指导。”
姜右扬起嘴角:“把我抬得这么高啊。”
“我要十分尊重未来最佳编剧奖的获得者。”
“开始吧,下届影帝。”
和谐恭维的气氛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向临对着ipad滑来滑去:“这个剧本有问题,我是一个宠物医生,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决定杀了我爸的徒弟,即使他是凶手,也不该这么果断。”
姜右:“他仅仅为了一个机会就杀害了你爸爸,你爸爸对他这么好,把他当亲孩子对待。他如果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会抹灭一切,所以你必须杀他。
向临在屋里踱来踱去,接近崩溃的说:“好,我杀他。我绑住他,我一条一条的跟他说,我父亲是怎么样对他的,并且在最后告诉他,我父亲其实已经放弃那个机会,他只要乖乖不动,就能得到一切,最后击溃他的防线。
我给他忏悔的时间,当他说出第一个字时,我却直接掏出针管扎在他脖子上,那我说这些为什么,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姜右摇摇头:“你不是给他忏悔的时间,你是让他痛苦,让他后悔。”
“这有什么不同吗?”
姜右反复观看剧本:“你不想让他死前只后悔留下了破绽,你要用爸爸对他的好击垮他。
他骨子里渴望你爸爸的认可,却用卑劣手段杀人,既不敢承认罪行,更不敢面对自己背叛了这份恩情,根本就是懦夫;最后你要说出真相:爸爸早就打算把机会给他了。
这会让他像跳梁小丑一样,发现自己费尽心机的算计,最终只换来一场空。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他痛苦到极致。”
向临皱着眉头:“让凶手更加痛苦,我能理解。他想对我说什么,我却不想听,直接把他杀了。这个角色太偏激了。”
姜右:“我只看了后半段,你现在完全沉浸在特别善良的这种设定里了,是因为你善良,无法理解凶手对爸爸做的那种事,所以才果断。也不想听什么狗屁的忏悔,那只不过是凶手死前的自我开脱罢了。”
向临加大声量:“那我岂不是跟成了跟他一样的人?”
姜右抓住他的手:“你杀人以后很挣扎,反反复复怀疑自己,就是你现在这种状态。”
“最后结局也不好,被主角抓到了,宠物医院也关闭了,他会后悔吧。”向临缓缓低下头,使劲地搓手,想要扣出那个不存在的针管。
“卡。”姜右拍了一下手,稍微拉回他的思绪。
她攥住他的手:“再扣就破了。”
“我为他难过。”
“他是不存在的人。”
向临落寞的对上她的双眼:“我演绎了他,他有了样子;我说了台词,他有了声音;我内心挣扎,他有了灵魂。我无法不为他难过。”
她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你是向临,不是他。是他借着你的样子活一回,别让他们的影子踩住你。”
“他们?”
“嗯,他们。”
出道以来,向临演了很多角色。他不是天赋特别高的那种演员,一旦入戏,很难出戏。即使不演戏,那些他演过的角色也在慢慢拼凑他。
“姜右。”
“嗯?”
“我喜欢演戏,但我演完之后就很痛苦,怎么办?”
她思索片刻:“那你就去吃角色最讨厌的榴莲、打他最爱的游戏,甚至用他最习惯的左手生活。”
“我不讨厌榴莲,我也喜欢打游戏,但我没法用左手生活。”
“你演绎了他,但你始终是你,不是他。他可能在另一个世界翘着二郎腿对你说:别学我,臭小子。”
“他这么讨厌我啊。”
她松开他,捧着他的脸:“对这张脸他应该讨厌不起来。”
“太帅了吗?”
“那他会讨厌你的自恋。”
“不帅吗,那我一直被骂花瓶多冤啊。”
她仔细端详他的脸:“让我看看,哪里像花瓶。”
“过分了啊。”他想挣脱,却被她按住。
“你长得像盆栽。外面透着生命力,里面也扎实得很。”
他装作不满:“这是什么比喻,那你得好好给我浇水才行,不然我马上蔫死在这。”
向临抬起手臂,手掌逐渐弯曲靠向自己,然后蜷作一团,闭上一只眼偷看姜右。
“你还会演植物。”
“我上学的时候演过树,快来给我浇水,我快蔫巴死了。”
落在额头上的吻让他睁开另一只眼:“小宝也得亲。”
“你过分了啊,别为难孩子。”
向临拉过她,轻吻了她的肚子:“谢谢小宝给爸爸浇水。”
“怎么不谢谢我。”
“小宝,妈妈吃醋了。”
“我不是,我没有。”她连忙摆摆手。
向临舒展开身体,抖落着站起来“双重否定就是肯定。”
她慢慢后退,被他逼近墙角:“你干嘛。”
“墙上凉。”向临把手挡在她与墙之间。
“在浇点水。”他靠近,这次她没有后退。
向临本来是商场的盆栽,被人挑挑点点,有一片黄叶子,都要被嫌弃。后来他被带回家,精心照料,少了水也要撒娇,喝饱了水,他便不愿再过没有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