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降下来很久了，楼里的灯才刚熄下来。
徐夏阳有点头疼，捏着睛明穴关上公司大门，他右手提着一把黑色大伞，十分熟练地用伞尖按了电梯，黑色西服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搭在臂弯里。
这栋商业办公楼有六十多层，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叮”地一声电梯开了，里面有一个人。
徐夏阳礼貌地垂着眼睛进了电梯，按钮亮着的是B2，他按了一层的按钮后，伸手在衣兜里摸索出手机打算订个外卖，电梯里没什么信号，软件界面转了很久也没转出来，只好作罢。
“叮”，电梯到了一层，十二月正是冬风横行的时候，电梯门一开大厅的冷空气和马路上的车流声迫不及待地钻进电梯里。
徐夏阳舒出一口气，抬头准备出电梯，措不及防地身后那人拉住了他的……伞。
他猛地回头，怔住了。
电梯门因为没感应到人而关上，也将所有声音关在了门外。徐夏阳不怎么敢看拉住他伞的人，继而垂下视线，张开嘴但发不出来声音，只好又紧紧闭上了。电梯缓缓下行到B2，那人松开黑伞抬步出了电梯。
徐夏阳这时又抬眼紧紧盯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下意识跟着迈了一步又僵硬地停下，电梯门开始将那人的背影挤压，他下意识开始像过去几年一样抑制变粗重的呼吸，电梯门关上了。
他静静地站着，轻轻地呼吸。
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但他觉得自己僵硬得不能动弹，已经开始轻微地出汗。
今天已经加班了三个多小时，凌晨的这栋楼里基本没有人再用到电梯，但几乎是很快的，电梯门又打开了，明明已经走远的闻樾又站在了电梯口，他听到闻樾对他说：“还是不肯？”
话轻轻略过，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只是在询问徐夏阳的意愿。
徐夏阳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开始与骨头摩擦，如果是以前，是在高三他一定不会这样管不住它们。闻樾重新走进电梯，从徐夏阳手里拿过黑伞，接过外套，紧紧地抱住浑身控制不住颤抖的徐夏阳，将他带出了电梯。
周围陷入昏暗，闻樾牵着徐夏阳回到车上，徐夏阳已经冷静下来了。
两人都坐在后座，肩膀靠着肩膀，大腿靠着大腿。这是一个没有距离的姿势，短短几分钟徐夏阳眼皮都累得抬不起来了。
“没有不肯，哥……我不敢。”徐夏阳无意识地搓着手指，闻樾拨了一下他的手，徐夏阳就停止了这个动作。他们好久没有这么紧密地坐在一起过了，闻樾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来。
“不是不肯就行，徐夏阳。”闻樾看着身旁这人的一举一动，话音沉沉地接着说：“但你上个月的报告，为什么不寄给我？”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说过的。”话尾软软的，有点不可思议的意思在里面。
徐夏阳眨了眨眼，像是听错一般转头看他：“什么？”闻樾转头看窗外，转开话题道：“那就回家，我亲自盯着你。”
徐夏阳转过身，有点压不住声音：“你刚才是撒娇了吗？”
闻樾不理他，转头下车去了驾驶位。
徐夏阳跟着跳下车，站在车外头大叫：“你是撒娇了吗！”
“……上车。”闻樾黑着脸。
紧张压抑的气氛被温柔地打断，但空白的陪伴时间让原本亲密无间的情侣陷入微妙的尴尬。两人对对方都很了解，徐夏阳轻轻地开口：“哥，我饿了。”闻樾仰了下脖子，表示知道了。
车里很安静，但徐夏阳早些年养成的习惯甚至让他有些依赖这种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空气里突然响起闻樾的声音：“好，鸡蛋面？”
徐夏阳懵逼了，闻樾有点怪。
“哥？”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于是他接着问：“为什么？”
闻樾沉默一会儿，说：“徐夏阳。”
“你真的很会得寸进尺。”这是在说徐夏阳不给他发报告，也是在说徐夏阳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喜欢表达的人认为爱人是因为自己假装的冷静才离开自己，于是他试图改变自己来为想不通的爱人量身打造牢笼。
红灯停。
他偏过头紧紧盯着徐夏阳：“所以我要收回我给你的权利，你别再想自由。”
“你觉得你是我的拖累，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我不喜欢说话，你每次也都知道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但我现在可不敢不说话了，生怕您再误会我的意思。”
“放你走后，除了每个月的邮件别的一句话也没有，更可恶的是上个月邮件都不寄了，你是想干什么？”
他本来不是想事情发展成这样的……
徐夏阳缓缓地闭上眼睛，真的没力气了。记忆里，闻樾几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一字一句都在控诉他。
他脑袋里蹦出几个血红大字——给人气极了。
“对不……”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不用觉得你对不起我。”徐夏阳听到这话，彻底无力再说一句话。
闻樾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替他考虑好，温柔地替他考虑所有的选择。不管他说不说话，徐夏阳都知道闻樾为他做的付出，这曾经是他们的默契。
但……默契被时间打断，爱人被推向河流两岸。
车子开很久才到家，徐夏阳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恍惚。
他刚刚就这么睡着了，真是有够心安理得的。徐夏阳心里想着，目光涣散地跟着熟悉宽大的背影走。
家里还是旧样子没怎么变，玄关左边是闻樾专门为他所做的伞架，里面还插着好几把相同的大黑伞。打开鞋柜是两人的黑灰拖鞋并排摆放在一起，只是灰色毛拖鞋还被半透明的塑料扣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还是选择跟闻樾开口：“我不想吃东西了，我想休息了可以吗？”
回忆蔓延在两个人中间，闻樾闻言道：“不行。吃一点点，你先去洗漱。”徐夏阳点头。
徐夏阳感觉脑袋很昏沉，没想到今天能被闻樾逮到，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大脑已经不工作了，他整个人都很困倦。
没想到他又在浴缸里睡着了，于是他被黑着脸的闻樾叫醒的时候，他才终于有一点实感。
他们在浴室里面面相觑，通风系统在孜孜不倦地工作，闻樾面无表情：“徐夏阳，我是不是给你太多好脸色了。”
徐夏阳心里有一个闻樾小人在自动翻译，他皱眉指着徐夏阳：徐夏阳你再蠢一点呢？你能在浴缸里睡着，淹到了怎么办，一个没看住你就这样对自己，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水也冷了，要是感冒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终于，他把自己逗笑了，闻樾声音都没压住：“你还笑？”闻樾用浴巾直接兜头把他从浴缸里捞起，头是兜住了，臀部被宽大的手掌不经意地摸了一把。
徐夏阳浑身都绷紧了，幸好头被捂住了，奔三的一米八大高个被公主抱的同时还被吃豆腐……
“干什么啊你，我又不是故意睡着的。”徐夏阳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闻樾紧实的小臂有力地贴着他的腿弯，他刚从温水里被捞出来，闻樾的小臂感觉温度稍低有些超强存在感。
“拜托……放我下来，我能走。”徐夏阳心里不太想被放下来，但嘴上还是说着。
“我也不是故意的。”闻樾毫不客气地把他从浴巾到脚浏览了一遍。
他瘦了很多，脚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看到这儿闻樾是一点表情都没了。
好歹是完好无损地坐上了餐桌，五年时间不仅带来了变化……还带来了尴尬。
徐夏阳吃着味道熟悉的面条，头皮还在发麻。
闻樾当然不是会折腾他的人，但时隔五年见面第一天就被盯着穿衣服还肌肤相贴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想着，徐夏阳叹气。闻樾铺好客房床单下楼就听见他叹气，挑了下眉：“吃点垫着就行，别硬塞。明早你几点上班？”
徐夏阳又叹了口气，心想就馋这一口呢：“八点半。我是不想吃，但是饿惨了。”
“你想睡主卧还是客房？”
徐夏阳把汤喝完，抬头仔细地看着闻樾的脸：“睡你睡过的床。”
闻樾无奈地说：“怎么不说挨着我睡？”
徐夏阳摇摇头刷牙睡觉去了。
[让我康康]喜欢的宝宝点点收藏u，日更，存稿多多的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措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