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殊心虚极了,压根没注意到手中的茶水还在冒着白烟。
热茶碰上破皮的伤口,厌殊“嘶”一声,手上动作大幅度一晃,滚烫的茶水泼出,她连忙松了手。
茶盏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谢澜快步走到她面前。
厌殊连忙将手背在身后,捻着衣裙搓了搓。
烫死她了。
“手伸出来。”谢澜低头看着她。
厌殊磨蹭着没动,他仿佛没耐心了,直接伸手抓她的手腕,把人拉到拐角放置的铜盆边。
没等谢澜动手,厌殊自己先放了进去。
“在想什么?”
两人挨得极近,谢澜低头就瞧见她通红的耳尖,有些不解。
方才心不在焉几个大字就明晃晃地挂在她脸上,也不知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出神。
厌殊脸上热意更甚,这话怎么回答?
在想你。
对着正主,她说不出口。
见厌殊低着头也不出声,谢澜自顾自把她的手捞出来检查。
他一动,厌殊的眼睛就跟着他动,情不自禁地往上飘,扫过他的衣襟,落在了他醒目的脖颈上。
几个泛红的,格外清晰的咬痕明晃晃地印在上面。
他今晚就是顶着这幅模样出去招摇过市的?
热意攀升,她脸上的温度怕是比那茶水还要烫上几分。
厌殊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谢澜低头看见她的表情,觉得十分不对劲:“嗯?”
从他回来到现在她都是一声不吭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厌殊惊慌地移开,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动作太猛,朝后踉跄几步。
“我、我……”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谢澜问他的话,想了一会回答道:“哦,那个,冬青问我要不要消肿的药膏,保准亲完一抹,又能跟没亲过似的继续亲。”
她这会满脑子都是怎么抹除谢澜脖颈上那几个痕迹,脑袋一抽就将冬青的话复述了一遍。
话音落地,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直到厌殊抬头看见谢澜诧异的表情,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她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几个痕迹你需不需要用药消掉。”她说着指了指谢澜的颈间。
她说不准谢澜嫌不嫌丢人,毕竟这家伙脸皮厚。
但她嫌丢人啊。
原来她今夜的异常是因为这个,谢澜不知道厌殊丰富的内心活动,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唱反调似的:“师妹留着自己用,我这么小的伤口用不上擦药。”
见他拒绝,厌殊不死心道:“你用。”
不等谢澜说完,厌殊便快速伸手捂住他的嘴,“你用!你用也得用,不用也得用,不然我一看见就想到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
厌殊今夜的心不在焉得到了更准确的解释。
谢澜率先反应过来,看着她弯了弯唇。
弦月如钩,淡淡的夜风吹进窗棂,脸上热意不降反倒节节攀升。
厌殊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又没憋什么好话,用了力气将他一把推开,落荒而逃。
刚跑出去没多久,厌殊越想越不对劲,这间房已经是她的了,要走也是谢澜走。
她一骨碌又跑回去,气势汹汹地推开门。
不曾想谢澜刚走到门口,差点被她一门板拍到脸上。
他眼疾手快地抵住了。
厌殊脸上没有丝毫愧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跑到了床边,抱起床上的锦被便丢给谢澜,随后一个劲地把他推到门外。
“好了,你可以走了。”
没来得及说半个字,门板就在面前“砰”地合上。
谢澜抱着被子站在原地,身后传来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正好与朗月看了个正着。
“……”
这都什么事啊,公子被娘子赶出来怎么就偏偏让她撞了个正着。
朗月猛地闭上眼,掩耳盗铃般大声道:“公子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
谢澜:“……”
朗月抱着被子进门时,差点被厌殊丢过来的东西砸个正着。
“娘子。”
朗月局促地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听出朗月的声音,厌殊转头看去,瞧见她手里抱着的锦被,又往她身后望去。
空无一人。
厌殊忍不住问道:“谢澜呢?”
朗月将手中的锦被放回去,“公子有要事处理,刚吩咐人去牵马,今夜应当是不归了,叮嘱我在这守着娘子。”
厌殊听见后,眼里那点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散了个干净。
朗月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默默叹了口气。
她实在不懂娘子与公子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
烛火晃动,厌殊却无暇顾及。
两道人影纠缠在了一起。
厌殊拉开了谢澜的衣襟,抚上了他的胸口,主动踮起脚在他脖颈处落下了一个轻吻。
谢澜低头望着她,眼底的热意烫得人心惊,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压在了榻上,唇贴了上来。
她的心跳很快。
……
晨光从窗棂透进来,厌殊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梦里谢澜手指轻拂过她的脸颊,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感觉十分真实,以至于她现在还能感觉到残留的触感。
“啊啊啊——”
厌殊大叫着抓住锦被扯过头顶,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做便做了,怎么会是谢澜啊。
她没脸见人了。
睁眼又瞧见那熟悉的榻,梦境里的画面又飘了出来。
厌殊简直要疯了。
微风吹动朗月手里抱着的花,她刚从外头摘下的,漂亮极了,给娘子摆在屋里装饰装饰。
“娘子。”
她推门进屋,正打算寻个瓷瓶,屋内却空无一人。
“咳咳咳——”
冬青站在厨房门口,听着厌殊被面粉呛出的咳嗽声,有些担忧,“娘子,要不还是让奴婢来吧。”
厌殊忙碌地摆弄着手里的“面团”,水多了就往里头倒粉,粉多了便再加水。
“你不许进来。”
冬青别无他法,只好看着,继续指导她下一步做什么。
一通折腾下来,厌殊看着那盘看不出是什么糕点的丑东西,有些泄气。
见状,冬青安慰道:“没事的,娘子,您放心吧,这糕点蒸完会好看不少。”
厌殊有自知之明,听得出冬青是在哄她。
反正这盘丑东西也不是她吃,心意到了就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礼轻情意重。
对不起了,师兄。
将就一下吧。
不然她实在是有点良心难安。
“娘子!娘子!”
朗月急匆匆的声音传了过来。
厌殊听见后,顾不上拍净身上沾着的粉,探出头。
“怎么了?”
朗月顾不上问厌殊怎么在厨房,一股脑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今早,燕家就寻了人来闹,说昨日之事要公子给个解释,奴婢以为那燕二夫人说的是昨日瞧见公子在衔春楼的事,便没在意,公子去那做什么与她们有何干系。谁知她们竟闹到了夫人跟前去了,说什么公子毁了燕家二娘子的清白,非要公子拿出个说法来,不然就纳那二娘子为妾。”
“外头传得更是沸沸扬扬,说公子本想娶的是那燕家二娘子,奈何娘子你仗着嫡长女的身份抢了这桩婚事,燕二娘子逼不得已之下,才去衔春楼与公子私会。”
厌殊听得一愣。
好家伙,这传得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昨日还说谢澜是为了声名大噪的花魁娘子才去的衔春楼,今日就成了为燕玲?
能传成这般,厌殊不信背后没人捣鬼。
昨日那燕二夫人既想保全燕珍,又想保全自己,遂想了个法子把燕玲拉下了水,大肆宣扬里头的是燕家二娘子。
按照燕玲的性子,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乖乖等着燕二夫人将锅甩到她头上。
未出阁的姑娘与人在花楼私会,怕是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闹到这般地步,燕玲定会与二夫人撕个鱼死网破。
事出反常必有妖。
——
燕家声名受损已成定局,燕大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指着燕玲质问道:“逆女!你昨日当真与那谢澜在一起?”
燕玲跪在地上,眼圈通红,咬着唇。
“对,昨日我与谢二公子在一起。”
燕大爷扬手便要打,可燕玲那幅模样与柳姨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十分相似,他终究还是没狠下心。
燕玲知道父亲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心软的,凑过去拉住燕大爷的衣摆晃了晃,“父亲,您能不能去同谢家说说,让我嫁给谢澜,哪怕是做妾我也愿意。”
“父亲,求你了,大姐姐都能嫁过去,我为何不行?大姐姐她终究不是我们燕家养大的,对父亲你能有几分感情?可我不一样,我若嫁过去,定能为父亲出一分力。”
见父亲有些动摇,燕玲又道:“大姐姐终究是外人,父亲您忘了上回三妹妹落水便是她推的,我想去救人,她竟把我也推了下去。大姐姐还记恨着当初被送走的事,我想劝劝她,她却恼羞成怒,谢公子打了声招呼便走的事必然也是她撺掇的。”
燕大爷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一夜之间,这消息竟然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莫不是谢澜授意。
燕玲说得不错,燕书那丫头回门那日丢了他们燕家的脸面不说,成婚这么久也未曾回来过一次,可见是个白眼狼。
空有一张脸,性子却不如讨人欢心。
倒不如让燕玲去试试。
“去把你二伯母喊来,让她同你一块去谢家讨个说法。”燕大爷发了话,自家夫人是一定得瞒住的,不然高低得同他闹一番,拿当年送走那个不孝女的事压他一头。
她最是见不得二娘好。
燕玲闻言,立刻起身跑出去叫人。
不枉她昨日将计就计,花光了身上的积蓄,才将消息大范围地扩散出去。
一群人乌泱泱地找到了谢府门口,谁知厌殊身边那丫鬟连接待他们的打算都没有,就这么把她们晾在了门口。
燕二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朗月知晓她们并非娘子的家人,自然毫无顾忌,听着她们胡说八道诋毁公子,那边更不能让她们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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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燕玲想了个法子,让燕二夫人出面说要拜见谢夫人,才得以进门。
谢夫人坐在高位上,冯嬷嬷领着人进了门。
燕玲今日穿了藕荷色的罗裙,发间只簪了一只素净的银簪,低眉顺眼地跟在燕二夫人身后,瞧着柔柔弱弱的。
“谢夫人安好。”燕二夫人上前行礼,“二娘昨日之事,想必夫人也听说了。”
谢夫人打量着燕玲,姑娘眼圈泛红,手指不安的搅弄着帕子,同为一家姐妹,倒是与厌殊那副蛮横无理的姿态截然不同。
一想到那丫头,谢夫人便一肚子火,那狂妄的丫头竟敢同她动手,仗着谢澜有几分看重她,无法无天了。
谢澜几番警告,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敢轻易动她。那般脾性,她倒要看看谢澜能宠着她到几时。
外头传言若是真的,谢澜喜欢这面前的燕家二娘子,正好让她杀杀厌殊的威风。
若是不喜欢,眼前这小娘子能让她那狠心的儿子中了招,手段恐怕也不简单,但只要听她的话,帮她牵制住谢澜就够了。
谢夫人朝着燕玲招手道:“好孩子,过来我瞧瞧。”
燕玲怯生生上前,忽然扑通跪在谢夫人脚下,声音极响。
“夫人恕罪!昨日是玲儿鬼迷心窍,并未拒绝公子,谁知竟被人传了出来,败坏了公子的名声。”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珠子便成串地往下掉。
谢夫人心里倒是门清,谢澜在外哪还有什么好名声。
不过眼前这丫头话说得倒是漂亮,是个讨人喜欢的。
燕二夫人叹气:“不瞒夫人,这事一出,二娘怕是再难寻得一门好亲事,燕家的脊梁骨都要叫人戳烂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上门来同二公子讨要个说法。”
她也是后知后觉,燕玲出了这档子事,燕珍往后说亲必然受到影响。
这死丫头昨夜威胁她,若是不帮她进谢家的门,燕珍也别想好过。
燕二夫人思虑一番后答应了,燕玲要是嫁了过去,这事说不定就这么算了,毕竟谁敢在谢澜眼皮子底下嚼舌根。
她昨夜也是散了不少财,帮着把谣言传开。
只要这事能成,燕家两个女儿都跟了谢澜,燕珍以后的婚事便不愁了。
她眼中精光一闪,“夫人,这事终究不光彩,不如让二公子纳了二娘,也好堵住这悠悠众口……”
“纳妾?”谢夫人思忖一番,没有给出回应。
燕玲有些紧张地看过去。
谢夫人起身扶起燕玲,摸了摸她的手,“我谢家正好缺个知书达理的媳妇,三书六礼,抬作平妻吧。”
燕玲大喜过望,“多谢夫人!”
燕二夫人手中的茶盏差点摔了,她本想着燕玲这庶出的丫头能当上个妾室就不错了,谁知竟成了平妻。
这将来要是得势,凭这丫头的手段,还不压在燕书头上,就连自己恐怕都要被她拿捏,这叫个什么事?
燕二夫人犹豫道:“这……那大娘那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谢家的事哪轮得到她说话?”谢夫人一听见厌殊就火大,她接过燕玲倒来的茶,抿了一口,转身看向一旁,“冯嬷嬷,你去请个媒人,再派人写封书信带给燕家大爷,就说我看中了燕家二娘,要聘作儿媳。”
冯嬷嬷有些犹豫:“那公子那边?”
怕是不妥。
燕玲突然又跪了下去,给谢夫人磕了个响头,“夫人大恩,玲儿无以为报,只是不敢让夫人和大姐姐为难,玲儿愿意为妾。”
确实有些不妥,那大娘虽一副野蛮做派,但毕竟有个嫡女身份。这燕家二娘到底是姨娘所出,抬为平妻实在是落了谢府的门面。
谢夫人一时冲动,现下有了几分悔意,见燕玲自己拒绝了,便又改了口。
“瞧瞧,多懂事,比里头那个目无尊长的强上百倍。既然你这般说了,我就不增加你们姐妹间的嫌隙了,按照纳妾的流程走。”
燕玲傻眼了。
见燕玲算盘落空,后头坐着的燕二夫人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燕玲这丫头想得太简单了,这谢夫人也是极其看重身份的人,哪里能让她这么轻易地爬上去,一时的气话也能轻易当真?
不等谢澜回来,这桩婚事便被谢夫人定下了,就等着择个吉日进门。
谢澜回来时,厌殊正守着桌前那盘糕点发呆,半天没动静。
人走到身后,她也没反应过来。
谢澜伸出右手托着她的脸颊捏了捏,厌殊才慢吞吞转头。
她看着他,幽幽地来了句:“恭喜你啊,新郎官。”
“?”
谢澜有些莫名。
厌殊看他可怜,解释道:“外头都在传你昨日和燕玲在衔春楼私会,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澜气笑了,用了些力道去捏她的脸,捏成了小鸡嘴。
“我昨日跟谁在那私会,你不知道吗?”
厌殊拍开他的手,眼神又要飘飘然,被她及时压制住了,她努力把话题扯回去:“燕玲一早来谢府闹,说要你给个说法,然后你母亲就替你纳了燕玲为妾。”
她说着将那盘看着不像糕点的糕点推到了他面前,“吃。”
谢澜没什么表情,“有毒,我不吃。”
厌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