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内,一盏油灯闪着暗淡的光,卢阿槐和藤姑正在喝露水。
那是刘小柳带伙计们用瓷瓶收的晨露,程浩风留了补灵气丹药在望湖楼,把丹药溶在露水里,再让蔡宝光设法送到凉丝苑。
秦家答应不再残害卢氏夫妇,也只是不再捆起来榨干灵气,关在这小屋内,饮食供给不足,还封窗关门,让他们得不到阳光雨露滋润。
含灵气的露水饮尽,卢阿槐的脸色不再是灰白,眼中也有了点神采。
藤姑喝得慢,还剩了小半碗露水,她递给卢阿槐:“你伤得比我重,再喝一些。”
卢阿槐摇头,握了握妻子枯瘦的手,“跟着我,你没享过一天福,别事事都先顾着我。快喝,呆会儿换班,是个凶狠家伙来,他要是知道蔡小哥偷送了露水,咱们更熬不下去。”
“你喝,你喝。你的伤势不能再恶化,我熬得住。程仙师说了,最多熬过今天咱们就得救,我信他!”
“我的伤问题不大,你看你瘦成这样……”
“你快喝嘛,你伤口都化脓了,没灵气护住心脉……”
他们让来让去,突然“啪”的一声脆响,碗摔碎了,露水浸入地面。
他们的手明明托住碗的,是一股外力抓走了碗,摔到地上。
他俩警惕看向门口,门猛然打开,秦福踏步进屋,对着他们阴森森一笑,抬手旋出一个圆口瓶。
卢阿槐的眼眶顿时发红,左手把藤姑朝背后一拉,右手发出浅淡绿光,两颗槐钉从绿光中飞出!
可惜槐钉刚飞出去,秦福已侧身避过。
门“铎”的一声关上,随即是“嘁嘁”两声,那是槐钉钉在门上的声音。
秦福轻蔑斜看卢阿槐,低叱一声,双手发出明亮的灵气光,把卢阿槐笼罩其中。
趁着还没有笼罩完,卢阿槐重重推了藤姑一把,将她推向了门边:“逃!快逃啊!”
藤姑恋恋不舍看了卢阿槐一眼,狠心咬咬牙,转过头去,想出去求救。
手碰到门扣儿,刚要拉开门,藤姑的手感到疼,又忽然抽搐两下,被无形的力量扯回屋子中间。
“逃?逃哪里去?”秦福看着还努力爬起来的藤姑大笑,“哈哈,我答应把你们从地牢放出来,你们以为这间屋子是普通屋子?早设了针对你们的阵法,逃不了的!”
藤姑含泪怒吼着,扬手打出一道藤鞭。
可还没有打到秦福身上,已反被秦福抓着藤鞭,扯她到了身前。
她剧烈挣扎两下没挣脱,就被秦福的灵气光笼罩。
看她也遭毒手,卢阿槐想反抗,但是手脚全动弹不得,只有仰起脖子凄厉哭叫。
卢氏夫妇好不容易补回的灵气,又被秦福吸走。
直到秦福见圆口瓶已满,双手扣着撤回自己灵气,出了屋子,卢阿槐和藤姑的痛苦才略减轻。
秦福到了凉丝苑一间客房中,盘坐于床,让灵气相融。
试着引灵气用万龙勃所说的重生血肉之法,去疏导伤病处,待得吸收完夺来的灵气,秦福感到胸腹间舒畅很多。
如此吸收草木灵气果然有用,秦福兴奋难抑,还又去集了一罐灵气,让秦快给秦逸带去。
卢阿槐只剩下一丝灵气残存,暂且保命,他虚弱躺在地上,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藤姑的状况更差些,要不是还有粗重呼吸声在,已要当她是具死尸。
歇了歇,卢阿槐仍是精神萎靡,但恢复一点力气,他艰难爬到藤姑身边。
吃力地伸出手,抚了抚藤姑被冷汗浸湿的头发。
藤姑的眼睛微睁,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挤出一个笑容安慰他。
卢阿槐也一笑,他们十分痛苦,可眼中没有绝望,坚信最难的时刻很快会过去。
为了更好发挥草木灵气的作用,秦福在客房中又运转一圈灵气,此时浊气排尽,连老化的皮肤也似乎白皙有弹性了。
再感受一下有伤病之处,因灵气融合,是已变得清爽很多。
秦福又想起柳树沟除柳阿公和柳姥姥外,还有不少草木之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利用?
要是柳树沟的小妖们没搬走,多吸他们灵气,是不是也有助于功法提升,那可以不用透骨香了?
秦福打算除掉程浩风他们后,把柳树沟搬走的草精花妖全抓回来。
他又暗赞万龙勃聪明,即使二弟秦禄也只想到用草木灵气来补灵气,并压制火性与杂念,没想到用来除衰朽伤病,重生血肉。
只是,外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对万龙勃要防备些。
秦福一夜未眠,也还神清气爽,八月二十四凌晨,他又往小屋来,要再吸灵气。
天边晨曦微露,只见薄雾中一个人影立在那小屋门口。
秦福没有直接过去,唤了一个护院来问,原来是程浩风听到卢氏夫妇又被吸灵气的消息,赶来阻止。
秦福知道凉丝苑中有程浩风收买的人,但他懒得详查,消息传出去就传出去吧,秦沐风还软禁在秦家呢,程浩风知道卢氏夫妇再被残害也做不了什么。
“程道友,来凉丝苑游玩也不告知我,这也没备上酒菜,失礼了。”秦福热情笑着走过去。
程浩风不想对他演戏了,沉下脸厉声道:“秦家主,你言而无信!卢土地公夫妻俩性命堪忧,我必须带他们走!”
秦福也收起笑脸,“不是我残害他们,是他们杀了我三弟,我要报仇!”
“秦三爷之死已有定论,浦师兄离开羲明山,柳欢儿和柳树沟的生灵已背井离乡,你还要怎样?卢土地公夫妻俩与秦三爷之死无关。”
“无关?我二弟已找到证据,参与杀我三弟的有草木之妖,即便他俩没直接动手,也定然参与其中。程道友别忘了秦道友还在我府中做客,不是他们害我三弟,难道是秦道友?”
用秦沐风来要挟,让程浩风掂量六师弟和卢土地公夫妇孰轻孰重?
程浩风气极怒极,忽又一笑,摇头叹道:“为了夺取他们的灵气,秦家主编出这般理由,煞费苦心啊。”
程浩风侧过身,抚了抚紧闭的门,愧疚和悲痛溢满心间。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些事属于计谋中的一环,但卢阿槐和藤姑要承受实实在在的痛苦,他的情绪没有半点假。
秋晓露白,朝霞如锦,是郊游赏红叶的好时节。
好景难赏,胸口如压了块大石头,程浩风长呼一口气缓解憋闷感,泪水却再也忍不住,滴滴滑落。
他的长发只随意用布条半扎着,耳边还垂下几绺乱发,身着褪色的蓝布袍,像极了落榜的穷书生,愁苦失落之态尽显。
看得护院们可怜程浩风,秦福却是生出些许钦佩,他这般落魄颓败,竟也没有惊慌哀求,是个非一般的对手。
秦福的语气缓和道:“程道友与他们有交情,要护他们,但这些妖怪终属异类啊,不可纵容。程道友,你不要阻拦我复仇,我也不怨你来干扰我。”
程浩风抬手拭泪,倔犟仰头。
待情绪平复再说:“我不是要护他们,是要护你。人与草木灵气不同,吸收多了你会承受不住,经脉寸断!”
“额?还有这个说法?”秦福笑了笑,“那我先谢谢程道友啦。不必为我担心,请你还是在苑内别处游玩吧。”
一个护院伸长手臂,请程浩风往客房去,又有两个护院靠近程浩风,掣出刀来。
程浩风摆手拒绝,告辞出苑而去。
秦福见程浩风满脸悲伤痛恨之色,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不由得意展笑。
入屋再吸灵气,初感舒服无比,很快就有些滞涩。
秦福微怔,程浩风所说是真话?
不可能,那只是想要释放卢阿槐和藤姑罢了。
秦福忍着不适,强行再吸灵气入圆口瓶。
难受之感加重,只吸了半瓶后,秦福就停止,匆匆去客房。
他想着只要与己灵气相融后,必定会消解不适感。
哪知这半瓶灵气一经融入后,他顿时痛苦难当。
不是刀砍火烧那种明显的痛,是灵气如被封冻,呼吸也不畅。
秦福试了几次,没有缓解痛苦,还一点灵气也运转不了啦。
试图强行运转灵气,突然喉咙一紧,喷出一股紫黑血箭。
秦福摁住胸口,脱力倒于床上。
他不相信什么承受不住草木灵气,推测是程浩风用了手段。
等身体稍好,可以坐起来时,他让仆人去请程浩风来见。
不久后,仆人回话,程浩风不肯来见。
他气得又吐了一次血,仆人给他喂了丹药,才又得以缓解。
秦福撑着身体坐起,为了逼程浩风来见,放话要立刻杀了卢阿槐和藤姑。
等到午后的阳光照得秦福闷热烦躁,程浩风才慢悠悠进门。
秦福没力气再装模作样,一见到他就凶巴巴问:“快说,我怎么了?你是不是下了毒?少拿那些谎话哄我,说真话!”
程浩风撩起袍裾,在床边的椅子上端正坐下,又理平袍裾,对着秦福彬彬有礼微笑。
“程浩风,你到底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说,我这是怎么了?你敢不说,我杀了槐精藤妖,再杀秦沐风。”
“秦家主,杀心不要这么重。”程浩风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眉梢眼角全是讥笑之意,“是,我是用了点计谋,想知道你怎么了?那你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