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谢莺还是没睡下。
她在新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总是不踏实。
谢清婉睡得死沉,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动静。
辗转反侧之际,谢莺还是坐起身。
忽地听见外头有异动,谢莺微微变了脸色,扶着拐杖踉踉跄跄往外走。
营地不远处有火光晃动。
原本守在外头的士兵走了一个。
“发生什么事了?”
留在这守着的两人都称得上封越的心腹,谢莺在他身边见过几回,算是熟面孔。
“谢大姑娘安心休息便是,不必担心。”
谢莺闻言只是皱眉,转身准备回去,忽见封越的营帐亮起了光,又有几道身影在他营帐外走动。
她眯起眼:“将军回来了?”
士兵迟疑了一瞬。
还没回答,谢莺已经掉头往封越的营帐走,语气肯定:“他出事了。”
士兵愣住,见谢莺如此笃定,也不再隐瞒,快步追上去。
“还请谢大姑娘守住这个秘密。”
谢莺眼皮一跳。
果然出事了,但愿人没事。
她赶到营帐的时候,刘副将正愁眉不展地在外头来回走动。
“刘副将。”
谢莺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
刘副将见到她过来讶异了一瞬,随后大步上前对她道:“谢大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若非你让属下带人前往,恐怕将军他……”
谢莺打断了他的话。
“他伤势如何?军医在里头吗?”
刘副将一怔,随后神色露出几分古怪。
“谢大姑娘,将军他——”
“我自己进去看。”
不等刘副将回答,谢莺已经掀开帐帘往里走。
刘副将瞪向跟过来的士兵,低声质问:“不是让你守着谢大姑娘,别告诉她吗?”
士兵一脸委屈:“属下啥也没说啊,她自个儿就猜出来了。”
“……”
谢莺拄着拐杖往里走,隔着屏风看到一道人影。
营帐里并无预料中的血腥味,谢莺一怔,意识到了什么,一声闷哼让她停下了脚步。
“封越?”
屏风后传出他低哑沉闷的声响。
“滚。”
谢莺原本打算退出去,听到他加重的呼吸声,心头一紧。
“你受伤了?”
听声音却又不太像。
封越只重复那一个字:“滚。”
谢莺脾气也上来了,奔波了一天,处理了这么多事,应付了这么多人,大半夜不睡觉赶过来就因为担心他的情况,结果他就这么一个字打发她。
“我偏不滚。”
谢莺绕过屏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散乱的衣裳,她的呼吸一滞,随后看到的就是蜷缩卧在榻上的封越。
谢莺从未见过这样的封越。
他的上身赤着,出现了许多鲜红的抓痕。
他面色潮红,分明是拼命压抑着什么,额头的青筋暴起,呼吸粗重。
“封越!”
谢莺踉踉跄跄奔到榻边。
“你这是……被下药了?”
封越模糊的目光清明了片刻,瞪向她。
依旧是那句话:“滚!”
说完,他便被折磨得闷哼一声,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上身。
那些抓痕就是他自己抓出来的。
谢莺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不像是中了春药,倒像是发病了。
她试图按住封越让他冷静下来。
“军医呢?怎么不让他过来为你诊治?”
谢莺一边说,一边去探他的脉。
她不过就是个半吊子,真要是什么病症,她可做不到药到病除。
冰凉的手刚触碰到封越,便被他反手握住,他紧咬着下唇。
“让你滚,听不见吗?”
嘴唇也被咬出了血,鲜红刺目。
谢莺沉默了一瞬:“你松开我的话,这句话的可信度会更高。”
封越闭了闭眼,艰难地收回手。
“不用你管。”
“我今儿还偏就管了。”
谢莺抚上他的脉,察觉他的脉象紊乱,根本探不出什么。
封越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却定定地落在谢莺脸上。
“没用的,这是痼疾。”
谢莺一怔。
意思是,像今天这样发作的情形,他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
每次都是靠这样强撑下来的吗?
“一点缓解的办法都没有吗?”
怪不得刘副将在外头愁眉不展,原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还以为是封越身负重伤。
封越扯了扯嘴角。
“有,当然有。只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能治为什么不治?”
下一刻,谢莺惊呼一声。
整个人被强硬地拽上榻,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封越压在了身下。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那双眼深不可测,令人心生退意。
“封越!你做什么!”
谢莺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治吗?因为要想治,得这样才行。”
说着,封越贴近了谢莺,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中映出狼狈的自己,别过脸去。
“说了让你滚,怎么不听?”
谢莺呼吸一滞。
难不成是要……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
“再给你一次滚的机会。”
封越翻过身,躺到另一侧,喘着气,没再看谢莺。
谢莺茫然地望着帐篷顶,耳边是封越越发粗重的呼吸声,她咬咬牙坐起身,瞪向封越。
“我说了今儿这事我偏管定了!”
封越一脸愕然。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一个坚决,一个惊讶。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之时,外头响起了刘副将的声音。
“将军,冰水已经备好了,现在抬进来吗?”
谢莺一愣。
封越已经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扫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走出去。
“抬进来。”
谢莺:……
一直到封越迈进冰水桶里,谢莺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没错过刘副将进来时那八卦的眼神。
什么啊,他这病明明可以用冰水解决!
方才不过是在等着抬冰水过来,她又对着封越说了一堆什么?
她就不该进来!
现在脸都丢光了。
封越分明就是在捉弄她,说什么要那样治才行,傻子才信他说的话!
谢莺捂着脸抄起地上的拐杖就要往外跑。
“现在知道跑了?”
封越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从身后传来。
谢莺恼羞成怒,转头就把手里的拐杖甩过去。
“捉弄我很好玩吗?”
封越没避开,抬手抓住了那根拐杖,放到一边,目光幽深地望着谢莺。
“你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