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雨脚步刚踏进教学楼，大雨就倾盆而下，像是瞄准了时机一样。
手机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响，是疗养院的电话。
俞雨进了厕所最里一间。
接听电话。
对面一阵滋啦声过后，响起了一位老妇人的声音：“俞同学你好，秦女士今天清醒了，没见到你在砸东西，我们已经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希望你有时间过来交一下上个月的费用。”
说话的语速又快又急。
俞雨还没说话，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
俞雨从厕所窗户往外看，大雨冲刷着泥土，塑胶跑道上的少年们跑到各处躲雨。
一桩桩一件件，快疯了。
下午的课俞雨几乎没怎么听，脑子一直在神游。
直到放学雨还在下，俞雨没带伞。在屋檐下等了一会，雨除了稍微小点，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已经快五点半了，再待要赶不上去疗养院的公交车，俞雨左右看看，不等了。
把书包举过头顶，一股脑往公交站冲。
雨大人小，就算冲再快也湿了一部分，幸好外面套的不是校服，而是黑色的冲锋衣，不然真成落汤鸡了。
终于是在日落前赶到疗养院。
疗养院在市外的一处山下，要坐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站点，下车后还需再步行十分钟左右。
疗养院环境十分好，种植着柳树梧桐，还有各种花草。宿舍楼前还有超大一个的水池，养着锦鲤，水上还种着荷花。
整个疗养院面积很大，许多有精神方面问题的人都选择在此休养。俞雨的母亲住在B6栋，靠近疗养院大门，也省去了俞雨的很多时间。
俞雨半身湿哒哒地站在电梯前，裤子上的水滴落在地上，一个人静静等待电梯从四楼下来。
期间，俞雨听到大厅有说话声，声音有点耳熟。
俞雨转过头去看。
是她。
瞬间感觉浑身血液倒流。
俞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已经不是那时候了，不要怕。
对方一袭雪白长裙，乌黑秀丽的长发温柔的披散在背后。似有所感般回头，只看见关闭的电梯门，以及门前的一小处水痕。
电梯里，俞雨狼狈地蹲在地上，双手环在头上发抖。左肩上书包因为刚才激烈的动作，已经滑落到臂膀处。
俞雨缓了好一会，擦掉刚刚出来的眼泪，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没刚才那么抖后才按下去三楼的按键。
刚刚蹲在地上没有动，电梯下到B1层，电梯门打开进来了几名年轻男人。
对方聊的话题她没兴趣，只偶尔听到几个自己认识的词语。
叮—
三楼到达，俞雨走出电梯。
电梯里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直直盯着俞雨，直到电梯门关闭往上走才收回视线。
俞雨急着去看人，丝毫没注意到那人的视线。
脚步急促走到尽头的病房，俞雨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从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怒吼声。
“秦盼，你为什么要让人打电话给她？你真的是疯了，不，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哈哈，”名为秦盼的女人坐在病床上，头发乱糟糟一团，笑的癫狂。
“我才是你妈！我养了你那么久，我和你爸离婚我用了那么多手段才带你走，她爸现在那么有钱，我要点钱花花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得这个什么怪病，我就不是你妈了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也配说这种话！”紧接着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你当初为了一己私欲，非要去那个地方，现在玩完了又来祸害她，你祸害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你知道她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吗？”
“………”
俞雨听着里面的话语，垂下眉眼，知道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了。
她不乐意坐这的凳子，索性蹲在旁边刷手机。
点开缴费的软件，软件有点落后，卡的不行。捣鼓了好一阵，才把上个月的费用交齐。
接着怕不够，又往里充了四千疗杂费。
秦盼是他们的母亲，十三年前，母亲出轨，父亲酗酒赌博。兄妹俩被一人一个分走，俞雨跟着父亲一起生活，哥哥跟着母亲。纵然生活千锤百炼，但两人毕竟亲骨肉，身体里都流淌着相同的血。
从夕阳夕阳等到夜幕降临，门终于打开，里面走出一名男子。
身上穿着洗到褪色的蓝色格子衫，水色的牛仔裤洗到没有版型，脚踩一双便宜廉价的黑色帆布鞋。刘海很长，快超过眼睛了，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虽然脸色很憔悴，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经常熬夜，睡眠不足。但和俞雨却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多了点硬朗，人更瘦一点，站在风中摇摇欲坠。
门内的人似乎睡着了，没有声音，俞声反手关上门，站在门前垂着头发呆，根本没注意到俞雨蹲在旁边。
还是俞雨率先听到声音抬头，看俞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俞雨出声：“哥。”
俞声没动，俞雨站起来又叫了声，俞声才反应过来有人叫他。
俞声抬头。
俞雨站在她前右侧，俞声立马用袖子整理脸上未干的泪痕。
苦涩地笑，不想让俞雨看见自己的脸。遂又低下头去，说：“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不是说这边我来搞定就好了吗，跑这么远过来，还没吃饭吧？”
说完正准备伸手去拿俞雨的书包，一靠近却感觉一股寒气，俞声眉头一蹙，发觉俞雨校裤尾巴处颜色很深，立马明白了。
“那么大雨，你过来多久了，一直穿着湿哒哒地衣服在身上也不好受，我去妈房里拿几件干衣服，你换上好受些。”俞声转身往后，正打算开门进去，被俞雨制止了。
“没事，我不冷，先去吃饭吧。”俞雨踌躇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个谁没陪你一起？”
俞声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的妹妹说男朋友的事，只能随意搪塞几句，拉着俞雨去楼下吃饭。
俞雨看俞声这幅样子，肯定有事，不只是因为妈妈的，还有其他的，更严重的事。
但对方不说，她也不会问，她不爱逼迫人。
吃饭的间隙俞声问了他不在时秦盼的状况，俞雨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他。
俞声听完只觉得心如刀绞，但这对秦盼来说也许是好事，能让她早点解脱。
俞雨看窗外新长出来的梧桐树叶，想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命运。
走出大门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俞声不放心俞雨一个人回去，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俞雨直到现在面对俞声还是有点尴尬，毕竟十几年没见了，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不行，太晚了。”俞声没有给俞雨说下一句话的时间，他知道俞雨在想什么，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晚的天让俞雨一个人回去。俞雨是女孩子，俞声怕出事，让俞雨在这等着他去开车。
一辆白色思域缓缓驶在路上。
晚上温度低，俞雨开始有点冷的发抖。俞声看后视镜发现，于是把暖气开到最足，在夏天里开那么高确实有点太热了。最后还是俞雨受不住说开低点，问俞声是不是体虚，俞声尬笑两声把温度往下调。
一路五光十色，这个城市很大，晚上的夜景也很美，除了看不见星星外没什么不好。俞雨头靠在车窗上，看着一一略过的景色，一股酸涩感在心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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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她来了她来了，我们快走。”
“走走走，别理她太近。”
俞雨刚走进教室门口，两个靠在窗边不知在和谁讲话，看到俞雨靠近，丢下一句下次再聊就跑回隔壁班了。
俞雨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座位趴下补觉。
教室里静默了一瞬，紧接着响起各种交谈声，其中几个男生却站在窗边，大声谈论着俞雨的家庭。
俞雨圈着脸的手动弹了一下。
学委听到脸色很不好，过去阻止他们，没想到其中一个高瘦的男生听了，直接伸手推人。学委个子没有他们高，被这么用力一推，差点撞上讲台的桌角。幸好被班长及时扶住站稳。
等人站稳后才松开手，用中指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推上去。
“梁昂辉，这里是学校，不是你随意编排别人的地方，也不应该在背后嚼舌根。”
名为梁昂辉的高瘦男生听到这句话，眼睛盯着班长从头到脚扫了个遍。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哈哈大笑几声，说：“班长就是了不起，为了谁都敢出风头，是不是？”
说完还笑着回头朝身后的跟班看，两人立即也笑嘻嘻地附和梁昂辉说的话。
学委是个“哑巴”，说不出话着急的拉着班长的衣袖。
“陈青，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你看班里谁不知道这个事？”
“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人家都还没说什么的，你还替人家先打抱不平了？”
几人嘴巴里说着各种难听的话语，陈青正欲还口。
哐啷—哐啷—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桌椅连同书本一起，被俞雨站起来的动作撂倒在地上。
俞雨好看的眉眼间此刻有着压不住的怒火。
死鱼眼般盯着梁昂辉，但眼神中却有着无形的杀意，恨不得将梁昂辉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