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陆登临从外面走进来，毫不客气拆穿他：“郭律师和陆羽惜应该是老熟人了吧。”
“也，也没那么熟……”郭律师说完，又擦了擦汗。
——这小仓鼠还是这么胆小，这些年在这猫手底下，估计日子不太好过。
陆羽惜的坏心思立刻被点燃了，指控道：“你之前明明就来和我讨论过遗嘱！”
陆登临的眼刀立刻杀到——果然，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胡说！你这是污蔑！我才没去找你！
郭律师在内心咆哮，脸都憋红了，色厉内荏地拍了拍手中的文件夹：“好了，既然今天所有人都在，我们就说说遗嘱的事。”
陆羽惜托着下巴，左右摇晃，像一朵太阳能小红花：“啊，这，陆总不是还没死吗，我们这么迫不及待的，不太好吧。”
他一脸谴责，看向陆登临，像是在责备这个不肖子孙。
陆登临满脸黑线。
很好，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不小！
“老爷子老糊涂了，定下个这么荒唐的遗嘱，现在我们来商量，怎么修改。”
陆羽惜一脸不赞成：“你怎么还能违背老爷子的愿望呢。”
陆登临转头对郭律师说：“若是我们协商一致，是不是就不用住一起了？”
“那怎么行！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和你‘同居’了！”
眼见他越来越口无遮拦，陆登临霍地一下起身：“你少得寸进尺！当心一分钱都拿不到！”
“拿不到就拿不到，我赖定你了！”反正这事儿解决之后，“陆老爷子”还是得给钱！
陆登临转头，用眼神向郭律师施压：你就不怕我开除你？
郭律师又擦了一把汗，移开眼神。一边算钱可另一边是算命啊，哪边更可怕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硬要把我们绑在一起？”
“说不定是想在他死之前，让我们培养出点感情。”
陆登临不屑一顾：感情？我们能有什么感情？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就是感情。陆老爷子一辈子也没个当父亲的样子，临到终了想起家的温暖了？怎么可能。
“那什么，我实话告诉你吧。”陆羽惜大言不惭胡说八道，“我是老爷子雇来的，有人要杀你，他准备让我给你做个替身，不过一切还没准备好，他就先不在了。”
这话差点把陆登临给噎住。他难以置信，上下打量陆羽惜，真的看不出来，两个人有哪一点像的！
这谎话编的恐怕自己都不信吧。
“这一百万可是我的买命钱呢。”陆羽惜眨眨大眼睛，“我现在可以假装你兄弟嘛，针对陆家人的刺杀，人家可就得掂量一下，毕竟死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陆登临：“那我们不是分开更好？”免得被一锅端。
陆羽惜抓了抓脸：“我可没有李队长‘保护’，一个人在外面一毛都不安全，还是陆府好，远离人烟，陆总你最近是不是不打算出门了。”
“那你可以搬过来——你那个小居民楼更不安全。”
“成交！”陆羽惜一拍桌子，“郭律师，我们商量完了。”
陆登临发现自己居然被他套路了。周围一圈人都目光炯炯看着自己，他现在想改口也已经来不及了。
“老爷子在哪？”陆羽惜捏着秃头猫的耳朵。
刚才他已经偷偷问过这猫好几遍了，这猫就装死，硬是不说。
郭律师努努嘴：“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
“我还以为有钱人家，都是把家里改出个豪华病房呢。”陆羽惜撇撇嘴。
和他想象中的豪门生活一毛都不一样。
“他那个样子，万一出了什么事，说不清。”郭律师解释道。
陆羽惜瞬间又升起些微妙的可怜。
原来陆登临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嘛。
还是不要随便掺和进这种事里比较好。
眼看到了中午，陆羽惜打定主意，今天没开张，好歹在这儿赖一顿饭：“我还想去看看你们挖出来的那个坟。”
郭律师：不，你不想。
“吃完饭，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李队长还没忘记他“前科”，立刻主动带他去，郭律师拦不住，只得跟在他们后面。
这下子陆登临不得不留人吃饭。
他有点暴躁，本来想马上回公司上班，没想到今天一天都得搭在这儿。整个人臭着一张脸，等到吃完饭，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些人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陆登临若有所思：“那就一起出去走走吧。”
陆羽惜立刻拦住他：“你这才洗的澡换的衣服，去山上乱糟糟的不太好吧。”
他越是阻拦，陆登临越是想去。
在车上他就收到了信息，陆羽惜这个人，身份简单，周围没什么显赫的关系，可偏偏来历不明，没什么能证明他的过往。
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小心，他恐怕是一个别人下好的套，就等着他往里钻。
陆羽惜：好吧，保护人的任务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早知道前不是这么好挣的，可也没想到居然这么难。
上山有两条道，一条沥青路，开电瓶车用的，上下山运石料也是。另一条山道是新修的，水泥长砖还有点晃晃悠悠，没能完全压实。观光电瓶车载着几人走到一半，后面的路还没修，只能先从水泥砖路走过去，最后一小截还是泥巴路。
还有不少松鼠伸着脑袋往这边望。好在，没有什么小毛绒绒碰瓷，硬是要赖在陆羽惜的身边。
一路上安全得不像话，非常祥和——只要能忽略越来越重的味道。
属于龙的气味，一直围绕在他们周围，带着水汽和腥味，还有一种浑浊。
那些生活其中的动物们，好似已经习惯，没有特别排斥。
这不是龙该有的味道。
龙是白虫之首，就算是条恶龙，身上也会带些酸味、带些苦味、带些涩味。反正，绝不是这种像是被石油浸染过的海水的味道。
秃头玳瑁猫也不太喜欢这种味道，阿嚏，打了个喷嚏。
陆羽惜脑袋里想着事，差点被绊倒，捏了捏秃头猫的耳朵：“你要减肥了。”
“自己虚还怪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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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登临道。
陆羽惜登时张牙舞爪，李队长贴心地接过秃头猫。郭律师打起了圆场，讲起了老爷子之前的事。
陆登临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随着郭律师的讲述，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完全不同的陆老爷子。
就好像，他之前从未了解过，陆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在他面前，拙劣地扮演着“慈父”的角色。
几人来到施工现场，周围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坟墓的正上方搭起了棚子，好几个人正坐在门口啃干粮。下墓不好走，陆羽惜蹦跳了好几下，还差点踩空，里面的人搭了把手，扶了他一下，才没摔倒。
“小心。”嘴角有个小梨涡的青年，腼腆地说，“地下有些湿滑。”
郭律师做了介绍，他是这里的负责人“小王”。
陆羽惜有点差异，这人年纪不大，居然已经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了？难怪让人不舒服，就像是很久之前的少年天才，讨人厌。
“哪呀。”李队看出门道，“一看就是个研究生，带着学弟学妹，被老师拉来干活的。”
陆羽惜没上过学，不明觉厉跟在后面点点头，任由小王带着他在底下转了一圈。
现在下面只有两三个带着口罩的人，用小刷子一点一点刷东西，整理出来一点，就要放进玻璃罩，编号送走。
鼻尖全是泥土的湿气，埋在地下久了，沾染上了青苔，无序中带着有序，生与死的界限，就这样突然被模糊消融了。
却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就连锈迹，都是香的。
越是如此，越叫人毛骨悚然。
这坟不深，却挺大，半插在山坡上。
居然还是个三层套间。
陆羽惜咋舌，一般寺庙地宫也就一层，这镇邪祟的墓反倒更“事死如事生”。
前面两层是些贡品和香案，小王介绍起了他们的发现，这墓和其他的不同，很有研究价值。特别是这儿的壁画，内容完整，人物真实，具有很大研究价值。
陆羽惜走了两步，瞥见陆登临松了松自己领带，解开了第一粒扣子。
他凑到小王身边，对着陆登临努了努嘴：“你们这排风系统怎么样啊。”
别到时候一群人在下面给闷死了。正好也是省了那老龙动手了。
小王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们这里要求尽量保持恒温恒湿，所以都是十五分钟换班——老陆总也说了，以后原地加个恒温系统，供人参观。”
四周的壁画，保留着上古时代特有的风格，红黑两种涂料，只能勉强勾勒出大致形状，细长有四条腿的是龙，边上火柴棍是小人。保存还算完好，就算猛地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也没有丝毫脱落变色。
陆羽惜啧啧称奇。
龙的力量，居然这么强大，这么轻易，连周围的环境都能改变。
“这好像说了一个什么故事，你们解出来了？”陆羽惜指着一点蓝色问。
那是个人。
对着一条龙。
龙垂着头，气息吐在一个人的脸上。
像是在臣服，也像是在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