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带来做啥子!这事只有男的来做的!”
“妇女能顶半边天!叔,你这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女同胞?”
“这不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是……”
“叔,我能干。”
江映梨在河道对面通渠的人群中,隐约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她要留下来。
丁二叔没想到她上赶着要来,“你……”
丁翠英把工具丢在地上赶紧开溜,这事可是她自己答应的,就算周大队长来找她也跟她没关系。
江映梨捡起锄头,指着对面忙碌的人群,问:“叔,对面是哪个队的?”
“对面是第一生产队的,只有他们大队和我们大队有渠,你啊!非要来这干这苦活路!”
丁二叔从她手里接过锄头,让她拎别人挖出来的淤泥倒到一边。
这比通渠轻松多了。
江津国在人群末尾磨洋工,看见江映梨来还有些幸灾乐祸,但看她就在岸上拎篮子,瞬间不满起来。
丢下锄头就跳了上去。
丁二叔看他又罢工,没好气,“你干啥!”
“凭什么她能在上头拎篮子,我就只能在下面挖渠?不公平!”
“你还好意思?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争活干!丢人现眼!”
“连领导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给她特殊照顾是不是对领导的话不认同!”
这么个大帽子扣下来,帮着说话的几人都有些生气。
但憋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心里对他的不满和嫌弃又翻了一倍。
第一生产队的人被他们的争吵吸引,其中一个男人看着两个并肩的人瞳孔猛地一缩。
江映梨主动递出台阶,愿意和江津国换着干活。
江津国巴不得,拎着竹篮跑得飞起,生怕丁二叔让他继续回去铲淤泥。
“你这养哥真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爷爷还在的时候他也是江家的门面,但是爷爷和爸妈去世以后,他越来越不着调。
跳进水渠低头铲泥,她没接话。
中午午休,有专人来送饭。
因为这边工作量大,所以送来的饭菜油水相较于村里大锅饭多得多。
但分下来的时候,他们才发觉少了一份。
“怎么回事?”丁二叔问送饭的人。
“多了个人?怎么没人跟我们说啊?”送饭的也很奇怪。
“今天早上丁翠英带来的,她没去跟你们说?”
“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丁二叔眉头皱得更深,这个侄女性格他知道,平时看着还行,大事上边上不得台面,嫉妒心强。
恐怕是觉得这个新来的女知青比她漂亮,又犯病了!
江映梨余光瞥见那熟悉的人影朝山上去,开口:
“叔,我去山上瞧瞧有没有啥野菜啥的,等会你们帮我生火煮一煮,凑活凑活。”
丁二叔不赞同,“这活费力的很,不吃油水干不动,这样,我们一人分点给你。”
江津国搂着饭盒走远了些。
看人影消失,江映梨摆手转身就走,“不用,我先去了!”
穿过羊肠小道,江映梨走进上游的水库站,屋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熟悉的人影站在那,正满含笑意望着她。
“舅舅!”语气哽咽。
江映梨小跑着扑进他怀里,眼泪止不住滑下来,又借着他的衣服擦干,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
再抬起头,发现往日他意气风发的脸颊上爬上一两条细纹,鼻梁、额头布满点点褐色晒斑。
“小梨,你怎么在这?”
廖执伦揉着她的脑袋,眼底满是怀念。
两年没见她,仿佛又长高了。
“江家上清算名单,江津国想把我嫁出去换去香江的资格。”
怒声:“他怎么敢!”
话落,他神色瞬间落寞下来。
江映梨知道,他是自责,自责自己被下放不能护着她。
江映梨笑道:“干爹护着我呢,这次下乡也是他帮我沟通的。舅舅,舅妈他们呢?”
“不知道,当初下放的时候都分开了,不仅她,你外公外婆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
廖家被清算已经两年,处理完江父江母的丧事刚回京就被下放,根本来不及周旋。
他们成分比走资派好点,是臭老九。
江映梨摸着他的小臂,感觉手下只有骨头,摸不着一点肉。
心猛地刺痛,吸了口气缓过来,“你等等,我带了点东西过来。”
出门取出空间里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用破口的瓷碗装着端进去。
“舅舅,快来吃饭。”
“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廖执伦看着她从水坝那边过来,手上根本没拿东西,这些东西是从哪变出来的?
江映梨没答,把碗放在桌上,“舅舅,吃吧,我晚上再去找你。”
第一生产队既然和他们共用一个水坝,应该离得不远,她要想办法送点营养品过去。
不然这么熬,连入冬都撑不到。
被下放的人过的日子不是她能想象的,很多人刚去没两个月就撑不住没了。
他们不仅是身体上受折磨,精神上更是被摧残。
“不用,我在第一生产队过得还好,你不要让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对你不好。”
江映梨叉着腰看他,虽然没明说,但肢体语言很明显,她不信。
看她这样,廖执伦胸腔气息一滞,姐姐的影子和她重叠。
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我住村尾的牛棚里,你晚上来小心点,别被巡逻队看见了。”
吃完饭两舅甥又说了会儿话才回去,只不过廖执伦让她先走,免得被人发现不对劲。
回了第五生产队的队伍半个小时后才看见他一瘸一拐下来。
江映梨瞬间跳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江津国在一边的石头上午睡,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然而看了两分钟她又放下心,廖执伦在角落给她比划了,是假的,以免在山上呆这么久,第一生产队的人起疑。
下午下工,丁二叔强硬要求江映梨上十工分,江津国上八工分。
丁翠英还没跳起来反驳,江津国就坐不住了,“凭啥!今天我可没偷懒!”
“凭啥?就凭你今天在渠外拎泥,她在渠里挖泥!”
“是她提出来和我换的,又不是我主动的。”江津国觉得自己十分占理。
村民也不急着还农具,站在一边看起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