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把封阳提过来，让他看看这张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样？
魈这句话刚落地，眼前的灰袍副官就像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般，将手往身后藏。
是该速战速决了，层岩那边还没有撤离完毕吗……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曝光，至少不是现在。
“提他做什么，为我多添一份筹码？”副官又拿出他的手，这次不再是银白的燧发枪，而是纯冰打造的枪械，眼睛盯着魈，枪口却对准了仙人驾驭的归终机，“谁来都一样。”
子弹离膛，又被和璞鸢斩断——没办法的，冰无法追赶风的速度。
魈已经被彻底激怒，再也顾不得风刃席卷周围的普通人类，枪对枪开始混战。
“卑劣。”
这就是魈对他的重新定义。
“谢谢夸奖。”他好像没脸没皮一般，对骂声也能坦然自若。
青色仙人不再多言，手上使了狠劲，这让旁观的仙家纷纷侧目。
“降魔大圣为何如此动怒？只是人类的狂言罢了。”理水叠山真君摇摇头。
削月筑阳真君师从岩王帝君，道行略深些，分神一缕注意那和夜叉死斗的“人类”，竟也看出些门道来。
“难怪难怪，若是精怪，降魔大圣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留云借风真君：“说什么呢，你们两个别分心，快快蓄能击退奥赛尔才是正事！”
雨夜的冰风乱斗可是大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好些千岩军和愚人众已经被扩散的风和冰冻成冰雕，一下子砸进翻腾的海洋中去，连法阵都被子弹打出一条又一条的裂痕。
甘雨惊呼：“哎呀！快些停手吧，再打可要出大事了！”
正在和债务处理人交手的刻晴一剑劈砍下去，终于抽身：“凝光！”
“知道了。”凝光站在上首结印施法，岩元素的力量加固法阵仪盘。
萍姥姥看得直摇头：“作孽啊……都是好孩子。”
和魈的打斗，谢苗只能靠取巧来保持距离维持不落于完全的下风。不愧是曾随摩拉克斯南征北战的护法夜叉，自带凶性。他要真是块冰，这会已经被削成刨冰了。
袍子破破烂烂，几根布条挂在身上被雨水浸透，混合着血水黏腻得让人作呕。
透过越来越深沉的雨幕，谢苗看向西方暗色天空炸开的一朵火星，笑了笑，如释重负，抬手扯下外袍。
魈以为自己会看见眼熟的铂金色。
但是并没有。发尾是枯焦的流灰色，眼型下垂的面具后是明亮的红。
他像一块刚被抽出炉灶的、正在燃烧的木柴，接触到雨水散发烟雾，烟尘散去才看得见烧焦木柴上的零星残火。
腰间赤色邪眼已经说明了一些。
冰铳变为火铳，枪口对准脚下的阵盘。
“你要做什么！”旅行者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火铳的威力是目前已知枪械中攻击力最强的，只一颗，连风刃也无法斩断，笔直的穿透阵盘上的裂痕，失重感席卷仙人、凡人、仪器。
一切都在坠落。
魈快速穿梭在崩裂的阵盘间救人，余光只能瞥见那卑劣者急速下坠，明亮的红几经闪烁，最后成为一抹梦中的蓝。
那张面具就像他那个人，明明嘴巴在笑，眼睛却是哭泣流泪的。言不对心，自食苦果。
这个高度坠海，凡人一定会死。
来不及撤离的愚人众没有人救，也许是为了保密死无对证吧，仙人们注意到那个副官在完全入海前举枪发射子弹，每一颗都精确无比的没入皮肉，下一瞬冰棱突起，连人带冰一起砸进海里。
翻滚的海包容了一切，埋葬雪国孩子的过往。
所有人都默认他们已经死了。
凝光想到那些坠海的千岩军，但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之后的世情了，眼前的奥赛尔更要紧。
“都怪那个灰袍毒蘑菇，归终机也掉下去了……”方才的混乱太过突兀，仙人只能在武器和人类之间二选一，他们都选择了救人。派蒙摇摇头，“这下怎么办？还有归终机可以用吗？”
刻晴只能泼冷水：“再调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全是年久失修的淘汰品。”
留云借风真君冷哼一声：“本仙最后强调一次，凡物经由本仙点化依旧可用。但来不及也是真的。”
凝光头疼欲裂，有时候留云借风真君就像家里上了年纪的长辈，的确明事理，也有些爱争出个胜负。
“诸位，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作为七星中隐隐的首位，凝光的话语权摆在这，够份量。她仰头看着咆哮的奥赛尔，在心里千万次说服自己，没有璃月港就没有凝光，“我要放弃群玉阁。”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就连扎根深山老林近日才出山的仙人们都知道群玉阁对这个女娃的重要性。
“凝光大人，您的意思是……”甘雨作为月海亭秘书，对这位上司也颇有几分了解。
凝光敛眸，复又抬起看向群玉阁的金色琉璃瓦，平静道：“只有这样才能守住璃月港……旅行者。”
“我在。”
“请你助力，待群玉阁飞到奥赛尔上空……让其坠落。”一夜翻腾，天色将明。凝光深呼吸一口气，“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用大规模的发兵和大批量的死亡，只需要她心血的凝结与坠落。这是大商人最有魄力的断舍离。
于是几个还活着的千岩军精英布置了大量炸药，仙人使用仙力将群玉阁层层加护，一行人驾驶者空中楼阁飞往奥赛尔上空，不顾昔日霸主级别魔神的咆哮，让这华美的天空堡垒成为足以毁灭魔神的神兵利器。
大音声希、众水翻腾，璃月港的居民半夜被千岩军挨家挨户的叫醒疏散，在天衡山上避难。因而此时几乎全城居民都看见了群玉阁的坠毁和魔神不甘的咆哮，试图卷土重来的魔神再一次被封印。
只是和以往帝君无往不利的岩枪不同，这一次是人类靠着自己击败了魔神，靠着自己守住了家园。
山顶响彻人类质朴的欢呼、哭泣。
封阳被家丁护得严严实实，盯着港口的方向失魂落魄。
“还没有找到谢苗吗？”
“是的，没有。”管家小六欲言又止，轻声道，“千岩军反复重申过了，璃月港居民全部撤离，外国人也一样。那边北国银行的员工也说没有见到谢苗先生。”
天知道他半夜惊醒发现谢苗不在时的惶恐，几乎翻遍了宅院也没找到人，最后还是小六哥和千岩军抬着他，硬是扭送上了山。原本抱着希望去找同在山上的北国银行员工，谁知他们也是摇头，说没有看见谢苗顾问。
“那他会在哪……”封阳一开口就是豆大的泪珠滚落，使劲抬手用濡湿的衣袖擦，吸了吸鼻子强行打起精神来，“我该去找他了，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和少爷一起去。”小六抬脚就要跟上。
“不用，你带着其他人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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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后容易积水闹病，把药材送去各家药铺医庐。”封阳头也不回的叮嘱，千岩军一放行，他直往山下冲。
“少爷，记得换衣服！当心着凉啊！”
呼喊被他远远抛在脑后，但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只想快些找到谢苗，确认他的安全。
远海、孤云阁海滩上，鸥鸟啼鸣。
一个浪打来，将人和鱼一起送上沙滩晒太阳。
暗中驻守此处的债务处理人和雷萤术士连忙放下手里已经捞上岸的人，回到海边继续把冲上来的人带着冰一起拖行。
“天哪，又重又沉，是怎么能被海浪冲上来的？”雷萤术士热得一脑门子汗，摘下兜帽使劲扇风。
债务处理人还在哼哧哼哧奋力救人：“上头大人们的能力花样太多，别管，只用救就行了。”
“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出去了一个连队啊！”雷萤也扑腾着翅膀附和主人。
“等副官大人开启传送阵就行，又不用你把伤兵全部抬回去。别废话了，又冲上来了几个，快捞。”
雷萤术士只能认命。
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打捞人上来，一字并排摆在沙滩上晒太阳，把有冰棱的那一面朝着天空——不然会扎进肉里。
一开始还是清一色的愚人众先遣军，之后居然还有千岩军？
债务处理人看着这些被整个冻成冰坨子的他乡士兵，不太能明白长官为什么要救这些人。
难不成是烂好心？那也不像啊。
那些冰雕里的人还保持着作战应敌时的狰狞面容呢。
最后一个千岩军是被雷萤术士捞起来的，吭哧吭哧往岸上推。还不等她歇口气，灰黑色的漩涡之门已经开启。
“阵门开了，快快快，把伤员送过去。”债务处理人惊喜道。
雷萤术士两眼一黑：“我一个弱女子还没喝口水呢，让我喝口水，我真不行了。”
“就你屁事多，喝水去吧，记得把篝火熄了，我们马上撤离。”
这阵门开启的时间实在是巧合，就好像副官看着他们打捞进度一样，人员到齐马上就开，片刻不留。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此时璃月港南码头，一身干净衬衣长裤打扮的谢苗站在往生堂客卿钟离身边，漂亮的蓝紫色眼睛蒙上一层流动的金。
这种分享视野的小法术让谢苗心痒痒，想学。
“只有一方的守护者才能拥有这样的绝对掌控权。”钟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道，“距离你修行到这个地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分神留意下属进度的谢苗迟疑道：“……钟离先生，我真的不是人类吗？”
从前魈也说过类似的话，他没有多想，但眼前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身份问题。
“这个时候回答你为时尚早。你无法在璃月找到本源的归宿，或许回到至冬才能得到一个答案。如若不知从何下手，不妨先想想是谁赐予你的力量。”他不方便说，又或许是谢苗如今处于中间位置，无法下定义。
“谢谢，我明白了。”谢苗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很感谢您的教诲，愚人众在璃月的行动属实算不上客气，之后的赔偿问题会由执行官和七星交涉，我们只希望这桩交易圆满完成。”
神之心还没到手呢。
钟离笑了笑：“也好，不过在商谈正事前，你不去见见你的小男朋友吗？”
“那个孩子正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