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演愈烈，沈暮云一行人为避寒便进了万鹤楼。
那店小二瞧见气质不凡的几人赶忙上前热情迎接，随后便把他们带上了二楼。
“几位客官这处位置视野绝佳，在此处闲聊吃茶最是松快。”
他目光快速扫过面前风尘仆仆且满身寒气的三人，乖觉地道：
“小的去取壶温酒来给各位暖暖身。”随后便转身离去。
“外头这雪是愈下愈大，差点冻坏了。”
苏栩若拂去落在兜帽上的雪，朝着手心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冻红的脸颊后又搓了搓手心。
沈暮云点了点头，望了望大厅中相继而来的人，估摸着与她们一般皆是为着避寒来的。
“待会先喝些许温酒暖暖身再进些食应可重新暖起来。”
她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那店小二已把温好的酒端上了桌，分别斟满三杯后便再度离去。
沈暮云抿了一口温酒进肚方觉全身渐渐暖起来。
“辰王殿下为何不喝？”
闻见苏栩若的言语，她也侧首望向身旁之人，见萧瑟言盯着面前那杯酒似是在想些什么。
而后她解释道：“王爷他许是不喜，无碍再晚些我们点些吃食也可。”
苏栩若面上带着几丝鄙夷，打趣道：“原是如此，我还以为王爷不胜酒力呢，不过这酒可是连姑娘家都喝得的。”
字里行间皆是嘲讽很难会错意，今天一整天下来苏栩若都看在眼里，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辰王殿下在王妃面前惯会矫揉造作，装可怜博同情。
太假……
见俩人之间气氛凝滞，沈暮云及时打断道：
“哈…哈，栩若饿不饿？点些菜罢，小二！”
“来了客官！”
趁着苏栩若点菜的空隙，沈暮云才把目光投向萧瑟言。
她低语道：“栩若性子就这般，王爷别怪罪她，酒不想喝便不喝。”
本是想宽慰他，可话一出萧瑟言眉眼间的阴郁好似更深了一分。
下一刻端起那杯酒尽数喝下，这举动叫沈暮云一惊。
怎么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萧瑟言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这时苏栩若点完菜后还未发觉这头的不对劲，便向沈暮云看去。
“这我常常光顾，故而哪道菜好吃摸得门清儿，待会儿你们都尝尝！”语气甚是豪爽。
“栩若办事我……”
她被那人强硬侧过头去，未出口的下文硬生生被打断。
眼中的人忽地由苏栩若变为‘凶凶’的萧瑟言，她一时间怔怔然。
[你不许与她说话。]
沈暮云：“？”
此时的萧瑟言与往常并无不同，看上去很是清醒，叫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会错了那手语的意。
“王爷方才那是何意？”苏栩若满脸疑问地询问。
怎么瞧见辰王指了下自己……
沈暮云闻言下意识想转过头看向苏栩若，谁料到那人故技重施。
[你、不、许、与、她、说、话。]
神情更为认真，这一次她很难再找眼花这种借口说没看清…
她先是用眼神示意苏栩若别担心，随后开始应付难缠的萧瑟言。
“为何？”
[就是不许。]
“只有她么？”她揶揄道。
萧瑟言闻言似乎思索了片刻，随后抬手指向与几人相对的雅座，她循着方向看去，估摸着是几位世家公子哥在闲聊并无异样。
于是只能收回目光耐心安抚貌似醉酒的萧瑟言。
“好了别闹了，听话。”她温言道。
此时只能干看着的苏栩若内心不禁想着——我迟早学会手语看你这辰王还如何装可怜。
觉察到苏栩若不善的目光，萧瑟言同样回以那犹如冷箭般的眸光。
沈暮云只好抬手扶额便当不认识这俩人，幸好此时店小二开始上菜才打断了这焦灼的气氛。
“这是乳炊羊、还元腰子、烧臆子、葱泼兔、石肚羹、炒蟹、金丝肚羹、流香酒，几位客官请慢用。”店小二一一道来后便躬身离去。
“快尝尝看，这些可是万鹤楼最有名的菜品，还有这流香酒更是一绝，喝下能解一切忧愁！”
“不过…应解不了某些人的。”说完还瞥了眼萧瑟言。
就在沈暮云对此番场景无从下手时，‘啪叽’一声萧瑟言脸直直砸在桌面上随后低低的呼吸声从中传出。
睡着了？
苏栩若：“……”
沈暮云调整了一下萧瑟言的睡姿且在他脸颊下垫了块帕子。
睡了也好，不然还不知如何收场。
思及此，她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苏栩若的碗中。
“栩若吃菜。”
苏栩若含笑应声：“好。”吃了一口后面容犹豫，好几次欲言又止。
沈暮云见状放下食筷缓缓说道：“说罢有何事？”
见苏栩若面上一惊，她继而道：“一整日瞧着你多次面露难色，难道不是有事想与我说？王爷他睡着了听不见的。”
闻言苏栩若也放下食筷直了直身凝肃道：“是阿韵…她被四皇子限制了自由，为了与之抗衡，现下不吃不喝……”
“我想请王妃想想办法，但如若不愿也没关系的！”
话了，沈暮云并未开口只是轻抿了口手中的酒，沉吟几息后不咸不淡道：
“如今四皇子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与其作对怕是会被误解成…”
她顿了顿霍然放下手中的酒杯。
“辰王有夺位之意？”
苏栩若面色一惊，心忽地被这言语紧捏了一把，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好似猝然明白了沈暮云背后的意思。
“王妃不会以为我今日各种举动皆是带有讨好之意，为的便是推你出去应对这棘手的问题？”
沈暮云的沉默便是默认了她的猜想，苏栩若霍然抬手作发誓状：
“我苏栩若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既然交下了你这个朋友我定不会负你，今日的请求也只是信得过王妃的能力，仅此而已！”
真挚的言语说出口时掷地有声，着实能叫人信服，此时同样完全抹去了她心中对苏栩若的怀疑。
看来定北侯苏明并未让自己的女儿参与到京城这趟浑水中。
思及此，她脸上的神色有所缓和，语气也不似方才的冷漠。
“栩若别怪我，在这个位置只能谨小慎微，阿韵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容我回去想想。”
此言一出，苏栩若立即面露喜色，眉宇间的阴霾消失殆尽，好似方才两人之间的龃龉不曾发生过。
“好！我信你。”
“为何？若是我并没你想的那般好呢？你还愿信我？”她反问道。
“我知晓你很聪明，不会做那十足的好人，可亦不是那十足的恶人，你说呢？”
与苏栩若对视良久后沈暮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还未曾见过栩若如此正经的模样，哈哈哈。”
苏栩若耸了耸肩无奈道：“你们聪明人说话之间不都是这般么？弯弯绕绕试探来试探去，你下次再如此对我，我便生气了！”
“好好，不会了，我们是朋友不是么？”说着重新往苏栩若面前的杯中斟满了酒。
“还有阿韵，往后我们仨人定要互相保护对方！”
“好！”沈暮云扬唇应道。
俩人碰杯后皆仰头喝下杯中之酒应下了此诺言。
“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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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猛然响起的声音引得楼上的沈暮云看去，而苏栩若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眼，似是不太关注。
那少年郎一袭黑色锦袍，其上略有皱褶看似穿过多次，甚显旧态，
他手掌一击桌面震得一酒杯乍碎在地，周边食客频频侧目。
期间怒瞪着一位身着水碧色亮面绸缎广袖长袍的少年郎，他面容精致，眉眼间竟让沈暮云有几分熟悉。
此刻他被人当众呵斥依旧神色自若，施施然地坐着，眸光孤傲般随意地掠过那人，道：
“我有何句说错了？只不过说你与那白宇琛水平相同罢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栩若复又侧首看去，定睛一看，道：
“哥哥？”
果然，沈暮云确定心中的猜想，后者正是定北侯府的小侯爷，苏栩若的哥哥苏栩舟。
站立的那少年郎闻言后脸上的怒气又多了几分，道：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我与那舞弊的白宇琛一般亦不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得来的名次！”
苏栩舟嘲讽似地浅笑道：“这话我可没说啊。”
与之同座的另外几位学子见气氛一时凝固皆一面伸手拉那浑身怒气的少年郎，一面开口劝他，道：
“吴兄别气了，咱们有话好好说都是在国子监的同窗…”
他一把甩开欲拉他坐下的手，一改方才愤恨之态，唇际挂着不羁，道：
“你清高些什么？当年若是没有四皇子你父亲能被任为何信将军的副将么？说白了你也不过是命好能与四皇子攀上关系！反之你如此傲气胜人谁还会邀请你来这一聚！”
言罢还补了一句：“官家若是知晓你在府中思过的这几旬还依旧如此盛气凌人，只怕没多久便会厌了你！”
当众劈头盖脸地朝着自己一顿骂，以苏栩舟的性子原以为他会当即还嘴回去，可不仅未如此，听后还抬首正正瞧着那人悠悠地笑了笑，
可此时苏栩若坐不住了，看着哥哥当众被人侮辱她一副欲翻过阑干飞身到下方大厅的模样。
沈暮云迅速伸手欲阻拦她最后还是慢了一步，眨眼间便见她翻身跃下疾步迈至那群人。
“你凭何这般道我哥哥！”
此番言语叫众人的目关从苏栩舟的身上转而投向陡然出现的苏栩若。
苏栩舟瞧着突然出现的苏栩若先是面色一惊，随后便立即起身欲拉她到身后。
可苏栩若侧身一躲，而后看向那少年郎怒气冲冲扬声道：
“口口声声说是在国子监的同窗，可你们在背后说我哥哥的坏话还少么？背后语人者非君子也，不过是人云亦云，即便他蔑视尔等，也不过是当着你们的面说罢了，而你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与小人有何区别！”
苏栩若气场甚盛，字字句句说得底气十足把那人击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苏栩舟又去拉苏栩若，把她拉到身旁后低语道：
“若若少说几句。”
被一姑娘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叫那少年郎失了面子，周边的看众虽未展露何异样神情，可嘴边那若有若无的嘲笑还是被他捕捉到。
他努力控制着将要显现在脸上的羞耻感，朗声道：
“如你这般粗鲁泼辣的女子定会叫天下之男子避而远之！”
话音甫落，苏栩若怒上头顶，竟赫然抬手欲向那少年郎掴去。
沈暮云搭在阑上的手陡然握紧，而苏栩舟亦伸手欲拦住蓄势待发的苏栩若。
忽地这时有人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声：
“吴庶快给苏姑娘道歉。”
沈暮云循着那声音探去，发觉是方才萧瑟言醉倒前指的那处雅座，此时侧对着她看不完全那男子的面容。
那人缓缓搁下杯起身后转过身来。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