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莺在这客栈里躺了两日,都没再见过封越,但吃食是不曾落下的。
床头总是会多出些不一样的吃食包装,有甜食有咸口,甚至连烤鸭都有。
现在能吃点荤腥了,看到烤鸭的时候谢莺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看了眼外头,谢清婉和柳姨娘去后厨熬药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但偷偷吃烤鸭总有种罪恶感。
转念一想,这几日都是如此,为了不暴露封越回来过的消息,她每次都让守在暗处的人出来把那些包装纸带走,免得被谢清婉发现端倪。
于是谢莺便又像之前一样,把守在暗处的人喊出来。
蒙着面,一身黑衣,看不清模样,只知道是个男子。
谢莺斟酌着道:“这烤鸭劳烦你转去给后厨,让他们装个盘子再送上来,辛苦了。”
老这样偷吃不合适,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行。
于是当谢清婉惊喜地端着烤鸭进屋的时候,谢莺亦是表现得十分吃惊。
只是当她看到这烤鸭缺胳膊少腿的时候,嘴角一抽。
谢清婉面不改色:“我方才替你试了一下毒,这烤鸭没问题,你尽管吃便是。大夫说你已经可以吃点荤腥,恰好小二送了过来,便宜你了。”
还真是谢谢你了。
谢莺意味不明地笑了。
当晚,谢莺早早地歇下,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的是晚上时谢清婉带回来的消息。
她说:“我听说这个县里最近死了不少人,诡异得很,等你病好了,咱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死的都是什么人?”
“听说连县令都死了,吊在城门上死的,你说可不可怕?”
“你出门看到他的尸体了?”
“你怎么知道?我白天出门特意往那边走了一圈,尸体还挂着呢,干巴巴的,吓死人了。”
“还有谁死了?”
“那我不清楚了,听说也是什么官,怪不得出门都瞧不到什么人,指不定哪天这个县的人全没了。”
“……”
谢莺睁眼看着房顶,越盯越清醒。
这些人的死,绝非偶然。
多半是封越的手笔。
他这么做,未免也太招摇了。
以他的性格,这般行事定然是有意为之。
难不成他是想引蛇出洞?
谢莺翻了个身,眉头拧在一处。
但杀的是县令,这个官职可大可小,知情的人尚能明白封越的用意,但不知情的是大多数,此事传回京城,也不知上头那位会怎么想。
若是还有心人从中作梗,那封越的一世英名恐怕要毁于一旦,莫要说这将军头衔,恐怕性命难保。
谢莺猛地坐起身。
原来封越打的是这个主意。
既知道陈县令身份的人,又知道陈县令是被谁杀的人,同时还能给封越安上罪名的人,这三者加在一处,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封越久是在等这些异族细作跳出身份,如此好一网打尽。
真高明的手段。
谢莺越想越心惊。
如此一来,她倒不用担心封越的处境了。
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谢莺重新躺下去,长长叹一口气。
谢清婉还打听到了别的消息,关于他们流放地的消息,据说离清平县不远,此时安宁侯和谢府其他人应该到流放地了。
那一片都是荒地,归最近的太和县管。
也不知安宁侯他们如何了,有没有受到不公的对待,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处。
各种问题一一从脑海里冒出来,谢莺的思绪乱成了一锅粥。
“叹什么气?”
耳边乍然响起一道声音,给谢莺吓得一哆嗦。
她下意识拔出枕头底下的匕首,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封越以后,这才悻悻地放回去。
“你怎么来了都没动静?”
谢莺看了眼严丝合缝的窗户,封越这回来她竟然毫无察觉,警戒心有待提高。
说完她又嗅了嗅,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血腥味,面色陡变。
“你受伤了?”
屋内已经灭了灯,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落进来,看到封越一袭黑衣站在床前,身影依旧高大挺拔。
谢莺坐起身,掀开纱幔去看他。
封越已经在床边坐下,淡淡一笑。
“无妨。小伤。”
谢莺没理会他,伸手去扒他的衣领。
“我看看,伤何处了?”
封越只是望着她,眼底闪过丝丝柔情。
“就这么担心我?”
谢莺不语,只是一味地扒衣服。
封越笑着握住她的手。
“已经处理过了,的确是小伤,不必如此紧张。”
“我没紧张。你是大将军,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伤没见过。我是小女子,见的太少了,想看看又怎么了?”
封越意识到谢莺语气不同以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腾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泛红的眼眶,不由怔然。
谢莺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日脑子里总会浮现出封越的模样,每天收到他悄悄送回来的吃食都雀跃不已,如今得知他受伤的消息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翻涌起来的古怪情绪。
鼻头莫名其妙泛酸。
再看到封越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堵。
封越更是手忙脚乱,嘴唇动了动,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扒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当真是小伤。你、你别哭。”
谢莺看清了他上身的伤,的确是些擦伤,并不算严重,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就有些难为情,别过脸,咬着下唇,恼极了:“我没哭!你把衣服穿好!”
说完吸了吸鼻子。
“……”
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
封越穿好衣裳,定定地望着谢莺,看她那张鹅蛋脸上露出羞愤的神色,心头掀起了不少波澜。
“你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明日便可动身,我会命人护送你到太和县。”
谢莺转过脸来看他,“你呢?”
封越轻轻笑了,知道瞒不住她,道:“我今夜便动身。你到了太和县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以凭借这块令牌到驿站行事,会有人听你差遣。”
话落,谢莺的手里便被塞了一枚令牌。
这个令牌谢莺在刘副将手里见过。
上面刻着一个“封”字,谢莺抚摸着令牌的纹路,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时无言。
好一会,封越才抬起手抚摩着谢莺的头发。
“等我处理完这桩事,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莺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