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没有那种车票与身份证挂钩的政策出来之前,火车上逃票的人是真不少。
这个时候进站虽然会检票,但人太多,还有人说送人就能直接上站台。等火车来了,他们把行李从打开的窗户往里一扔,几下就从窗户爬进去了。
等进了车厢,躲到座位下面或者厕所里,就是为了躲避查票。
还有一种团体逃票的,四五个人上车就买两张票,这边查完了把票传到另一波人手里,就可以躲过查票。
席于飞也算是经验丰富,等火车开始启动,跟在梅雨身后,就从座位下面和厕所里揪出两个逃票的倒霉蛋,押着他们去补票了。
因为京城是起始站的缘故,车里的人别提多多了,原本坐三个人的座位都能挤得下四个,还有人爬上行李架,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卧铺了。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服务意识,梅雨长得黑,也是人高马大的,指着行李架上的人就是一顿训斥,让他赶紧滚下来。然后骂骂咧咧的让老乡们把鸡鸭鹅都塞进座位下面,大件行李放到行李架上,顺便把乱跑的小孩崽子拎起来丢进他爹怀里。
从车厢这头挤到车厢那头,俩人累出一身汗。
还没等席于飞缓过神儿呢,车厢里又有人闲的蛋疼开始吵架了。
有人觉得车厢里气味不太好就把车窗打开了,但坐在旁边的人觉得吹着冷,让她把车窗关上。
就这么件事,俩人嗷嗷的开始比嗓门,等席于飞挤过去,都快开全武行了。
“嚷嚷什么嚷嚷?”他也没有什么好言好语的服务意识,主要是轻声细语的,人家还以为你好欺负呢。“都有座吗都?要不你们跟别人换个座,嚷嚷管屁的用!”
两位女同志掐着腰,谁都不服谁。
“票呢?拿出来看看!”席于飞伸手。
“不是刚查过票吗?”年轻一点的女同志不情不愿的翻包,把车票拿出来递过去,“同志你看好了啊,我是有座的,我就在这个座,挨着窗户!这还是特地让我朋友给我买的呢,车上味儿大,我开一会儿窗户咋了?”
“我也有座!”年纪稍大的那个把票一把怼席于飞眼前,“同志你可看好了,别一会儿一查一会儿一查的。我岁数大了受不住风,这么直着吹可受不了。”
席于飞看好票,大声道:“有没有哪位同志发扬一下精神,跟这两位女同志换个座?”
旁边一位女同志站起身,对年纪大的那位道:“大姐,你到我这里来坐,我过去那边,我也想吹吹风,透透气。”
两个座位离得不远,年纪大的女同志看了看,拎着自己的包就过去了,边走边道:“年轻的时候吹冷风,等你岁数大了就知道了,到时候落下病……”
“同志谢谢你啊,”年轻女同志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抓出一把红枣递过去,“吃枣,可甜了。”
“不了不了,”席于飞摆摆手,连忙挤着人群走了。
梅雨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完,觉得席于飞能应付这些琐事,便回到了自己的车厢。
这小师弟还行,比之前的新人好带多了。
等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席于飞松了口气,回到了乘务员休息的小屋。
没一会儿,送水员过来了。
“加热水不?”车上有三个送水员,开车前他们就要拎着长嘴大铜壶把每节车厢的水箱都灌满,等车开出去一段时间,再拿着壶重新补一次水。
敲门的是三个送水员里面最年轻的那个,也是去年刚入职,补的是个退休员工的缺。
“来点儿,”席于飞打开门,把自己的大茶缸子拿出来,里面还放了茉莉花茶。
他也不是没好茶叶,毕竟有那么大一个市场呢,里面卖茶叶的好几家。但人不能太显摆,你什么家庭啊就喝好茶叶?万一被人反手一个举报,都不知道怎么交代茶叶的来路。
这个送水员叫程成,挤了一路帽子都歪了,看上去像个二流子。
他个头不高,但特别白净,在一群劳动人民身边白的简直像个大姑娘。
没少有人因为程成皮肤白打趣他,但席于飞知道人家就是长了冷白皮。
越晒越红,晒不黑的那种。
“哟,你这个茉莉花香!”
滚烫的热水冲上去,茉莉花的香味立刻就飘了出来。
“香吧?一会儿你不忙了过来,我给你包一包,这次出门我特地多带了点儿。”
“哎哟,那可真谢了,我就不客气了啊,一会儿过来。”
程成倒完水,拎着大铜壶就走了。
送水的走了没一会儿,餐车那边的小吃车也推了出来。
尺宽米长的小推车就跟摩西分红海似的,从沙丁鱼罐头中间开出了一条路。
“花生瓜子汽水,黄瓜橘子大鸭梨。有要的吗?”
要不说火车员工赚钱呢,这些都属于车上自己的盈利,车上东西贵,卖出去大家一起分钱。
这个点儿上车的基本都吃过午饭了,大多数人看着餐车上的东西无动于衷。但也有兜里有钱的,比外面贵一倍的黄瓜卖的可好了。
黄瓜的清香味特别吸引人,有人被馋的不行,就从自己的行李里面掏出家里准备的窝头饼子咸菜之类的啃。
安静没一会儿的车厢里,又开始有小孩子的哭闹声,闹着要吃黄瓜,吃大鸭梨。
席于飞伸出头去看了看,只要没打起来,他就不去多管闲事。
乘务员乘坐的车里还有车次表,上面标注着每个站到站的时间。不过这个时间不太准,这种绿皮车最容易延迟了,说是二十个小时能到沪市,但基本上都得延迟个一两个小时。
短途一路上都没得休息,乘务员都是在车辆行使期间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稍微眯一会儿。
席于飞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儿门又被敲响了。
送水员程成带着陈虎和他师兄梅雨集体出现在门外。
“行啊大飞,橙子说你这里茉莉花茶好喝呢。”梅雨第一个挤进来,“哟,真香。”
席于飞把早就准备好的茶叶包拿出来,笑道:“我还想呢,一会儿给你跟师傅送一包尝尝。就怕师傅看不上我这个茉莉花。”
其实陈虎和梅雨对茉莉花茶确实没兴趣,但对席于飞感兴趣。
梅雨查完车厢就去了休息车,跟老侯嘚吧半天这个新人多好带,他俩听着好奇,再加上程成说席于飞的茉莉花茶挺香的,还说要分给自己一包,干脆就跟着一起来了。
陈虎把茶叶塞进包里,笑出了个酒窝,“一会儿我也泡一杯,感觉比我家的香多了。”
“抽烟不?”程成从兜里掏出一包红梅,“去门口啊。”
这就是明显的示好,意思是我对你这个人感觉不错,咱俩能聊一起,发展一下同事友谊。
男人叫着一起抽烟,跟女生手拉手去厕所差不多一个意思了。
“别去外面了,跟我这屋抽呗,窗户打开就成。”席于飞转身打开窗户,他们这个乘务员休息房间是三人座宽的,不过里面放了些东西,但挤俩人没问题。
“小小年纪不学好,”陈虎笑着摆摆手,“我可不跟你们混,我巡车去了。”
乘警需要三不五时的在车上溜达溜达,虽然现在管得严,但车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那些小偷小摸的会逃票上车,从上一站上来,快下车的时候偷了东西直接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再找个回程的车逃票上来继续偷。
只要没按住手,压根抓不住,被偷东西的苦主也只能认倒霉。
这时候车上传来播音员的声音,他们车上的播音员是一名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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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说话字正腔圆的,相当好听。
“……现在火车已经驶离京市,下一站是X市。各位乘客请看好自己的行李,不要让孩子在车内打闹,不要将手和头伸出车窗外……下面,我将给大家播放歌曲闪闪红星……”
这时候的娱乐十分少,漫长的火车旅途上,播音员的位置其实相当重要。
除了播报站点,上下车提示外,还会播放戏曲和当代一些比较红的歌曲。但是这时候播放歌曲可不能随便播,毕竟改革还没开放,那些在港台十分火爆的甜蜜蜜之类的流行歌曲是绝对不能放的。
只能放一些红歌,大陆影视的歌曲。
有的播报员甚至还会再广播里邀请会唱歌的乘客,去播音室唱歌,就是为乘客增加一些娱乐。
还有的播音员会在广播室读报纸,读一些比较重要的咨询,或者一些大站当地的报纸上面的内容。
听完闪闪红星,烟也抽完了。程成拎着他的大水壶去休息室那边休息,席于飞想了想,也在这里坐不住,干脆出去溜达一圈。
车上的人真的很多,走廊里,门口,甚至厕所里都挤满了人。
他努力挤到广播站,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这个广播员看着二十多不到三十岁,梳着个大背头,像个领导似的。他正在摆弄机器,播放下一首歌曲。
播放歌曲的时候,话筒是关闭状态。播音员弄完歌曲原本想看一会儿报纸,见门口来了人就皱眉,“什么事?”
“啊,那什么……茉莉花茶,您喝吗?”席于飞掏出一包茶叶递过去,“挺香的。”
那人脸色缓和,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情况了呢。”
车上如果丢了东西,孩子跑不见了,或者有人生病都算紧急情况,需要播音员配合播报。
“哥,是有那么个事儿……”
席于飞见对方并不排斥自己,厚着脸皮挤进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播音员皱着眉头想了想,“一般我们都是快到站的时候才会播报……”
“那时候如果发现丢了东西,可就真找不回来了。那什么,我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比较麻烦,但我也是为了老百姓着想。那什么,你不愿意也没事,顶多我就在自己车厢里喊几声。”
席于飞知道这个年代大家都是拿铁饭碗,平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养出来的性子都比较懒。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播音员笑了笑,“反正我也是没什么事做,不是放歌就是读报纸。不就是到站前一个小时说一次,然后过半个小时再提醒一次吗?成,我记录一下。你这孩子还挺有意思,新来的就敢提意见了。”
席于飞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大哥您好说话,才厚着脸皮提要求的。”
播音员摆摆手道,“别扯这些,你提的意见是好意见我就听,再说也不是什么费劲儿的事。成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一路上有的折腾呢。”
从播音室往回走,又遇到了巡车的陈虎,“溜达呢?”
“嗯呢,你这也溜达一圈了?车上咋样?”席于飞问。
陈虎笑着道:“还能咋样,这才第一站,没人敢在刚开始就作死。你且等着吧,等凌晨那时候,热闹。”
虽然陈虎也是第一次上车,但他也有师傅带,估计这些话是他师傅说的。
那些“手艺人”,最喜欢在凌晨的时候动手了。因为那时候车里灯光昏暗,乘客昏昏欲睡,最适合施展手艺。到时候一停车往车外一窜,谁都抓不到。
席于飞可不想自己负责的车厢里出事,如果出事太多会影响整辆车评优,这个评价关系着他师傅老侯的评级,以及他们这些人的工资涨幅。
若是出事次数多了,还会被车组内通报批评,脸都得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