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席经过紧急商议，同意了医疗暂停。
大屏幕切换到广告画面，但现场观众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温泠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背上，有惊讶的，有质疑的，更多的是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他突然退役，是因为这个。
VG的队医快步上台，正要检查温泠的手腕，裴妄却抬手拦住：“我来。”
他单膝跪在温泠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在镜头拍不到的死角，轻轻涂在温泠发红的腕骨上。
“疼就掐我。”他低声道。
温泠的指尖微微发抖，却没碰到裴妄。他盯着对方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们第一次在青训营相遇——
彼时的裴妄还是个刺头，因为不满分组结果，直接踹翻椅子：“我不要和花瓶中单一队！”
而现在的他，正跪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为自己上药。
“好了。”裴妄起身，转向裁判，“可以继续了。”
比赛重新开始。
温泠活动了下手腕，疼痛减轻不少。他戴上耳机，听见裴妄在队内语音里说：“这局保中。”
程诺立刻会意：“白夏自己猥琐发育。”
白夏：“？？？”
KX显然没料到VG会突然变阵。当裴妄的镜三次蹲在中路草丛时，对面中单终于崩溃：“这打野有病吧？！”
温泠的西施精准拉人，配合裴妄的爆发伤害，直接打穿中路。
最后一波团战，温泠闪现开团，一拉三！
“西施钓到了三个！VG要翻盘！”解说激动大喊。
裴妄的镜进场收割，三杀音效响彻全场。
Victory！
赛后采访，主持人特意问裴妄：“当时为什么选择公开温泠的伤情？”
裴妄对着话筒，语气平淡：“因为他不该被误解。”
台下粉丝尖叫。
主持人又转向温泠：“现在手腕状态如何？”
温泠还没开口，裴妄突然夺过话筒：“需要长期休养，所以——”
他顿了顿，看向温泠：“接下来的常规赛，VG中单轮换上场。”
温泠愕然转头。
这事他们根本没商量过。
回基地的大巴上，温泠直接堵住裴妄：“你什么意思？”
裴妄靠在座椅里，懒洋洋道：“字面意思。”
“我没同意。”
“我是队长。”裴妄抬眸看他，“或者你想再废一只手？”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引得前排白夏频频回头，被程诺一把按回去：“小朋友别瞎看。”
温泠深吸一口气：“裴妄，我的职业生涯我自己决定。”
“你的职业生涯？”裴妄突然冷笑，“温泠，你当年擅自退役的时候，想过职业生涯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温泠心里。
他猛地站起身，却因为大巴的颠簸踉跄了一下。裴妄下意识伸手去扶，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
温泠头也不回地走到最后一排，重重坐下。
裴妄盯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深夜，温泠独自在训练室加练。
手腕隐隐作痛，但他没停。屏幕上的英雄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重生。
就像他一样。
门突然被推开，裴妄拎着宵夜走进来。
“吃点东西。”他把热粥放在桌上。
温泠没理他，继续操作。
裴妄直接拔了电源。
屏幕骤然熄灭，温泠终于抬头，眼底泛红：“你到底想怎样？”
裴妄俯身撑住他的椅背，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我想你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温泠，两年前看到你退役声明的时候，我差点把手机砸了。”
温泠怔住。
“我找了你整整半年。”裴妄的呼吸拂在他耳畔，“你知道我在那家网吧看到你时，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温泠屏住呼吸。
“我想把你绑回来。”
裴妄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尖：
“绑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温泠的呼吸滞住了。
裴妄的吐息灼热地烙在他耳畔，那句近乎偏执的宣言像一道枷锁，将他钉在原地。训练室的空调嗡嗡作响，他却觉得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你疯了……”他微微偏头，试图拉开距离。
裴妄却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对，我疯了。”他的拇指摩挲着温泠的嘴角，声音低哑，“从你消失的那天起。”
屏幕的冷光映在裴妄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总是盛满锋芒的眼睛此刻暗沉得可怕。温泠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裴妄。”温泠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及脉搏处剧烈的跳动，
“我们已经不是十七岁了。”
——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
裴妄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他松开钳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怼到温泠面前。
搜索记录赫然显示：
【怎么合法监禁一个人】
【手腕康复训练计划】
【VG战队合同违约金】
温泠：“……你认真的？”
“你可以试试。”裴妄锁上屏幕，把粥推到他面前，“吃完，我送你回宿舍。”
接下来的半个月，裴妄说到做到。
每天雷打不动的康复训练，严格控制的游戏时长，甚至没收了温泠所有的咖啡和烟。全队上下对此敢怒不敢言——毕竟连教练周砚都默许了队长的**。
“泠哥——”白夏趴在训练室桌上哀嚎，“裴哥连我的奶茶都没收了！说会带坏你！”
程诺推了推眼镜：“活该，谁让你上次偷偷给温泠塞冰美式。”
温泠揉了揉手腕。不得不说，裴妄的康复计划确实有效，疼痛发作的频率明显降低了。
“温泠。”裴妄站在门口叫他，“该做理疗了。”
白夏挤眉弄眼：“哟~专属理疗师~”
温泠抄起抱枕砸过去。
理疗室的门关着，裴妄半跪在床边给他敷药。
“明天和ED的比赛。”温泠突然开口，“我想上场。”
裴妄头也不抬：“不行。”
“我的手已经好多了。”
“我说，不行。”
温泠猛地抽回手：“裴妄，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药膏蹭在床单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白痕。裴妄盯着那片狼藉，突然拽过温泠的手腕，将他压进柔软的床垫里。
“那你是什么？”他抵着温泠的鼻尖问，“VG的中单？我的队友？还是……”
温泠别过脸：“随你怎么想。”
裴妄低笑一声，突然含住他的耳垂轻轻一咬：“我想的可不止这些。”
温泠浑身一颤，耳尖瞬间烧红。他抬腿要踹，却被裴妄顺势扣住膝盖压得更紧。两人的呼吸交错，药草的苦涩里混进一丝危险的暧昧。
“放开……”
“不放。”裴妄的唇沿着他的颈线游走，在喉结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除非你答应我好好养伤。”
温泠气得发抖：“你这是胁迫！”
“对。”裴妄理直气壮，“所以？”
“……”
最终温泠咬牙切齿地妥协：“……就一周。”
裴妄满意地松开他，顺手揉了揉他凌乱的狼尾：“乖。”
当晚的战队聚餐，裴妄难得允许温泠喝了一杯啤酒。
就一杯。
然而他低估了温泠的酒量——或者说，高估了伤患的自觉性。当温泠第三次偷偷往杯子里倒酒时，裴妄终于黑着脸把人拎出了包厢。
走廊灯光昏暗，温泠靠在墙上，眼角泛着醺然的红。冷茶色的发丝垂在额前，衬得那颗泪痣格外妖冶。
“裴妄……”他含糊地喊了一声。
裴妄喉结滚动：“嗯？”
温泠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你当年……为什么去找我？”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温泠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酒气，指尖还攥着裴妄的衣领。他的眼神明明已经有些涣散，却偏偏透着一股执拗的清醒。
裴妄盯着他，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哑：“我找到你的那天不是说了么？”
温泠愣了一瞬，随即冷笑一声，手指收紧：“……那上次，还有这次，你又因为什么来管我？”
他的质问像一把刀，锋利地剖开两人之间所有未明的情绪。
裴妄沉默。
温泠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说话，不要装哑巴。”
良久，裴妄才开口，嗓音沉得发哑：“我也不知道。”他盯着温泠的眼睛，“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呢？”
温泠忽然笑了。
他凑近裴妄的耳边，呼吸灼热，一字一句道：“裴妄，你真以为我是因为手伤才退役的吗？”
裴妄的瞳孔骤然一缩。
温泠退开半步，与他四目相对，眼底一片冰凉：“17岁，天才中单，拿下FMVP……我19岁退役，当时很多人都感到惋惜。”他扯了扯嘴角，“但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惋惜的。”
“不想打了，就是不想了。”他轻声说，“你明白吗？”
空气凝固。
裴妄的指节捏得发白，半晌才开口：“是啊，你可是天才中单。”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潮汹涌。
温泠低头自嘲一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天才中单……我早就不是17岁的那个我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旧伤，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两年前总决赛后留下的。
17岁那年，他横空出世，杀穿整个KPL，出道第一年就捧起冠军奖杯，被誉为“中单天花板”。
可现在呢？
KPL每年都有新人涌进来，像VG的射手白夏——18岁，天赋异禀，被媒体称为“第二个裴妄”，是裴妄亲自带出来的接班人。
而他呢？19岁退役，消失半年，又灰溜溜地回到VG，靠着旧日情分勉强留在首发位。
——他还配得上那份荣誉吗？
温泠不止一次问自己。
裴妄盯着他，忽然冷笑一声：“温泠，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温泠猛地抬头。
裴妄一步步逼近，眼底压着怒意：“‘配不配’？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他妈可笑。”
他一把扣住温泠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17岁单杀三路的是你，19岁带伤打满BO5的也是你——现在跟我说不配？”
温泠挣了一下，没挣脱：“放手！”
裴妄非但没放，反而将他拽得更近，呼吸灼热地喷在他脸上：
“你以为退役半年，回来随便打几场训练赛，就能抹掉你做过的一切？”
他的声音低得发狠：
“温泠，你可是我的中单。”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温泠心上。
他的眼眶骤然发热，却强撑着冷笑：“你的中单？裴妄，你是不是忘了——”
“我没忘。”裴妄打断他，“两年前总决赛，你失误的那波团战。”
温泠的呼吸一滞。
那是他职业生涯最耻辱的时刻——关键团战，他的技能反向释放，直接导致VG溃败。
赛后铺天盖地的骂声：
【温泠演员吧？】
【就这还天才中单？】
【退役吧，别丢人了】
没人知道，当时他的手腕已经疼到失去知觉。
“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裴妄突然问。
温泠别过脸：“……不想知道。”
裴妄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来：“我在想——这个傻子，手抖成那样还敢打比赛。”
温泠瞳孔骤缩。
——他看出来了？
裴妄的拇指擦过他的眼角，声音罕见地软了下来：“温泠，你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包括我。”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你们俩——”周砚抱臂站在拐角，一脸无语，“要吵回基地吵，别在公共场合丢人。”
白夏从他身后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泠哥！裴哥！你们在演偶像剧吗？”
程诺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吧你。”
温泠猛地推开裴妄，耳尖通红。
裴妄倒是坦然，顺手捞起温泠的外套：“走了，回基地。”
温泠没动：“……我自己回去。”
裴妄回头看他，忽然笑了：“行啊，那你试试。”
——三分钟后，温泠黑着脸坐进裴妄的车里。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房卡、手机和钱包，全在裴妄口袋里。
白夏扒着车窗大喊：“泠哥！记得明天比赛——”
裴妄一脚油门，把噪音甩在身后。
温泠靠在座椅里，望着窗外飞驰的夜景，忽然轻声问：“裴妄，如果……我再也打不出17岁的操作了呢？”
裴妄单手打方向盘，闻言嗤笑一声：“谁要17岁的温泠？”
他侧过头，眼底映着路灯细碎的光：
“我只要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