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拖行。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剧痛，尤其是胸口的血洞。
嗯？不对，她这是在哪儿？
姜灵奋力仰起头，只看到了一张冷脸，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一屁股债一样，实在是有些魔幻。
她有些不能接受。
因为这张脸是她自己的。
“我是在做梦吗？”姜灵喃喃道。
出完声她就意识到不对了，这声音她听过，且印象深刻。
是翟不凡的声音。
姜灵又抬起手看了看，衣袍染血，骨节分明，是男人的手。
“别跟我说话。”拖着自己走的另一个姜灵黑着脸道，“进去泡着。”
说罢姜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甩进了水里。
而那个“姜灵”则缓步走到了池子对面，在氤氲着的水汽中也坐了进去。
温泉池子不算太大，两人隔得不远，但又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她和翟不凡，竟然互换了身体。
电光火石之间，姜灵看着对面用了十年的身体垂眸疗伤的样子，心中闪过了很多念头，但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
姜灵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温泉边缘的岩石上，眯着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们应该还是在翟不凡的洞府里，温泉水灵气蒸腾，每一道波纹都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早就听说昆仑山上的上古灵泉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乃是昆仑宗至宝，没想到就在翟不凡的洞府中。
入水后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窟窿内肉芽生发，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但两人都没有吱声。
姜灵如今用着翟不凡的身体，□□强横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在灵泉的帮助下不出一个时辰就恢复的七七八八。
她伸了个懒腰，赤脚走出了灵泉。
而用着“姜灵”肉身的翟不凡就没这么轻松了，姜灵了解自己的身体，修为是没有的，内伤是源源不断的。
翟不凡额上冷汗津津，面色发红，眉目间有隐忍之色。
姜灵也不管他，翟不凡的洞府经过昨晚那一遭，居然没有什么大面积的损毁，一应物品好端端地在放着，她伸手触碰洞府石壁上的符文，符文在她指尖呈水波状荡漾。
不错，保护机制做的很好，她很满意这个洞府。
姜灵翻箱倒柜，被放在洞府而不是储物袋里的都是些鸡肋物品，或是不方便随身携带的东西。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件衣裳，虽说是繁复华丽了些，到底比身上这件破损染血的法衣好多了。
姜灵褪去衣衫，自然地将这件衣服往身上套。
“你在做什么？”灵泉里的翟不凡突然出声。
“我啊，我在换衣服啊。”姜灵随意答道。
这衣服上布满了仙纹，以星宿图点缀，丝线中都流转着灵力，里里外外有三四层，和幽冥阁日常穿着的劲装完全不一样。
姜灵面对这件繁复的衣裳，穿了半天也没有穿戴整齐，最终她随意地将外袍披在身上，将腰带松松垮垮地一系，敞开的领口微微露出胸膛。
翟不凡看着姜灵独立自主地翻找、脱衣穿衣、倒茶喝水，像是回家一样自在。
“穿衣服就好好穿。”翟不凡指了指随着姜灵走动裸露出来的大腿根部，“这是昆仑掌门祭天用的的仙服。”
姜灵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浑不在意道：“没事，我不介意，反正这已经是我的身体了，衣服这种东西能遮蔽身体就好。”
翟不凡沉默片刻：“你是幽冥阁的人。”
“是，我叫姜灵。”
“我们身体互换是你的天赋能力吗？”
随着哗啦地一声水声，翟不凡也从灵泉中站了起来，向着正在喝茶的姜灵走过去。
姜灵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先前没在意，这回冷静下来一看，作为“姜灵”的身躯，在昨夜之后状况真是奇惨无比。
头发早已被气流崩开，本就身形消瘦，虽被灵泉滋养，但精神状态实在欠佳，浓重的黑眼圈、苍白的肤色、虚浮的步伐，主要是衣服衣服残破不堪，呈破布条一般丝丝缕缕粘在身上，显得有些，呃，不可描述。
“不是，幽冥阁的人不会有两个天赋，我的天赋是伤害同步。”姜灵眼神不太自然，随手抓了刚刚翻到的仙服里衣丢给翟不凡，“我没有修为，怕冷会饿，这衣服不错，别跟我客气，先穿上吧。”
翟不凡：“……”
翟不凡确实冷，这是他从踏上修仙之路后再也没有的感受，但他握着里衣并没有动：“所以，互换身体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姜灵见翟不凡没穿，也没再勉强，而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移开了视线，“我本来的目的只是刺杀你，或许，这是个美好的意外。”
“意外？”翟不凡顿了顿，“美好？”
姜灵打了个哈哈：“对我来说挺美好的，对你我就不管了，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冒着巨大的危险来刺杀你本来就是为了脱离幽冥阁重获自由，现在你作为昆仑宗掌门的身体归我了，不过是换个性别，对我来说是件大好事。”
翟不凡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姜灵心情不错，宽慰道：“翟不凡，要信命，有些东西就是命里注定的，你这个昆仑掌门我会努力做好的，我也不想对自己动手，你自行下山去吧。”
“我从不信命。”翟不凡淡淡道，“这个掌门你做不了。”
说罢他走到角落拿来了一个小箱子，姜灵瞥了一眼，里面好似有些小玩具之类的东西，零件散落混杂。
姜灵太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她看着翟不凡行动，并没有出手干预。
“给，这个你拿着。”翟不凡递给姜灵一只细小的银色耳钉。
姜灵：“这是什么？”
“我小时候自己做的小玩意，一会儿你会用得到。”翟不凡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你没耳洞？”
“是啊。”
“嗯。”
翟不凡轻轻摩挲着耳垂，拿起一对耳钉中的另一只，然后稳定地将耳钉扎进耳垂，瞬间，耳垂上的皮肤被刺破，一滴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涌出，沿着耳垂的曲线缓缓滑落。
姜灵看着翟不凡操作，“嘶”了一声，虽然这个身体已经不属于她了，但还是有些幻痛。
“好了，你也自己戴上。”翟不凡道。
姜灵反射性地摸了摸耳垂，还好，翟不凡的耳朵上有耳洞。
姜灵没有急着戴，而是把玩着那枚耳钉，这枚耳钉表面刻着细小而复杂的法阵，内部似有灵光流转。
看不出来用处。
翟不凡大概猜到姜灵有所怀疑，没有多言，只抬手擦掉了耳垂上的血珠。
“铛——”钟声穿透晨雾，回荡在昆仑山巅。
辰时已至。
钟声还未消散，三五道旗帜如箭般插在了洞府门口，接着化作各种传音流入洞府内。
“翟掌门，我炎阳殿阳昊，自幼炼火，愿与你一较高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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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是昆仑的雪冷还是炎阳的火烈。挑战之日，定在两日日后，炎阳殿外，火焚原。"
“翟不凡，我霄无痕，凌霄阁轻功独步天下，想与你在速度上一决高下。昆仑山巅，风起时，凌霄步对昆仑剑，期待与君一遇。”
"翟不凡道友，我乃碧波潭澜清歌，久慕昆仑剑术之名。水无常形，剑有锋芒，愿在碧波潭畔，以水剑之舞，邀君共赏。约定之期，便是明月初升之夜。"
“翟师兄，云渺宗云隐子在此。云雾缭绕，隐现无常，愿与师兄在云雾之中探讨剑道之极。云渺峰顶，五日后，云海之巅，期待君至。”
……
翟不凡看向愣怔的姜灵：“你现在还觉得你能做好这个掌门吗？”
姜灵表情晦涩：“这些都是来挑战你的……不应战不行吗？”
龙傲天每天要打这么多架吗？
“可以不应战。”翟不凡点点头。
姜灵松了口气。
翟不凡接着说：“不去的话，他们就会上门挑战。”
刚松的气又囫囵吸了回去。
话音未落，一道柔和又清越的声音就穿透进了洞府：“翟师兄，昨夜星辰台上未见君至，想必是有事缠身。今日星璇不请自来，希望能与师兄一叙武道，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翟不凡道：“已经来了。”
？
姜灵看了看翟不凡，再看了看自己：“来人是谁？”
翟不凡沉吟片刻：“人太多，不记得了。”
“……”
“不过问题不大。”翟不凡自信道，“就算只是我的肉身，也没人打得过我。”
“可是我从未修炼过，你这一身灵力我也不会用。”
翟不凡取来自己的储物袋，借了姜灵如今的灵力，掏出一叠符，“符，会用不？”
“会。”
“嗯，往对手身上扔就行了，这符宝里有我全盛时期的一击。”
“……就这么简单？”
翟不凡点点头：“就这么简单，一次一张，来一个扔一张。”
姜灵被翟不凡的自信感染，抬腿就要往外走：“好，那我们出去吧。”
翟不凡伸手拦住姜灵：“慢着。”
“怎么？”
“站着别动。”翟不凡如今用着姜灵的身体，足足比自己原身矮了一个头，他踮起脚把姜灵挂在身上的外袍脱了，颇为贤惠地帮她把一件一件将繁复的仙服穿好，“既然你要穿这件衣裳，就穿好它再出去。”
姜灵外袍下面什么都没穿，一双纤细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她如今硬朗的肌肤，她虽然并不在意，但这种场景多少暧昧了点。
可自己给自己穿衣服……无可厚非。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和翟不凡面对身体互换这件事，是不是都……情绪稳定得有些异常。
像是习惯了命运总是跟自己开玩笑一样。
翟不凡动作利索，很快就帮姜灵穿戴整齐，反观他自己，还穿着昨天被炸烂的破布条。
姜灵升起一丝愧疚之心。
翟不凡道：“你这身躯没有修为，我得跟你保持联系，那枚耳钉能代替传音，还是戴上吧。”
姜灵这才稍微放下警惕，默默把耳钉戴上。
戴上的一刹，来自翟不凡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去吧，别担心，我就在门口看着你。】
翟不凡已经站在洞府门口，清晨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看不清面容，只见身姿单薄、气势不凡。
姜灵迎着光走出了这方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