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萧瑟暮云悠,清风拂来,吹起薄白布一角,那一具放置于破旧草席上的躯体漏出惨白的面容。
“真真晦气,一大清早干着这差事!”
“别埋怨了,快快把坑挖好,把她埋了去!”
“七姑娘!你们别碰她,呜呜……”
“你一个小丫鬟别挡道啊,这是你们府上主母吩咐的,再者,如若要怪,就怪那个晦气辰王,世人皆知沾上他被克死亦是早晚!”
那地上肤若凝脂的女子,紧闭着一双凤眼,眉头微皱。
沈暮云猛然睁眼,抬手一摸,脑袋依旧在脖子上。
那两小厮撇了一眼,随后面色大变。
“鬼啊!”
铲子一丢,拔腿疾驰逃离。
沈暮云刚起身,便被一人抱住。
“七姑娘幸好您还活着,张小娘知晓后定不欲求死了……呜呜”
见那姑娘哭得伤心,虽一脸茫然,可沈暮云还是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姑娘,是否识错了人?”
“七姑娘,奴婢是琥珀啊!你是国公府的七姑娘白怜依啊,别吓奴婢了。”
瞧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沈暮云脑中浮现一个念头一——
自己明明本该身首异处了,难道自己重生了?
……
国公府玉华院中。
“怜儿!”
此时沈暮云坐于床榻上,闻言凤眸抬起。
顷刻,那张小娘从门口径直走来。
沈暮云看向那年纪尚轻却有几缕银丝的女子,心中叹息。
想来张小娘在这府中日子也不好过。
张小娘拉着沈暮云的手说道。
“怜儿啊,跟小娘逃吧,我们不嫁了,此次是天老爷救你一命,如若你嫁去王府迟早被克死啊!”
沈暮云方欲开口,一个声音便处传入她的耳畔。
“逃去哪啊?”
与张小娘那局促的素衣不同,来者穿着雍容华贵的锦衣,定是府内主母李氏。
“替嫡女嫁给辰王,你一个庶女倒还不愿了?这般命硬不正好与之相配!”
张小娘跪倒在李氏的衣摆边,拽着她衣袖一角,哭着求着:
“主母您就放过怜儿吧,她还未及笄,那辰王还是个哑巴,嫁去叫她如何生存啊!”
李氏恍若未闻,只嫌恶般抽出衣袖,行至沈暮云面前冷冷说道:
“你若是嫁,现下还是府上的七姑娘,如若不然,我此刻就可把你连带着你的小娘立刻发卖给人牙子!”
沈暮云朱唇上扬,温言道:“母亲可不会。”
李氏睨着沈暮云,冷言道:
“你怎知我不会?”
“当然是你们未曾有第二个人选,此刻心中可是死死抓着我这根救命稻草,怎会把我发卖?女儿说得对吗?”
沈暮云低头眸光扫了扫李氏鞋履上的泥土,随后继而说道:
“这京中遍布权贵,街道司对这道路卫生最是严苛,可母亲这鞋履怎的还弄得如此污秽……怕是去过了奴市?难道没相中如意的?”
李氏怒得满眼通红,手把衣袖攥得发皱。
沈暮云故作遗憾继而说道:
“哎呀呀,可惜了母亲这双云纹鞋履了,瞧着定是珍贵之物啊。”
李氏面色狰狞,用手指着沈暮云,嘶声喊道:
“好哇,敢如此放肆,我现下发卖不了你,还治不了那个贱妾了?来人!”
几个男奴仆手拿麻绳作势便要把跪在地上的张小娘绑了去,张小娘得知沈暮云的死讯后,本就伤心过度,此时又被如此对待,竟晕了过去。
这画面叫沈暮云忆起那日的母亲。
沈暮云脸上的温柔之色陡然间消失,眸中闪过一阵狠戾,抬手拔下发钗,似是破风之势疾至男奴仆旁,随后狠狠朝其手掌上刺去。
霍然间,痛呼声,发钗落地声接踵而至。
滴滴答答的血落了一地。
此刻时间好似暂停般,在场众人皆露出惊愕的神情。
李氏望向沈暮云,此时的她像极了地狱里爬出的罗刹,李氏第一次对眼前那人生出畏惧之心。
沈暮云用手帕擦了擦手上沾上的鲜血,言语中带着一丝威胁道:
“我可以嫁过去,但如若你们敢动我的小娘,我不介意捅破你们的谎言,拉着整个国公府一起陪葬!还请母亲想清楚了!”
随后把手帕朝地上一丢。
李氏脸上对沈暮云有几分惧色,可嘴上还是讥讽道:
“不过是个贱妾生的,终究皆是贱奴,以为有几分傲气,便可成为贵女?看你能在王府里挺几日!”
贱奴?上一世侯府倾覆后,贵为侯府嫡女的她,亦被称之为此。
沈暮云被这刺耳的话点醒,心中想道。
即使这一世上天依旧不愿站在我这边,我却已经不是那个不经世事的沈暮云。
这一世,不论是尊是奴,我定然不会随意被他人摆弄。
沈暮云坐在镜前,瞧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表面上平静无比,内心却气血沸腾,忆起父亲被冤死那日,她的心口猝然一阵疼痛。
上一世,身为勇毅侯府嫡女的她,眼睁睁看着侯府被歹人构陷,却束手无策。
她只能一遍遍问着上天,凭什么,凭什么?
届时,祖父是荣祖皇帝亲封的勇毅侯,这两字对于沈家是无上荣誉。
沈家世代枭雄,祖父是跟随荣祖皇帝打下大荣江山的开国将军,战绩斐然。
可天妒英才,祖父旧伤新伤叠加,荣祖皇帝登基后便不久逝去。
荣祖皇帝悲痛欲绝,下令百姓们为其默哀三日。
比起君臣,荣祖皇帝和祖父更胜兄弟,甚至遗诏中还交代荣宗皇帝一定要善待沈家,不可疑之,防之。
始终记住,沈家是忠义之臣!
建文帝自是把荣祖皇帝的话谨记于心,登基后赐予沈家独一份数量的兵权,命袭爵的勇毅侯镇守边疆,对沈家的信任也是世人有目共睹。
这是荣誉,同样亦是对沈家的诅咒。
沈家的代代男儿皆死于战场,无一幸免。
而就在一年前,西戎公然撕毁与大荣朝的约定,大举犯境,镇守在那的大将军何信领着十万大军拼死抵抗。
西戎铁骑来势汹汹,眼看十万大军损伤惨重,何信只好写下血书传回朝廷,请求救援。
此时镇守在边疆勇毅侯,被一道圣旨召往西北,协助何信逼退西戎。
勇毅侯二话不说带着十五万大军前往西北支援。
而这一仗持续了一年有余,期间前线未曾传出任何消息。
待传回大捷的那日,举国欢庆,百姓们皆称赞道不愧是沈家,世代都是骁勇善战,从不打败仗。
可一日后,前线传来何信将军被勇毅侯所杀,勇毅侯意图谋反!
随后这一切都变了,百姓们的变得面目可憎,嘴里说着恶毒的话,手里的秽物不断朝勇毅侯丢去。
“这就是个反贼,想趁乱带兵杀回京中,弑君登基!”
“可怜那天上的老勇毅侯,怕是要气活过来!”
……
思及此,沈暮云手死死抓着衣袖,暗暗发誓,一定要手刃了那构陷父亲的歹人,那红盖头下的眼睛,是骇人的狠戾。
“刘妈妈,七姑娘已梳好了妆。”
那妈妈转过头,从上到下打量着穿着婚服的沈暮云后说道:
“七姑娘,容老奴说一嘴,今日过后您就是辰王妃,国公府里的事还是忘却了好,如若是说出去一星半点,恐怕……。”
“我自是知晓,琥珀,走吧。”
琥珀连忙上前要扶住沈暮云,可被刘妈妈拦住。
“七姑娘,为了您顺利嫁入辰王府,主母为你准备了个更伶俐的丫鬟,以后就由她来服侍您,梅玉还不来扶着你家主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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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玉立马上前把琥珀挤开,得意地扶住沈暮云。
琥珀只能委屈地退至一旁。
此时,盖头下那朱唇一笑,不动声色地轻轻推开梅玉的手。
“刘妈妈,梅玉是母亲恩赐给我的,自然要带,可琥珀自小在我身旁服侍,自然也要带,若是,被什么有心之人瞧到梅玉对我的喜好习惯都不知,可是会怀疑国公府嫁的到底是不是最受宠爱的嫡女?”
沈暮云把嫡女那两字咬得极重,刘妈妈半天说不上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沈暮云。
“琥珀我们走,别耽误了吉时。”
“是,姑娘!”
梅玉还呆在原地,不知是上前亦或是退后,只能望向一旁的刘妈妈。
“看什么看!跟上去啊,好好盯着七姑娘,有异常随时传信回来告知主母,不然立刻把你的卖身契给撕了!”
梅玉连连点头,慌不择路地跟上去。
琥珀扶着沈暮云上了喜轿,轿帘被放下。
紧接着,喜娘那喜庆的声音响起:
“起轿!”
随后一阵激昂而悠扬的乐声响起,嫁娶队伍缓缓而行。
十里红妆,马队雄壮,气势非凡,引得百姓们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新妇啊,这么大阵仗?”
“你不知晓吗,这可是辰王娶国公府嫡女,还是圣上赐的婚,辰王本就是圣上最亲近的弟弟,阵仗大实属正常。”
“难怪,没瞧见新郎的影子,原是那病弱还不能开口的辰王!”
“哎,我先前还曾听闻,这辰王有过一位心爱之人,不过无人瞧过那女子真容,方定下婚约,那女子便病死过去,这新妇子不知八字硬不硬……”
此时,正端坐在喜轿中的沈暮云,心中不免叹道:
上一世的自己年岁还未至及笄,后值侯府倾覆,爹爹和娘亲都未曾见过自己穿上婚服后这般模样。
良久,喜轿外传来一阵高呼:“落轿!”
沈暮云敛了敛悲色,由喜娘搀扶着下了轿,亦步亦趋地进了王府。
“新妇跨火盆!去了晦气,迎来福气!”
“新妇踩瓦片!碎了歹运,聚齐好运!”
沈暮云一一照做,端庄大气地进入内屋,待她站定后,纤手从喜娘那收回。
“王爷,该拜堂了,您看……”
赞礼官瞧见一旁坐在椅子上阖眸的萧瑟言面露难色。
只见那堪堪及弱冠的青年眉宇含笑,后靠椅背,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声音不大,可此时此刻确是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窝上。
顷刻,萧瑟言睁开那双好似含水的眸子,瞧见眼前这场景,竟露出几分讶意,慌忙地望向一旁的康嬷嬷。
康嬷嬷是萧瑟言的乳母,从小望着他长大,只要萧瑟言一有需求,无需开口说,一个眼神当即就可领会。
“王爷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身体多有不适,这拜堂想来……只能由王妃一人完成了。”
康嬷嬷言辞恳切,好似是求着沈暮云不要为难萧瑟言般,此言一出,在场诸位目光皆纷纷投向沈暮云。
一旁的萧瑟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可骤然间皆消失殆尽,余下的则是那委屈央求般模样。
赞礼官瞧着亦有所动容,欲开口,便被沉默已久的沈暮云温声打断道:“王爷感染风寒,妾自是心疼不已,可自古拜堂得由夫妻二人参与,亦是祖上定下的规矩。
“若是今日未按礼数行事,恐叫人背后议论破了祖宗律法,妾卑贱亦是叫人骂了去也无妨,可王爷乃尊贵之躯,自是不可有损您的威名!”
可一旁的康嬷嬷可坐不住了,冷声斥道:“王妃好生伶俐,这巧嘴真真是把我这把老骨头都吓住了,可如若王爷今日非是全不了您的心意,王妃该当如何呢?”
众人瞧不见沈暮云此时的神情,只可听见她掷地有声地道:“那这亲确是成不了了。”不知盖头下那冰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