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向后坐下去，就在她已经做好对抗失败并摔个跟头的准备时，突然有人托了她一下。下一秒，一个残影冲了出去。
虽然阮眠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是有了刚才的缓冲之后，丢人但不疼。她全程没看见那人的面容一眼，但通过薰衣草香她可以判断出，是刚才帮她关窗户的那个男生。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老奶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她急忙去拉阮眠起来，关切地问：“怎么样，没摔坏吧？”
阮眠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摇头道：“我没事奶奶。”那人好像是把她接住然后轻轻放在地上的，都接住了索性把她拉起来啊，也不至于看起来像摔个屁股墩这么丢人。
程澈跟着那个中年男人跑出来，“还钱！”
“哎呀我说就一百块钱至于吗？”中年男人试图与他谈条件，“这样我分你三十，总可以了吧！”
程澈没理：“你现在停下还钱这事可以就这么算了，但要是我抓到你那就得去警局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哪里跑得过青春期的男孩。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谁知那个男人一个拐弯，就上了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车门一关，轰然一声，逃走了。
程澈心底骂了一声，再看时，面包车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人终究是跑不过车的，他只能停下步子，喘着粗气往回走。
回到空白集，那个女孩还在跟店主讲钱的事情。
“奶奶，你每次收钱找零都要一步一步来，要不然像今天这种就很容易搞混。现在这种骗子特别多，有好多年轻人都会上当的。”
“你看，他给你一百你找他八十三块五。他如果要回那一百块钱，你也得要回你找的零钱和这个本子对吧。”
见程澈进去，一老一小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带着期许和肯定。
“钱拿回来了吗？”女孩问，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水晶球一样，让他不忍心破坏。
程澈点头，将失魂落魄褪去，露出得意的笑容：“当然拿回来了，就他那啤酒肚能跑得过我？”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给了老奶奶。
老奶奶握着两人的手，很是感激：“今天多亏你们了啊，都是好孩子，是我老糊涂了，不中用了……”
阮眠安慰道：“奶奶，你才是受害者，哪有受害者认错的道理。错明明在那些坏人，是他们不遵守秩序，他们该受到法律的约束和道德的谴责，你就不要自责了。”
弱小的人需要变强来保护自己，但谁说强者又不会受到欺负呢？要变多强才算强？弱小的人变强了可以转头去欺负弱小吗？不是这样的，她想，杜绝这种欺凌的存在，才是根本。
阮眠向来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大胆的人，但是她看不惯欺凌，更何况是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原来为了伸张正义，她也可以变得很勇敢。她突然对自己的勇气的认知又多了点，一种前所未有的愉快充盈内心。
程澈看着这个女孩，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勇敢。虽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对她似乎又多了一点欣赏？或许不该用欣赏这个词，而是该是仰慕。
阮眠拿着书，正要付钱，却被老奶奶回绝了，她说今天是他们帮了她，所以不能收钱。
阮眠却笑：“不是呀奶奶，我们帮助你是身为一个社会公民……呃品行兼优的高中生应该做的事，又不是为了免费拿书。奶奶，钱你还是收下吧！”
品行兼优？程澈姑且认为，女孩夸自己把他也夸了，不过说到买书……
开学时，书店的门口都会放一些教辅资料，程澈转身拿了两本，又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尴尬道：“同学，我手机没电了，又忘带现金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付一下……然后我回去加你微信，把钱转你。”
“行。”阮眠回答得很干脆，她抬手从书包侧边掏出一本便签，利落地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程澈：“你搜手机号就行。”
程澈接过那张粉色的便签，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说了声句“谢谢你。”这是他第一次要女生的联系方式，看来也不难。
程澈站在一旁乖乖地看着阮眠帮他付了那六十八块八，背上书包跟着阮眠一起出了书店：“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不还你吗？”
阮眠回答得有理有据：“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那你就该私藏那一百块钱，回来说没追上。”
程澈心下一笑，还怪聪明的。
阮眠往公交站台走去，程澈也迈着大步跟了上去，他看着少女乌黑的长发，不由得抬起了手，不过最终只落在了她的书包提手上。
阮眠只感觉身后轻了许多，回头一看，这人还跟着她，“你干嘛？”他不会是要跟着她上公交车吧？
程澈指节松开，书包突然下坠，吊得阮眠身子往后一倾，书包里没放几本书，这么点力不至于让人受伤，但足以让阮眠冒火。
不过看在他刚才见义勇为的份上，阮眠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你想干嘛？”
程澈走到与她并肩，说：“把你手机拿出来。”
“做什么？”少女面露警惕，语气冷漠。
“你打开微信，搜索……”程澈念了一串数字，应该是他的手机号。
阮眠照做，很快，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只猫咪头像，不像是网图，应该是自家养的，昵称也是小猫。此外，还有一句简介——人没了小猫可怎么活啊！
阮眠默然。
“搜到了吗？”程澈探头，“这个就是我。我想了一下，还是你现在加我比较保险，要是我把便签弄丢了，那你岂不是要损失七十块钱？”
虽然这个人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阮眠还是没忍住怼了句：“得寸进尺。”
正说着，公交车到了，程澈先一步上了车，阮眠皱眉：“你是要跟踪我？”
俩人接连刷了公交卡，程澈不要脸地辩解：“明明是我先上的车，要说跟踪也是你跟踪我。”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
十一路公交车的乘客通常都是一中的学生，但今天开学，好多人早回家了，车里没人。程澈挑了个后排双人座，坐在靠窗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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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眠却转身坐到另一侧靠窗。
公交车上有点无聊，程澈手机“没电”了，他只能没事找事，尝试与阮眠搭话：“你为什么不坐过来？”
阮眠不想搭理这个无赖：“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看，我和我身边各空了一个位置，是不是还能坐两个人？但是人们通常不会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所以现在是不是浪费了两个座位资源？如果你跟我坐一起，那是不是会让出一个座位给别人坐？那是不是就节省座位资源了？”某人义正言辞。
阮眠冷哼一声，他也这么喜欢说歪理吗？等等，也？阮眠摇了摇脑袋，把徐佳对她的评价屏蔽掉，冷言道：“可是，车上就我俩，座位还多着呢。而且，我跟你很熟吗？”
“至少我们不是陌生人。”说着，一股少年气息靠近，程澈挪到了阮眠旁边，“还有你怎么知道下一站人不会多起来？”
春天微冷，穿的衣服有些厚度，两人胳膊紧紧地靠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肢体。
沉默片刻，阮眠突然说：“呵，看吧，明明是你跟踪我。”
可恶，又让她扳回一城。
程澈哭笑不得：“好，是我输了。”她还真是一点不吃亏。
他笑起来时，胸腔带着胳膊肘一同振动着，牵引着阮眠的手臂，也莫名与他的笑同频起来。
或许是因为靠得太近，两人耳根都有些红，不过又像是料峭春寒给冻出来的红，不过具体是何为之，也没人去细究。
程澈没再说话，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搏动着，气息有些紊乱，他怕他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反而招笑。
而阮眠的性子较为被动，既然他不搭话，她也不会主动开口的。
两人静静地坐着，听着公交车吱呀的行驶声，明明就两站的距离，但在此刻却是如此漫长。
阮眠突然想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有一种很通俗的解释——把你的手放在滚烫的炉子上一分钟，感觉起来像一小时。如今，她就是处于这般水深火热之中啊！
终于，公交车开始播报：车辆行驶中，请扶好站稳，下一战江陵半岛站，需要下车的乘客请在后门做好下车准备。
阮眠轻声提醒：“请让一下。”
哦，原来她家在这里。程澈从座位上起身，阮眠扶着椅背挪到走廊上，公交车行驶中的风掠过她的发丝，扬了几缕滑过程澈的鼻尖，有些痒，但有种独属于春天与少女的馨香。
程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不行，他得维持他高岭之花的形象。他摸了摸鼻子，坐在原处，语气深沉：“注意安全。”他又开始惜字如金了。
阮眠没说话，径直走下了车。刚回到家里，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好友申请已通过。这么快吗？
又一条消息：[微信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阮眠点开红包，是一百块钱。
阮眠：两本书的价钱是六十八块八，你多给了三十一块二。
阮眠将多的钱转账过去就将手机放在房间里出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