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红尘》 第四百零六章、各方暗斗 谈判是对等的条件才可以谈,一方完全压得过另一方,就没必要谈了。 但秦福所说,没让秦沐风打退鼓,目光仍是坚定自信。 “我们的确已落下风,但那是我们对敌经验不足,一旦经验够多……”秦沐风的声音变得低沉且威严了几分,“哼,秦家没有一点胜算!” 秦福的瞳孔缩紧,虚眯着眼问:“你承认你们在与秦家为敌?” 秦沐风冷笑:“即使我们不与秦家为敌,秦家也最多再撑十年,必定会走向衰败。只要秦家自家出不了修行强者,拉拢来的盟友再强也没用,不会全心全意给秦家卖命。没有了实力,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无法顺利实施。” 秦福的脸色阴云密布,他闭目深思片刻,没睁开眼睛,压着嗓子问:“秦沐风,你不怕我扣下你?确实不敢杀你,但若是找借口囚禁你,不需要什么胆量。” “已经被囚禁过,多囚禁一次也没什么。只是你得放了卢土地公夫妻俩,不许伤害他们。” “放?行,可以把他们从凉丝苑地牢放出来,不过不可以脱离秦家掌控范围。” 秦沐风同意,只要卢氏夫妇不被吸灵气,先保住性命,其余的事另想计策。 一个时辰后,秦沐风跟着秦福去了凉丝苑,卢氏夫妇终于被放出囚室,连带他们的本体一起被转移到凉丝苑一间地面上的石室关着。 秦沐风隔着铁窗看了他们两眼,交换眼神,又看着医师进去为他们包扎了伤口,再想给些丹药给他们补身,被瘦虎阻拦。 只得把丹药给了瘦虎,请他转交。 瘦虎冷笑两声,把上品的养神丹和保元丹揣进了怀里,只给卢阿槐和藤姑各服一颗中品的益灵丹。 如此也比命悬一线时好,秦沐风没有计较,又跟着瘦虎回了秦府。 “我答应你的条件,可你要是制不出透骨香呢?”秦福手上拿着蚌壳反复看,“我还得对你有所限制,才放心让你制香。” 秦福提的条件,其一要是秦沐风不制出透骨香,就关押他到制出来为止。 要是秦沐风不诚心制香,就乱抓人,还说是帮秦沐风抓去试药的。 不只要让秦沐风难以解释清楚,被坏名声,还要传谣程浩风反天庭,使天庭给程浩风施压,让他们片刻不得安宁。 听了这些,秦沐风苦笑两声,再三保证会诚心制透骨香。 他们谈至深夜,也并不感到饥渴,但蔡宝光是普通人啊,饿得前心贴后背! 终于等到秦沐风谈完事,来让他卸货,并简单讲了商谈结果,他才出秦府。 出门后,他赶紧去寻了个夜间卖吃食的摊儿,买了两个烧饼,一手拿着烧饼啃,一手驾车,回了望湖楼。 听他讲完秦沐风所说,程浩风脸色凝重,手指轻敲桌面,沉默不语。 天色微明,程浩风看了看窗口,眼神活泛了些。 “宝光,我要出门,你联系好各方,细心观察所有小变化。若有异变,先报信给六师弟,再报信给我。” 蔡宝光肃色答应:“嗯,我记住了呢。” 程浩风深深看他一眼,飞身出门而去,没有说要去哪里。 到了八月十九的上午,蔡宝光收到消息,秦禄又去了狂龙岛。 赵遗策正在狂龙岛巡视,似乎要从平州及附近州县撤兵,在海边扩大势力。 秦禄是去和赵遗策修好关系,表明相信秦祥之死与他们无关。 他们也不再追究赵小锅被烧死在秦家的事,双方和解。 他们会面之时,程浩风和龙啸风在平州军营相聚。 师兄弟俩打招呼后,没多闲聊,程浩风很快讲明来此目的。 龙啸风忙着为他准备需要的物品,黄昏时,件件齐备。 满天星光照耀军营,夜色中,程浩风在营门口向龙啸风告别,龙啸风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匆匆赶回秦州的身影。 各方暗中为接下来的争斗做准备,这几天里,秦逸倒是过得颇为悠闲。 叶大舅还是不许他出崇羲村的那个小院,可也已看管得宽松许多,能在院子里散散步,能见见银子这一类不属于秦家的丫鬟和一些唱曲儿的烟花女子。 秦逸又托老仆传信要见银子,她得了信后,又去见万龙勃,询问要怎么说怎么做。 “这秦逸愿意找你解闷儿,是信任你,去吧。记得多说说各种传闻,再讲讲黑龙当年多么无敌。” “咋又去说那个那个黑龙多厉害?我老说这些,他不起疑?”银子不太愿意去,嘟囔着,“跟秦家的人打交道,我挺害怕。你明晓得我不懂那些,他看出来我撒谎,以后还不整死我?” 万龙勃抱她入怀,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时刻想和我在一起,我们以后要长久过日子,你就得有点本事。让你说那些,我自有大用处。你不用怕,有些话就得你去说,你不懂修炼,秦逸反而不会多怀疑啥。说得半真半假,模模糊糊,他才想弄明白,才会朝陷阱走!” 这些复杂的事,听得银子头晕,她的脑袋在万龙勃胸前拱了拱。 万龙勃揉揉她的脑袋,诡秘一笑:“听话,照我说的做。得让秦逸犯糊涂,就像打猎用狗把兔子撵得晕头转向,最后不费力一下子逮住。” 八月十九,秦禄和程浩风忙着的同时,秦逸见了银子。 “银子姐姐,外面又有什么新鲜事儿,跟我说说。” “哪有那么多新鲜事啊?倒是听了些以前的稀奇事。”银子眼睛睁大了些,闪着崇拜的光,“原来晁真人不是羲明山最厉害的,那个关着的黑龙才最厉害。我听人讲过那啥蛇妖和鳄鱼妖的事,他们是黑龙的徒弟呢,他们不咋行,我还以为黑龙也不行。在山上久了,才听人说,黑龙教都没咋教他们。” 秦逸撇嘴笑笑,“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早知道鄂日浑还算有点本事,佘日茫功力不高,要不然我哪敢把他撵来撵去?臧师叔祖对程浩风倒算好,教了他一些本事。” “我说稀奇,就说的这事稀奇啊!哪有不好好教自家徒弟,去教别家徒弟的?”银子目光闪了闪,“你说那蛇妖会不会恨程仙师?要不,你别和蛇妖斗了,去找他合伙儿对付程仙师。” “找他?没多大用处,他是个草包。再说,我也不知道他藏在哪儿,怎么找?” 银子“啧啧”几声,对秦逸扁嘴摇头。 秦逸疑惑看她,“你什么意思?” “都说秦大公子聪明,也有笨的时候啊。你只想到跟蛇妖合作,就只利用了蛇妖,没想过利用他师父?有些事你不用出面去求,让蛇妖去出面啊。黑龙能教程浩风,那也能教你。” 秦逸拍了拍头,笑道:“嘿嘿,我还听臧师叔祖夸过我呢,当时要忙的事太多了,也没有一心一意求他教我。这要是让佘日茫再去说说,也许能成!” 银子理理衣襟,显得挺正式地说:“秦大公子,我觉得你这人其实挺不错,秦家老一辈的干了不少缺德事,那也和你无关。你不管选叶家还是秦家,都挺为难的是不是?你说你要是比叶家、秦家所有人都强得多,也不用为难,快活干你自己的事就行。要攀得上黑龙那么厉害的前辈,你啥也不用愁啦。” 秦逸苦笑一声,“这些道理我明白,可臧师叔祖哪有那么容易攀得上?” “那先攀上他的徒弟呀,实话跟你讲吧,万堡主查到蛇妖藏在哪里啦。” 秦逸立刻满脸喜色,凑近银子,等她继续说。 “蛇妖就藏在冷湖底下!程仙师帮忙藏的,万堡主都说他够阴险的。万堡主说还是秦家要啥都要在明面上,更好打交道。” 秦逸干笑两声,他当然清楚万龙勃提供这些消息另有目的,可他还是想试试通过佘日茫,求臧玄蛟传授功法。 秦家功法有缺陷,万金勃教他又留了一手没教,要是学到臧玄蛟的功法,确实可以解决许多麻烦。 到了八月二十的早上,秦逸正苦苦思索怎么才可以完全行动自由,叶大舅来告诉他,可以出院子,但是得发誓。 叶大舅很憔悴,他让秦逸发的誓是,永远不为秦家做什么,死了也不入秦家的祖坟,永远不和叶家为敌。 秦逸愣了愣,随后高声发誓:“我秦逸憎恨父亲所做所为,永远不当秦家人,永远不为秦家谋利,死后也不入秦家祖坟,从此自立门户!我秦逸还要替母亲尽孝,关爱叶家老小,永远不与叶家为敌!” 叶大舅感到宽慰,憔悴的脸也略有了些精神。 他这么做,是因凌晨时,秦福让秦家重要的人物集结,让他们向外宣告,秦家接连发生意外,是程浩风和秦沐风造谣生事,要让羲明山严惩程浩风和秦沐风。 秦沐风如今已认错,自愿在秦府炼丹,赎此罪孽,程浩风还逃避罪责,定要羲明山将程浩风也关到秦府受罚。 秦福还说叶大舅偏向程浩风,是思妹成疾,已经疯癫,行事乱来,要让叶家人把他带回去,捆起来治疯病。 斗来斗去,还是没斗倒秦福,叶大舅心灰意冷,要带叶轩回枝州,不再管那些旧事。 只是他仍不愿看着秦逸孝顺秦福,才让秦逸发誓。 做完这些,叶大舅带着随从们黯然离去,秦逸则是转身就高兴得跳起来。 第四百零七章、刺杀陷阱 跳得正欢,秦逸又想起叶大舅说要走,但还没有离远,他应当表现出些离愁别绪。 于是,秦逸回了屋,拿起本诗词集,踱着步低声念那些悲苦词句。 下午时,他念得口干舌燥了,等听到老仆说,叶大舅已下山,都上了往枝州方向的大路,他赶紧去灌了几口茶。 坐着缓了缓,他又赶上山去,向万金勃问好,又说想在城里散散心,过两天再上山苦修,万金勃同意了。 他下山时,夜幕已笼罩大地,他并没有去花街柳巷寻欢,而是让秦府守门的人,唤了秦快出来。 见到秦快后,他吩咐秦快带几个功力不错的护院出来,再带上一些礼品,但这事先别让秦福和瘦虎他们知道。 秦逸要去见佘日茫,他想办成大事,但要是办不成呢,又得被骂,所以先不说。 他计划是对佘日茫先礼后兵,佘日茫要是收了礼,顺从他安排,一切好说;佘日茫要是不答应所求,那逼佘日茫答应! 一路上骑马飞奔,秦逸脑海中浮现自己功力高强的样子,嘴角越来越翘。 靠近冷湖,夜风吹来湖上水汽,骑在最前面的秦快感到又湿又冷。 他勒马回转身,怯怯说:“大公子,这佘大师会不会怪我们打扰他睡觉?要不然我们明天上午来?” “来都来了,还回去啊?”秦逸跳下马,呵斥道,“快喊佘大师,乌大师也一起喊,说我不抓他们啦,来送礼拜访。” 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柳树在朦胧月光下,只有团团黑影,这些黑影倒映在冷湖上,形成诡异画面。 秦快低头朝冷湖喊:“佘大师,乌大师,我是秦大公子的跟班儿,我家大公子给你们送礼来啦。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们以后友好相处。” 他的声音有些抖,在夜色中听起来怪怪的,别的护院也觉得湿冷感很重。 秦逸心里也有说不出的不舒服,但还是强装镇定大喊:“佘大师,乌大师,以前有些误会,我才做了些针对你们的错事,我带了礼物来道歉。佘大师,乌大师,你们在吗?请出来见一见。” 冷湖上只有各种黑影乱舞不停,没有回应。 秦快直觉湖下有浓重肃杀之气,他劝秦逸回去,秦逸不甘心无功而返,继续喊着佘日茫和乌勺。 秦快的直觉很对,湖水中有十个黑衣人潜着,他们个个手握利刃,等待时机刺杀秦逸! 是万龙勃让他们埋伏在湖水中,早已谋算着要秦逸的命,引他到冷湖,就是等着他和佘日茫他们起冲突后,混乱中出手刺杀。 到时候,秦家查起来,那也是首先查佘日茫他们。 万龙勃怕有嫌疑,设好陷阱后,他等在城北的城门外一处小坡上,并没有到冷湖村。 他焦急等待结果,但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等得不耐烦,他只有冒着风险给领头的黑衣人发了道灵符。 黑衣人回复,没有动手时机。 原来不管秦逸怎么央求,佘日茫和乌勺都没有一点动静;后来秦逸威胁要放干冷湖的水,抓佘日茫和乌勺天天拷打,他俩还是跟没听到一般。 佘日茫和乌勺还在冷湖当中,领头的黑衣人感应到湖中有异类,但不明白为什么没反应? 只要佘日茫和乌勺回应秦逸一下,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动手,以后就有推掉嫌疑的理由。 但完全没反应,谁能证明佘日茫和乌勺在冷湖中?怎么把嫌疑扯得上他俩? 万龙勃眼前发花,考虑了那么多,怎么没考虑到佘日茫和乌勺不理秦逸? 付出这么多,今晚行动不能取消! 改一下行动的细节就行,必须杀秦逸,还必须把嫌疑引到别的势力之上。 万龙勃走来走去转圈圈,把脚下的泥土走出个歪斜的浅圆坑。 忽然,他想到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运起灵气,掠往冷湖村。 到冷湖边,万龙勃见到还在苦劝的秦逸,走上前认真说:“小逸,你有所请求,怎么不让你师父和我帮你?” 秦逸白了他一眼,扭开头盯向湖面。 “小逸,我诚心来帮你。”万龙勃靠他近些,压低声音说,“你银子姐姐的事儿,千万别让王姞知道,她醋劲儿不是一般大。我来找你说这事的,哪想到问出你在这里?不管你找佘日茫要做什么,我是真有法子。” 秦逸猛侧头过来,盯着万龙勃看了两眼,“你真有办法引他们出来?” “只要他们还在湖里,用我教你的办法,他们绝对会出来。有些事啊,没摆在明面上,但都是心知肚明啊,佘日茫他们是程浩风藏起来的,臧龙皇很看重程浩风对吧?佘日茫心里有不满,还得帮程浩风对不对?程浩风不在这里,望湖楼的人会照料着佘日茫他们是吧?” 听了万龙勃说这些,秦逸眼睛睁得溜圆,可眼里一点神采也没有,听不懂万龙勃扯了些什么。 “小逸,你怎么还不行动?要引佘日茫出来,你去望湖楼大闹一场,他肯定出来帮望湖楼的人。” “龙叔,你意思是佘日茫会现身阻止我打砸望湖楼?”秦逸犹豫道,“要是他不出现呢?我没达到目的,还跟程浩风公开结仇,争起来我不占理,难得到支持啊。” 万龙勃急切催促着:“你行事怎么畏首畏尾了呢?被你大舅给关胆小了?佘日茫就算不直接来管,也会悄悄探消息,他一有动静儿,你赶紧粘上去!你目的达到,还会怕程浩风?” 在冷湖边,万龙勃极力劝说秦逸打砸望湖楼,在秦州通往枝州的大路上,叶大舅下令返回秦州。 之所以要返回秦州,是叶大舅自感愧对程浩风和秦沐风,要去道歉,想到望湖楼等程浩风归来,亲自致歉,才可安心回枝州。 叶家一行人,朝望湖楼赶了来,秦逸也答应去试试打砸望湖楼。 万龙勃达成目标,强忍笑意,跟着秦逸到了望湖楼大门口。 为了刺杀秦逸,他用了大价钱做准备,请的都是做脏活儿散修,无门无派难被查到,更难查到他头上来。 他的一箭双雕之计,才不是要诱佘日茫出面,是要秦逸和蔡宝光发生激烈冲突,再让黑衣人冒充佘日茫的朋友杀秦逸! 就算程浩风嘱咐了蔡宝光要忍让,半夜被人上门打砸,蔡宝光总得出面问问吧?只要露面,蔡宝光再怎么能忍,都可以挑起冲突! 想着会出现的场面,万龙勃兴奋得黑眼珠似乎冒出绿光。 “蔡小哥,佘大师和乌大师在望湖楼里吧?”秦快先到廊下敲门,“我家大公子有要事找他们,你开开门。” 一片安静,望湖楼中只有十几盏红灯笼轻摇。 万龙勃嘲讽一笑:“小逸,你的跟班儿也太客气啦,哪像是来打砸的?” “秦快,给我撞门!”秦逸怒吼下令,“你,还有你们两个,去砍窗户。你们三个过来,扯开嗓子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秦快看看门,很不情愿地耸起肩膀轻轻撞门。 那些去砍窗户的倒是很卖力,“咔嚓咔嚓”声中,很快把精美的雕花窗户砍得破破烂烂。 那几个骂的更是骂得不堪入耳,但蔡宝光都在屋内默默听着。 有几个秦家护院从砍破的窗户里钻进来,又乱砍桌椅,乱砸碗筷,蔡宝光也只是让伙计们去哀求。 哀求哪有用处?秦家护院们砸得更凶。 蔡宝光让一个伙计给刘都送信,让大将军来主持公道。 万龙勃见蔡宝光迟迟不露面,唤来开骂的一个秦家护院,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听了后,立刻拿了个板凳,跳上去站着,尖声怪调骂道:“蔡宝光,你这个缩头乌龟来求爷爷们啊!要爷爷们不砸烂望湖楼,喊你妹妹来求我们呀!你老婆来求我们也不管用,你睡过的残花败柳,爷爷们看不上!嘻呵呵,还是宝华那小妞儿嫩啊!你妹妹把爷爷们挨个儿伺候好了……” 愤怒在蔡宝光心中本已是压抑的火山,此时彻底爆发! 他脸红得像一块正燃烧的炭,拳头攥得紧紧的,大步走向窗口,刘小柳要拉他,被他猛甩胳膊甩开。 推开窗,攥紧的手张开,再以闪电般的手速弹出一枚紫阳铜钱! 紫阳铜钱快得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切开浓黑的夜幕,削断了那骂人护院的发带! 发带断裂,断口略焦,是紫阳铜钱快得带起火花灼焦。 空中发出难闻的焦糊味,骂人护院的头发冒出了黄烟,他感到头顶发烫,用手一摸,惨叫着摔下了板凳! 他旁边的护院连忙拍熄他头上火星儿,又扶起他。 蔡宝光居高临下看向他们,轻蔑一笑。 秦逸朝着窗口大喊,“蔡宝光,快放佘日茫和乌勺出来!再不放,我一把火烧了望湖楼!” “秦大公子,你吃错了啥药呢?我这哪里有啥蛇啊乌啊的?快小哥,把你家公子拉回家去!再敢胡闹下去,我望湖楼也不是好惹的……” 蔡宝光的声音被淹没在喊杀声中,秦逸没有听完,就冲向望湖楼靠湖那一边的院角。 因为是万龙勃先叫道:“湖里有东西出来,是是……” 秦家的几个护院随后喊:“出来了,出来了,拦住佘大师!都来啊,来!” 秦家护院们一心想立功,也不管湖里冒出的东西是谁,一窝蜂扑过去。 万龙勃扯了扯唇角,那些东西当然是他请来的黑衣人,定要置秦逸于死地! 而他一笑之后,跃上望湖楼的房顶,还要给蔡宝光搅事。 第四百零八章、叶轩挥刀 弯月从乌云中探出头,正看到万龙勃充满戾气踢翻屋顶上的瓦片,赶紧缩回云里。 弯月可不怕他,月光中只有嫌恶之意,愚蠢的俗人啊,月光也不愿照耀。 瓦片掉落的声音,混着脚踢瓦片的声音,还有万龙勃的嘲骂声。 “蔡宝光,把佘日茫和乌勺交出来!他们让那些狐朋狗友打秦大公子,那是和秦家为敌,也是和我兄长万金勃为敌!蔡宝光,看在你和羲明山有关系的份上,快些交出佘日茫和乌勺,免你罪责!” 蔡宝光观察了一圈,咬着嘴唇极力想办法。 刘小柳满脸焦急,小声问着:“那个万龙勃在胡说什么?佘大师和乌大师根本没在楼里,他要干嘛?宝光,要不要让佘大师和乌大师,还有他们找来的朋友救救……” “不行,不行!”蔡宝光使劲摆手,“这个万龙勃太怪了,他到底有啥目的?小柳,嗯,你去放山雀找秦叔公和程叔公,我去会会万龙勃。小柳,注意别让秦家的护院看到,走路别发出声响,小心些。” 叮嘱完,刘小柳轻手轻脚下楼,去往养传信山雀的地方。 蔡宝光朝窗外伸出头,厉声责问:“万龙勃,是你挑唆秦逸来闹事的吧?你想要啥,明说好了!这么闹下来,我太姑和叔公们要找你算账,你的哥哥万金勃仙师也得训你一顿!说啊,你想要银子,还是要丹药、要兵器?” “不要,我万龙勃为义气而来,你以为我会被收买?”万龙勃大义凛然挥手道,“你快让佘日茫和乌勺出来吧!快啊,他们那些狐朋狗友下狠手打秦逸啦!再不出面,秦逸死了,就是你们故意要谋害他!” “我们谋害他?是他先来挑事儿……” 蔡宝光晃晃脑袋又捏捏眉心,低声嘀咕“不对不对,这不对啊……程叔公让他们藏好就行,让他们请来的朋友也不要轻举妄动,哪有啥狐朋狗友要打秦逸呢……” 蔡宝光想不出头绪,想得头疼,抱着脑袋怔了片刻后,运起仅能聚起的一点点灵气,纵身跳窗而下! 他想不出头绪,可他直觉秦逸危险,还是会连累很多无辜者的危险。 他灵气太少,不足以支撑他飞掠,跳窗后仅靠身形还算灵活,在落地后没有受伤。 虽没有受伤,却是踉跄几步才站稳,然后飞奔向楼侧传来打斗声的地方。 湖边柳树下,躺着两个秦家护院有气无力哭嚎,通往村里的小路上,几个黑衣人和几个秦家护院在对打,秦家护院明显落于下风。 小路旁的草丛里传出凄厉哭喊声,是秦快的声音! 他的左臂鲜血长流,右手还竭尽全力持刀向黑衣人砍去! 他身后是抱着头的秦逸,另外还有两个护院,一左一右护着秦逸。 秦快和护院们已看出来,黑衣人目的是杀秦逸,他们要忠心保住秦逸! 可惜实力悬殊,黑衣人普遍是中品御气仙了,秦家护院只有秦快初窥御气仙门径,都还没品,别的护院更是还不会聚灵气。 秦家护院拼得再狠,也挡不住黑衣人进攻,一把大刀砍向秦逸胸口,秦快斜扑过去,用身体当盾牌! 秦逸没中刀,秦快的左肩到右胸,被砍了一条大血口。 他扑过去时,刀的劲力已泄,他保住了命,可也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再无反抗之力。 那把带血的大刀没有停止进攻,还在砍伤秦快后,再砍向秦逸的肩膀! 有秦快相护,没有一击取秦逸的性命,那就取秦逸的一条胳膊! 来不及多想,蔡宝光咬牙逼出所剩无几的灵气,决定救秦逸! 拼尽全力发射一枚铜钱,蔡宝光只击得大刀歪了一粒米的距离,但这也足以保住秦逸的胳膊! 保住了胳膊,可秦逸的衣服已削破,吊着的布片还在滴血,那是被刀的劲气刮破一层皮,渗出血珠。 见是蔡宝光救自己,秦逸微感惊讶。 他们还没能松口气,提大刀的黑衣人又出招,另还有一个用判官笔的黑衣人也朝秦逸刺来。 “来救人啊!救命!”蔡宝光高喊着,“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杀手?你们根本不是佘大师的朋友!万龙勃,是不是你带来的杀手?” 以蔡宝光的能力救不了秦逸,只有以呼喊引来更多人注意,万一死了,不至于是稀里糊涂死掉。 “蔡宝光,你血口喷人!”万龙勃在房顶上挥拳踢腿叫着,“这是你的地盘,我是才跟小逸过来的,谁有条件埋伏,不是明摆着的事?小逸,快跑,小心蔡宝光偷袭你!” 万龙勃狡辩的时候,还给黑衣人打手势,一个用软剑的黑衣人懂他意思,飞身连纵几次,上了房顶和他缠斗起来。 秦逸朝那边瞟一眼,这黑衣人也攻击万龙勃,不会是万龙勃带来的吧? 再看向蔡宝光,虽说他刚才救过自己,但和蔡宝光他们是有仇,和万龙勃只是相处不愉快,还是万龙勃的话可信些。 秦逸手中斩魔剑出招没有章法了,被伤了几次,不是秦家护院救他,就是蔡宝光救他,要不然早没命了,但他还是警惕着蔡宝光,一心要离他远点。 打斗声引来附近村民,也惊动了佘日茫和乌勺以及他们的朋友,佘日茫想去看看,乌勺让他别去。 哪怕只是露面看一看,都会让事情更复杂,卷进是非漩涡。 佘日茫他们没出面,一些胆大的村民和望湖楼的伙计出手帮蔡宝光。 那些菜刀和锄头打不过黑衣人,倒也护得蔡宝光不再受攻击,还让秦逸蹿来跳去,闪转腾挪的机会多了很多。 久久不能取秦逸性命,黑衣人们着急,万龙勃更是心急如焚! 给正和自己对打的那个黑衣人使个眼色,万龙勃飞身而下,朝秦州方向疾掠而去。 “小逸,走这边!”他忽然又回头向秦逸招手。 秦逸以为那边有来救援的人,从村民中间跑出去,踏地跃了几下,跃向了那边。 见秦逸身边没有别人,又急于要逃,防备不足,那个黑衣人瞅准致命处,手中软剑抖直,猛刺而去! 秦逸眼睛里只有万龙勃的身影,那代表着逃命,全然没觉出后背的心俞穴处有杀气袭来。 刺中心俞穴,以这用软剑的黑衣人力道,足以从后背刺穿秦逸的心脏! 这是万龙勃不惜增大谋杀嫌疑,也要用出的狠辣之计,定要取秦逸性命! 万龙勃浑身紧绷,等秦逸中了致命一击,他还得奔回去大哭,假装对用软剑的黑衣人出手报仇。 必须得掌握好时机,才可演得天衣无缝。 可是万龙勃没想到,他预备好下一步行动了,秦逸居然没死! 秦逸跑了过来,蔡宝光和秦家护院都来不及救,偏偏还冒出一个人击偏了软剑,又连连出招逼退黑衣人。 那个人是从路的另一边横飞而出,暗红的短衣,棕色的裤子,在风中飘动得很醒目,手中刀光连闪如同银色电光,照亮夜色! 万龙勃脸色突然白了,脚步沉重得快挪不动,还是靠着本能跑了几步,声调怪异喊着:“小逸,你没事吧?我来救你……” 他演得挺假,他很心慌,借着刀光,他看清了救人者。 是叶轩出手救下秦逸,随后叶大舅还带人围过来! 今晚设的局被破了,意外被破了,费尽心思又耗尽钱财,没达到目的,还有可能阴谋暴露。 想到会被秦家报复,万龙勃像是丢了半条命! 他提起精神,示意黑衣人们快撤,然后再也坚持不住,歪坐在地。 他因失败而心碎,哪知叶大舅以为他因担忧秦逸而身心受损,还安慰他。 “龙兄弟,不要担心,小逸没事啦。”叶大舅又吩咐叶轩,“小轩,你快看看小逸伤得重不重,不要追那些杀手啦。” 叶轩和叶家的随从们给秦逸和秦家护院查看伤口,蔡宝光也回望湖楼清理。 一阵马蹄声传来,蔡宝光在楼上窗口看到刘都亲自率队前来,赶忙下楼去迎接。 叶大舅和秦逸也去问好,还简述了发生的事。 蔡宝光气愤控诉秦逸乱打乱砸,秦逸只得说都是误会。 万龙勃看出他们没有怀疑自己,心下镇定了,也诡辩全是误会。 刘都勉强笑了笑,蔡宝光忍下怒气,假装接受一切都是误会的说法,还邀他们都去望湖楼中喝茶。 刚搬了完好的桌椅板凳出来,众人坐定,秦福又带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而来。 原来秦沐风收到蔡宝光的消息后,也没法出门,只得告诉秦福。 还威胁道,秦逸在望湖楼闹事,要是伤着了望湖楼的人,就不制透骨香! 秦福也不想没做好准备,就跟羲明山所属势力明着翻脸,赶来平息纷争。 看到秦逸受伤,他顾不得问事情,连声问秦逸的伤要不要紧。 秦逸回答伤势不算重,又讲了所遇之事。 秦福心疼又愤怒的眼神扫向众人,要辨清是谁刺杀秦逸。 “我推测是佘日茫的狐朋狗友们,要对小逸下手,但那位蔡小哥认为不是。”万龙勃微低头对秦福说,又看向蔡宝光,“听听蔡小哥怎么说吧。小逸是来找佘日茫的,佘日茫又是程浩风道友帮着藏匿此处,蔡小哥知道相关详情。” “我?我知道个啥?我这望湖楼被弄成这样,还没让秦家赔呢。”蔡宝光不想惹事,想岔开话题。 但秦福追问道:“佘日茫藏在这里,是程浩风帮着藏的?” 蔡宝光正不知如何回答,门外传来清朗声音,帮他答了:“佘师兄是臧师叔的徒弟,也就是秦师侄的师伯,师伯怎会怕师侄,用得着藏吗?” 随着声音响起,一道颀长身影入内,蔡宝光顿时脸色一喜,“程叔公,你回来啦。” 程浩风朝他颔首致意,又抬眸环视屋内,最后目光落在万龙勃身上,目光如冰如刀。 第四百零九章 都要留下 秋夜已凉,冷湖边的夜更冷几分,万龙勃被程浩风看得双腿打颤,要咬紧牙才使抖动不那么明显。 众人诧异愣着,程浩风看得万龙勃大气也不敢喘。 气氛怪异,在场者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哪知程浩风忽又一笑。 笑容自然,显得很温和友善。 他朝几个方向都拱了拱手后,又对秦福说:“是我让佘师兄和乌道友藏在冷湖中的,但我并无恶意。” 秦福沉着脸道:“你明知他们跟小逸有仇还收留,是给他们害小逸的机会。” 程浩风仍是笑着:“我给他们安身之处,也是为双方好,秦家主莫要误解。” 秦福撇嘴,秦逸更是嚷嚷起来。 程浩风语气平静耐心解释道:“秦师侄要见佘师兄,是要求他办什么事对吧?如果得罪得狠了,哪还有挽回余地?办不成事,损失巨大。我收留他们,双方就还可以和解。” “我还得感激你啦?”秦逸指着伤口说,“少诓我,你突然冒出来,是早藏在周围,教唆黑衣人来杀我的吧?” 程浩风肃色摇摇头,理了理衣带,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差点儿杀了我,你很得意是吧?” “谁告诉你那些黑衣人和佘师兄有关的?”程浩风指向万龙勃,“是万堡主?你信黑衣人和佘师兄有关,才推测我是幕后主谋?” 秦逸答不出来,眼角余光却瞟向万龙勃。 这时候可不能引起注意,万龙勃横了秦逸两眼,朝程浩风拱手道:“我只是惊慌中乱猜一下杀手和佘大师有关,当时太急了,怕小逸出意外嘛。我可没认定是他们害小逸,更没怀疑过程道友。” 程浩风点一下头,不再说什么。 他此时穿着藏青色印深紫水波纹的长袍,在昏暗烛光下散发幽冷感,不动声色观察着在场所有人。 他目光扫过时,秦逸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朝秦福身边蹭了蹭,秦逸又央求秦福,“爹,我不信他们的,我只信你,咱不能吃这个亏,你可得好好查查是哪个王八蛋害我。” 这里除了叶大舅,没人觉出秦逸的话有问题,直到叶大舅怒推秦福一下,旁人才记起秦逸答应和秦家断绝关系的。 “你求那个黑心肝的家伙干嘛?别和他废话。”站到中间隔开秦福和秦逸,叶大舅扯着秦逸的手说,“小逸啊,跟我回枝州,我去查是谁要害你。” “我不去枝州!”秦逸头一缩,想起答应过的事,“大舅……我、我还有很多事要办,我得劝我爹……” 这谎言也太像谎言了,何必撒这个谎? 叶大舅眼睛红起来,盯着秦逸看了看之后,摁着胸口笑了。 是在笑,眼神却悲伤,他心尖疼得难受,不摁着胸口要站不稳。 程浩风伸手扶住他,让他坐到椅子上。 看到角落还堆着被砸烂的桌椅,程浩风也悲伤又愤怒,只是情绪没叶大舅明显。 叶大舅朝秦逸挥挥手,“小逸啊,我不逼你到叶家,算了,也罢,也罢,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的心一直向着秦家!” 秦福挑挑眉,不屑地哼了一声。 烛火摇晃,叶大舅仔细看秦逸,寻着与妹妹的相似之处,看着那些相似之处又更增悲伤。 不能哭,猛抽噎两声,叶大舅压抑住痛苦,郑重高声说:“小逸,今天救你一命,算是帮我妹妹跟你了断母子情!从今往后,叶家人不再护着你!” 说完后,叶大舅站起身,抓着程浩风的胳膊道:“程道友,我没帮上忙,对不起。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程浩风抬手握住他手腕,诚恳道:“朋友之间不必说这些,都是互相帮助。” 这话让叶大舅心安了些,他环视一圈,再注视秦逸一下,又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叶大舅转过身对叶轩说,“小轩,我们走!” 哪知叶轩弯腰行礼,然后眼神倔犟地说:“大伯,我请求在外游历,暂不回枝州。” 脑袋嗡嗡作响,叶大舅像被铜锤砸头之后,又被无数蜜蜂蛰了头,“你,你也不回枝州?” “我不是不回叶家,是要在外游历一番。”叶轩解释,“大伯,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修炼遇到瓶颈,想要找突破之法,窝在家里苦修难以突破。” 叶大舅理解了,但也察觉叶轩寻求突破只是借口,是感到在外闯荡有意思,不想回叶家清修。 修炼之事,叶大舅懂得不多,管不了叶轩,只得无奈同意。 叶轩又说是想多些历炼,变得更强,振兴叶家的主支,主支振兴,叶大舅这样的旁支叶姓人做生意也更顺利,少受欺凌。 这么多理由之外,叶轩不愿意回去还有一个因素没说,是想多见见白回风,也是要和程浩风分个高低。 月亮已隐去,太阳还未升起,最黑暗的时刻,叶大舅带随从们出发。 车队行得很慢,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照出蜿蜒的前路。 程浩风向他们挥手告别,秦福面带微笑靠近叶轩。 秦福的笑容简直是宠溺,还极热情对叶轩说:“我娘子是你同族的姑姑,算是你姑父,去秦家如何?你来秦州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招待过你。唉,都怪叶大哥太倔,我想和你们多亲近也没机会。叶大哥走了,你可得去秦家,姑父让你吃好玩好。” 都看向叶轩,等他回答,连收拾杂物的望湖楼小伙计也停手看着他。 他侧了侧头,瞄了瞄程浩风,随后对秦福说:“嗯嗯,我去秦家。” 蔡宝光咧咧嘴,似要说什么,程浩风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楼上走。 蔡宝光走开,程浩风又跟刘都聊了几句,刘都带队返回,程浩风送了挺远。 秦福和秦家的人以及叶轩回秦家后,天色蒙蒙亮,秦福洗漱一番,就让秦逸和叶轩一起来吃早饭。 一张大圆桌上,摆着龙眼酥、鸡肉香菇包子、蟹粉酥、莜面卷、樱桃酥酪和八宝粥、绿豆小米粥、红枣银耳羹等各种美食,任随挑选。 叶轩看了看,觉得都是些小姑娘爱吃的东西,皱起眉头问:“有烧饼和卤猪头肉吗?” “噗嗤……”秦逸笑出声,秦福瞪他一眼,他赶紧夹了个蟹粉酥大口吃,掩饰笑声。 秦福又马上吩咐仆人去买东西,很快买来叶轩要的食物,他们边吃边聊。 聊着聊起昨夜的事,秦逸仍是怀疑程浩风雇杀手杀自己。 “不是程浩风!我跟他合作过,那出招方式和眼神跟 程浩风不一样!”叶轩反驳着。 “他雇了杀手,肯定不会亲自出手啊,他藏着指挥行动就可以。”秦逸再讲理由,“你来救了我,杀手没机会啦,他就露面。你们出现在望湖楼,都有让人信服的原因,他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 叶轩摇头:“他想救卢氏夫妇,纵然恨你也不会这么冒冒失失对你下手。” “小逸,我同意你表兄的看法。”秦福虚眯眼睛道,“程浩风灵气损耗明显,呼吸不匀,多半是接到蔡宝光传信,从较远的地方赶来。他身上还有很淡的硝火味和鸊鹈膏味,很可能是去了军营。不知他又搞什么阴谋,但不是要谋害你性命。” 父亲已这般说,秦逸不再争辩,埋头大吃大嚼。 秦福和叶轩讨论起一些修行上的事,秦逸没怎么听懂,但感觉到父亲很欣赏叶轩。 正这么想,又听秦福赞叹道,“小轩,你说修行不能只求稳妥循序渐进,我同意,修行要机缘,机缘得靠争,有时候还靠赌。你不到百岁已这般修为,着实天赋异禀!” 叶轩脸色微红,恭敬说:“姑父这般夸我,实不敢当,我还得再加努力。” 不想听这些了,秦逸借口还得养伤,先回房间。 躺在藤椅上,瞅瞅包扎好的伤口,秦逸语气挺冲地问伺候一旁的秦快:“我是不是看起来好欺负啊,都逮着我砍啊杀的。” “是他们嫉妒大公子,见不得你过那么好。” “嫉妒?我这么个草包有什么可嫉妒。叶轩是天才,怎么没人嫉妒他?” “叶公子确实是天才,这次多亏他救了我们。”秦快露出敬慕的眼神,“你这个表兄很不错。” 这话让秦逸的心里莫名愤怒,话里也冒出酸气:“表兄?呵,天才?你们那么看重他,是我真不如他?其实我这么废物,只是因为懒,不是我笨,我用心修炼起来,三年之内超过那个大嘴巴。” 叶轩生得浓眉大眼,鼻挺口阔,有刚强英武气,嘴是比秦逸大些,所以被取个黑称“大嘴巴”。 秦快挠挠头,不知道怎么接话,幸好这时有小厮来报,萧年请秦逸议事。 不耐烦地摇了摇手,秦逸没好气地说:“不见,不见,本公子要养伤!” “萧公子在梨若别院等着,不是他来拜访。”小厮把事情讲得更详细,“是他派人来接大公子,马车在后门等着。” “不去,坐马车颠簸得伤口疼。” 小厮得令,刚转身要去让萧家仆人走,秦逸又叫住他。 “等会儿,你说萧年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白脸怎么想起找我议事啦?嘿,我正有烦心事呢,找他给我出点主意。” 第四百一十章、全在骗他 八月二十一上午巳时,秦逸到了梨若别院门外,萧年在门口笑脸相迎。 进到院中,梨树下摆好了木桌竹椅,桌上有雪梨川贝汤和桂花糕,萧年让老仆给秦逸舀汤。 秦逸直摆手:“不吃了,早上才赌气吃那么多甜腻腻的东西,看到甜汤就反胃呢。你找我要说什么,要说就快说。” “赌气?跟谁赌气?不会是跟你爹赌气吧?”萧年笑着亲手舀汤,“还是喝点吧,这是我摘的梨,我熬的汤,别人没福气喝到。这汤清肺润燥,你有气,正适合消气。我猜,你是被刺杀后,你父亲不怎么关心你,还夸叶轩,你才生气吧?” 这是猜吗?这是钻进过秦逸心里! 被刺杀的事可以打探到,因叶轩而心里不舒服的事不可能探听到啊,难道萧年会读心术? 萧年看到秦逸傻愣愣的样子,笑意更浓,把汤盅递到他嘴边。 “秦师弟,绕指柔红线可控人心,要窥探人心也并不难。我说这些并非是要嘲笑你,是想与你商量如何共同变强大。” 秦逸接过汤,喝了两口,催促萧年说有何办法。 萧年正色道:“你我皆知,臧师叔祖的功法,天下无敌!我们也曾打算学他的功法,只是苦于没机会,如今我瞅准一个机会,你可愿助我?” 秦逸的脸色一变:“机会?你也去找佘日茫了,你跟他们谈妥啦?” 这下轮到萧年发愣,秋高气爽,秋阳照出秦逸的神情变化,萧年看出他在想什么后,又一笑。 “我去找他们有何用处?我有更重要的消息给你说。” 风吹梨叶簌簌响,多数梨已摘了,只少数几个挺小的梨在风中晃,可怜巴巴的感觉。 秦逸莫名感到自己也有些可怜,像那几个梨子般被抛弃,任由风吹雨打。 “秦师弟,我刚搬到秦州时,你热情接待,我记着你的恩呢。秦家弟弟啊,不管有多少恩怨,我一直没有故意害过你,是不是呢?”萧年语调温柔,“你不要一次两次受挫,就失掉信心,要相信我们互相帮助,会变得很强。” 秦逸叹了一声:“因为我母亲的事,我真怕父亲会不再信任我了。你说吧,有什么重要消息跟我讲。” 萧年顿了顿,让脑海中杂事散去,再讲:“臧师叔祖可以出阵,镇龙囚玄阵困不住他。本是为了培养程浩风才甘愿被镇压阵中,没谁可以取代他对情丝化人者的指引。可惜程浩风不愿意随他建功立业,臧师叔祖已打算另寻情丝寄主。” 秦逸挠了挠头,“不是情丝化人吗?又说情丝寄主啥意思?” “情丝哪能变成人?情丝寄附在谁身上,谁就是情丝化人。有个传闻,留下情丝的是一位比臧师叔祖功力更高强的修行者,只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秦逸被唬得一愣一愣,听出个疑点:“留下情丝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强者?情丝可以寄生?你告诉我这些干嘛?要我去杀程浩风,你又玩借刀杀人是吧?” “不是,我请你帮我。”萧年把指套取下,递向秦逸说,“你知道我的绕指柔红线中有一根弃置不用的情丝吗?我想当新的情丝寄主,你帮了我,自有好处给你。” “绕指柔红线里还真有弃置不用的情丝啊?听人这么推测过,还真的是啊?” 秦逸接过指套瞧了又瞧,里面有根细细软软红线,只是扯不出来。 经过许多事,秦逸也有长进,但那是相对于从前的他自己有长进,要比起老狐狸们,他还是只有被耍的份儿。 萧年的眸底全是阴狠意,那些话都是程浩风让他说的,跟程浩风合作更符合他的利益。 没看出个名堂,秦逸还是假装懂了很多似的缓慢点头,“这情丝果然神奇,只是弃置不用的一根情丝都有非同一般的力量,嗯,我答应帮你,那要怎么帮呢?” “时机未到,暂时还不需要做什么,需要秦师弟相助时,我再请你来。” “好的,那我先回告辞了,等你的消息。” 刚回到秦家,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小厮又送了请帖来,是蔡宝光送帖来请。 帖中所说,是程浩风约秦逸到望湖楼吃湖鱼宴,化解恩怨。 “谁差那一顿酒菜?我受伤了,还没安静养伤呢,不去,在家吃。” 小厮刚出门,秦院头又来了,说是蔡宝光亲自来邀请,很有诚意。 劝了两句,秦逸还是不肯去,秦院头又说不能拂了程浩风的面子,还没到挑明了要开打的时候。 秦逸让秦院头和秦快去赴宴,也算是给了面子。 无奈之下,秦院头只得答应。 饭后,秦逸躺花园中的摇椅上闭目养神,才安静闲耍一个时辰,又传来喧闹声。 是万龙勃来找叶轩同游花楼,邀秦逸随去。 秦逸不愿去,伤得不重,那也是伤啊,玩也玩不尽兴,不如不去。 叶轩劝道:“我们不是去左拥右抱,是为了谈事方便才去,那里是龙叔发现的好地方。” 叶轩在固本院住的那段时间,已和万龙勃熟悉,万龙勃表面上对叶轩颇为欣赏,来往挺多。 去了之后,秦逸看出那里果然不是满带劣质脂粉味的污浊嘈杂之地,管事的仆妇引他们入了一片桂花林。 林中一个八角亭,摆着十几盆菊花,亭边又有马鞭草、细叶芒、蒲公英等花草点缀。 三人坐在亭中,一边喝茶一边谈些机密事,也不怕有谁偷听。 叶轩说:“我上午去冷湖边查过,查不清是谁要杀小逸,倒查出来佘日茫的一些事。他被小逸撵几次,去外地找安身之处更好,为什么愿意憋憋屈屈藏在湖底呢?原来佘日茫是贪恋臧前辈的绝世功法才不肯走。乌勺是他朋友,说愿意帮他,想要他比毛日渥和鄂日浑学得更多,还盼着继承臧前辈的一切。” 叶轩平时少言寡语,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语调显得木木的。 万龙勃听他说这些,仿佛在憋笑。 秦逸倒是听得连连点头,他认为佘日茫就是这么想的! 万龙勃又搓着手,难为情地说:“我还是怀疑佘日茫他们害你,不过,为了更重要的事,那些小仇小怨不算问题,我想去道歉,把所有矛盾引到我头上,如此一来,小逸跟他们和解要容易些。” 这么好心?对自己格外信任,格外关心?秦逸狐疑看着万龙勃。 万龙勃诚恳轻笑,看也看不出内心所想,秦逸收回目光,又想起另外的事。 “也许可以不再求佘日茫他们,也学得到臧师叔祖的功法。”秦逸压低嗓音问,“那个你们听说过没有,萧家的绕指柔红线里有弃置不用的情丝?就是情丝化人的那种情丝。” “情丝化人?”叶轩讶然,瞟了瞟万龙勃,“这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说。” 万龙勃不解问道:“是听过相关的事,可跟我们有关系吗?” 秦逸神秘兮兮笑了笑,让他们凑拢来,低声说:“萧年想当新的情丝寄主!我们可以通过他,探到最详细的情况。” 秦逸讲出萧年所图,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做。 “你帮萧年当新的情丝寄主?”万龙勃语气愤慨,“我是天赋一般,又有十全土堡很多俗事拖累,没机会去当了,你和小轩有机会啊,你们不争取一下?” 叶轩严肃拒绝:“我不争取,臧玄蛟也终是妖物,我不屑学他的功法,小逸想学的话,我可以助你。” 秦逸相信叶轩说的真话,他嫉妖如仇,但凡沾一点妖气的东西都嫌弃。 没想到母亲之事引出很多问题,却也引了一个表兄相助。 再想想他虽高傲,但真的救过自己的命,秦逸心里那点酸酸妒意也消失。 他们在花丛里饮酒时,蔡宝光与秦院头和秦快在望湖楼中,也已喝得酒酣耳热。 程浩风没有在宴席上,他只来和秦院头、秦快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出门。 他们也不好多问,以为他回羲明山了,实际是去见佘日茫和乌勺。 傍晚,秦院头和秦快才打着酒嗝告辞离去。 秦院头喝得看云朵和柳树全是重影,恍惚中见到有身影从湖面上飞过…… 很像是佘日茫和乌勺飞掠而去,程浩风随后跟上。 “诶诶,看那里,是不是程仙师和佘大师他们?”秦院头晃着秦快的肩膀问,“这是要干啥去啊?” 秦快揉揉眼睛,望了望后说:“飞太快,看不清了,反正是功力很高的修行者吧。这里也没别的啥高强修行者,多半是他们!” 听得这么说,秦院头脑海中串起很多事,想到一些可能发生的情况后,他酒也醒了大半。 “快去告诉大公子。”秦院头边说边找马。 秦快歪着头,还想在湖边吹吹风,醒醒酒,没明白秦院头突然着急什么。 “嘿,你快走啊,还秦快呢,你秦慢吧!”秦院头骑上马,一扬马鞭,“他们飞出去绝对有阴谋,不能让他们坏了大公子的事儿!” 秦快“哦”了一声,找到马飞奔而去,但他还是两眼发懵,没弄清眼前状况的同时,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望湖楼最高处是小阁楼,蔡宝光站在小阁楼的窗前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笑容满面。 那笑容里有欢喜,还有自豪,以及一点点诡魅。 第四百一十一章、蛋碎根断 秋风吹起落叶飘过望湖楼的阁楼,又抛下落叶,卷起几颗干瘪的野果。 越过几座山,抛弃野果,携沙尘吹进了城里。 等沙尘坠下时,又带着小巷里的粗粮饼香味,吹进秦府。 今年大丰收,老百姓虽吃不上山珍海味,可晚上也有粗粮饼啃,已是心满意足。 秋风闻到更香的味道,丢了粗粮饼香,吹进秦府饭厅,裹起葱油鲈鱼、茶叶炒虾仁和八宝鸭的香味,又带着香味吹入桂香扑鼻的小花园。 小花园中点了十二盏红纱灯笼,映得亭台楼阁皆为浅红,绮靡如梦。 此时万龙勃已回山上,秦逸和叶轩半闭眼睛,轻晃脑袋,听歌姬唱曲儿。 “大公子,大公子……” “大公子,做准备……” 秦快和秦院头匆忙跑入,气儿还没喘匀都赶忙要说事。 秦快正说:“大公子,有情况……” 秦院头抢着说:“佘大师和程仙师朝羲明山去了……” 秦快又摆着手说:“不,不一定是羲明山……反正出来了……” 秦逸也着急,让歌姬退下去,还是没听明白他们说什么。 叶轩叹了一声,又道:“不多说那些了,到羲明山探一探,自然明白。” 秦逸要派秦快去,想了想后,又要亲自去。 为保他安全,叶轩也要同去。 秦快和秦院头去备马,不一会儿,秦逸和叶轩已往山上去。 到了崇羲村,经过梨若别院时,萧年跑出来拦着。 “你们是不是要上山?我好像看到程师叔和佘大师他们上山了,也许是去镇龙囚玄阵。秦师弟,要是有机会,你可得通知我。” 秦逸勒马答应道:“你且在山下等消息,等我来梨若别院见你。” 说完又纵马疾驰而去,到了山门边,下马登山。 为了赶时间,运起灵气纵跃,秦逸累得脸色通红,满头大汗,还是坚持。 秦逸询问巡山的人,多数都说,似乎是看到程浩风带谁上山,没敢盘问。 到了镇龙囚玄阵,明明在路上还有人说,看着程浩风和佘日茫、乌勺去了阵旁,却没见到。 再问经过这边巡山的人,都说没有看到程浩风来这边。 到呼风河边,再问了另一队巡山的人,有一个外门男弟子说:“我看到程师叔祖和一个高个儿秃头的妖修在吵架,还有一个瘦小的妖修又在吼。” 秦逸跺脚大声说:“是在争当情丝寄主了,快找快找啊,不能让他们争了先。” 叶轩劝他:“不要急,他们拉扯争执,也许是为昨夜的事对质,不是争当情丝寄主。” 不懂他二人对话是什么意思,巡山的人面面相觑。 秦逸问那外门男弟子,程浩风他们去了哪里,他说像是去了固本院。 秦逸不信,又返回镇龙囚玄阵去找,还是没见到。 再往云华观方向走,又问巡山的人。 一个中年杂役说,“程仙师去找万堡主了,气冲冲要去理论什么。” 叶轩认为程浩风确实去了固本院,因昨夜被怀疑刺杀秦逸,对万龙勃心怀不忿。 秦逸认为全是哄人的,程浩风和佘日茫、乌勺一起来,不会只为几句话跟万龙勃闹。 叶轩决定去固本院看看,秦逸固执己见,要再往镇龙囚玄阵去。 围着阵旁慢走几圈,还是没看到程浩风和佘日茫、乌勺的身影,秦逸并不气馁,还搓搓脸,散去疲惫感,显得精神抖擞。 “哼,说程浩风在固本院,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大嘴巴相信,我可不会信,我得来个守株待兔!” 夜深了,巡山的人也不想在满是露水的杂草丛里走来走去,他们不能睡,但坐在宽敞干净的地方聊聊天是可以的,因此镇龙囚玄阵周围已无人来往。 秦逸有点怕起来,为了减少恐惧,他又在阵旁松林中踱步。 刚行到一株大松树背后,瞟到阵旁似乎出现两个身影。 定睛一看,是佘日茫和乌勺! 秦逸暗自窃喜:还是我聪明,抓住了机会! 没有见到程浩风一起来,还正好和佘日茫、乌勺套近乎。 “佘大师、乌大师,我上次送礼物去找你们道歉,你们怎么不肯见我?”秦逸笑着走过去,“可巧遇见你们了,我有哪里做错了,你们快惩罚,不要躲着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说,我全力去办……” “哼哼,惩罚你?好……”佘日茫狞笑着举起金光软杖。 乌勺大吼着横飞冲来,“秦逸,你还敢送上门来?快把我们的丹药和钱财还回来!” 秦逸早有准备,一边掣出斩魔剑招架,一边信心十足地说:“我那是跟你们闹着玩儿!你们所有的东西我都还,另外还要奉上更多更好的东西!” 乌勺的手顿住,蛇头镔管仍对准秦逸,但没发射小镖,还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佘日茫。 “看我干嘛?”佘日茫凶巴巴吼道,“谁要他那些臭东西?打,给璧琴姑娘报仇啊!” “哔……”一枚小镖射出! 秦逸慌忙挥剑挡开小镖,脸色略显苍白,缓步朝后退着。 “停,听我说,乌大师,我没把黄璧琴怎么样,她救过你们,又是我妻子,我不会太为难她。” “哼!”佘日茫冷哼一声,才不听他说话呢,金光软杖横扫向秦逸腿部! 这用剑挡不住啊,秦逸慌乱中斜飞到树枝上。 他躲过一击的同时,旁边的小树被击中,“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他抚了抚额头,感到一阵后怕。 可他没看出来,这已经是佘日茫收了力道,否则他躲的那棵树会一起断,他也会摔成重伤。 乌勺似乎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是被说服了,想要试试合作? 果然,乌勺拉了拉佘日茫的衣袖说:“要不,听听这小子要讲些啥?看他蛮诚实的,是真要跟我们和好呢。” 秦逸终于等来一点转机,连声说:“我是真要跟你们和好,真的。佘大师别打我,别打,全是误会,听我说!听我说!” 寂静的夜空中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佘日茫抬眼望望鸟鸣声传来的地方,又皱紧眉头。 这是考虑要不要跟秦逸合作?秦逸紧张等待着,喉咙发紧发干,他直勾勾看着树下的佘日茫。 佘日茫垂着头在考虑,头顶稀疏的发丝乱了些,在风中舞得张狂,看得秦逸莫名恐惧。 佘日茫终于抬起头,目光显得坚定了很多,对乌勺说:“不要听他乱扯!再多的钱也消不了我的恨!杀他!” 话音未落,金光软杖直打向秦逸所站树枝! 树枝断掉,无可立足! 秦逸在最后一瞬,抓住了另一根树枝,才没有摔下去。 秦逸一手抓树枝,一手握剑,双腿在空中晃着还没停,金光软杖又扫来! 躲不开呀,他只得纵身跃上半空,避开金光软杖。 凭着仅有的灵气在空中顿了顿,正要跃向另一棵树呼救,耳边又传来尖利的呼啸声! 是乌勺在发射小镖,以本能感知力来感应,是射向腰部。 秦逸想也没多想,趁着下落之势,挥剑荡向后方,荡开两枚小镖。 可似乎还有小镖射向了小腿?秦逸顾不得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先避开这一击再看。 他在空中横劈腿,险险避过小镖。 小镖从腿肚儿下射过,刮破了裤边,秦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双腿竟又被无形的外力拉扯住! 这怎么回事?秦逸回头一看,是佘日茫和乌勺分别用灵气拉住他一条腿。 他们不再用武器攻击他,是想把他生生撕成两半? 秦逸的后背突然冒汗又突然感到冰凉,他剧烈挣扎着,可是挣扎不脱,连双腿也无法并拢! 他的眼珠鼓起,脸上的肉微抖着,极为惊恐地嚎叫起来! 他不要这么死!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被一杖拍死,一镖射死来得痛快。 在过了于他而言极漫长,实则极短的一刻后,他发现他们没把他撕成两半! 那到底要怎么对他? 佘日茫和乌勺同时一笑,以灵气扯着秦逸的腿朝后一拉,又猛向前推一把! 随即撤了灵气,悠闲抱臂望着飞撞的秦逸。 因有前冲之势,秦逸没有立刻摔下来,直直撞向一棵铜盆粗的松树! 秦逸双腿还没有合拢,松树正撞于两腿之间! 佘日茫笑得更欢,他仿佛听到了非常悦耳的声音。 很久以前听过这声音,那时他还是条小蛇,有一天很饿很饿,终于找到了几个鸟蛋。 他整吞了两个鸟蛋,没吃过瘾,又用尾巴卷起一个鸟蛋,在石头上磕碎。 佘日茫脸上满是沉醉的笑意,鸟蛋碎裂的声音真是悦耳,吸蛋液吃时,真是过瘾。 秦逸的五官则已经挤成一团,痛得两眼呆滞,他撞过去后抱紧树干,仿佛抱紧树干可以减少痛苦。 他感觉手指抠树抠得疼,下半身则似没有知觉,一滩尿混着鲜红的血顺树干流下! 风吹得血腥味和骚臭味散开,也吹来了巡山的人大吼声:“有闯山的贼,快来人啊!” 听到有杂乱脚步声跑近,秦逸想呼救也喊不出声,他的眼珠一动,放开抱树干的手,重重落地。 又有打斗声传来,秦逸竭力抬头想看清状况,但眼前只有带血色的模糊人影晃动。 他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是程浩风和万龙勃、叶轩来了。 “不要打!”程浩风高声劝道,“是我带他们来的,不要打,不要打!” 秦逸的手指微微勾了勾,想喊他们先救自己,可他们还在打还在吵。 急得一口气上不来,秦逸的头一歪,眼睛紧闭,没再动弹。 第四百一十二章、信与不信 夜风吹动程浩风的发带,在头顶绕了个圈儿,又懒懒在额前垂下,他晃了晃头,使发带落到脑后去。 他瞥了瞥秦逸所躺之处,却又从容挥着手说:“众位朋友,羲明山的弟子们,不要再打。佘师兄和乌大师来见万堡主有正事,我正要从中斡旋,怎知你们先到这边,引起误会。” 巡山的人当中那领队让大家住手,又恭敬问程浩风带佘日茫和乌勺来具体要做什么。 “佘师兄和乌大师认为万堡主冤枉他们,前来讨个说法。”程浩风指了指身旁的万龙勃,“我要带他们和万堡主化解恩怨,你们不要再打,免得恩怨更多。” 巡山的领队看看程浩风和万龙勃、叶轩,又看看佘日茫和乌勺,这可都惹不起,鞠躬行礼退到一边。 万龙勃和佘日茫互相瞪眼冷哼,为了冷湖边刺杀一事争论对错,程浩风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仿佛忘了秦逸。 草叶的露水滴落,滴到秦逸的脸上,他的眼皮动了动。 半睁了眼睛,秦逸抓着树干蹭了蹭,想站起来没能站起来。 他揉了揉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救命,救我,救我啊……” 争吵声很大,巡山的人没听到。 程浩风的听力比这些巡山弟子好很多,他听到了,循声走到草丛边。 左看右看,程浩风没注意到他,为了获救,他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呼喊一声。 程浩风转身看到了他,惊讶喊起来:“秦师侄,你这是……这是,天啊,快救救他!谁带了金创药,快给他止血!” 程浩风的声音引来别人,纷纷跑过来。 斜坐下,程浩风扶秦逸靠到身上,看起来很关心秦逸安危。 他神色焦急,手忙脚乱找了一遍金创药没找到,又让那些巡山的人快找。 万龙勃意味深长笑着,目光落在程浩风的额前,看着一缕发丝飘起,看到他额头上有一层细汗。 他知道那汗水不是因赶路太急太累而出,也不是因担忧和紧张而出,是因耗太多精力要保证计划万无一失而出。 还有演戏也很耗精力,演要演得比真的还真。 程浩风想方设法要给秦逸治伤,可巡山的人也没找到金创药,叶轩让大家别找了。 这修行者普遍随身带金创药和补气丹药,却都说没有,是看秦逸伤得太重,怕到时候出了意外,秦家反倒怪给丹药的人伤他误他吧? 叶轩虽不喜欢秦逸,但总也有点表兄弟情份,从袖中掏出颗丹药塞进秦逸的嘴,“快找益灵丹,还是快用益灵丹好些,补灵气保命!我只带了一颗,你们谁还有?秦家双倍奉还。” 没带金创药,总不好意思说连益灵丹也没有,巡山的人纷纷给出来。 万龙勃也靠拢过来,换了担忧神情说:“我才找到有两颗益灵丹,还有一小瓶金创药。给小逸用上,缓缓疼痛也好。” 他们把秦逸扯来抹去,乱成一团,佘日茫和乌勺早已悄悄溜走。 等秦逸止血,脉搏跳得略平稳,派了几个外门弟子抬他回固本院。 安顿好秦逸,众人似乎才反应过来,秦逸不可能自己伤成那般,极可能是佘日茫和乌勺伤了他。 要去抓佘日茫和乌勺,能往哪儿抓呢? 去找程浩风,他说定然是佘日茫和乌勺偶然碰见秦逸,发生误会,打斗中失手重伤秦逸。 这个事儿,都看出来与程浩风有关,又都找不到让程浩风担责的理由。 巡山的人把事情上报刘郭后,刘郭也和各峰主事商议,一切以给秦逸治伤为首要,要定罪责也等抓到佘日茫和乌勺再定。 但要抓到佘日茫和乌勺几乎不可能,程浩风已安排他们逃往枝州。 行事前,已和叶大舅商议好,叶大舅自有隐秘带他们藏身的办法。 八月二十三清晨,忙了一夜后,万龙勃终于得以坐着安静品茶。 固本院的客房外,一树枫叶半红半青,万龙勃望望窗外,又凝视茶杯。 茶水烟雾中,氤氲出程浩风的脸。 程浩风曾在八月二十的半夜找过他,要他共设戗害秦逸之谋。 他本不同意,程浩风威胁他,要是不同意就指认他刺杀秦逸。 程浩风那时的语气很冷,“你若与我共谋,可以让你出气,还可帮你洗清那件事的嫌疑。” “什么事,什么嫌疑?我没做坏事,你少胡说。” “冷湖边的刺杀之事,我是抓到一个刺客后,才现身见你们的!”程浩风的唇角微勾,带了森冷笑意说,“我已知道真相,没有当众戳穿你,只为了更完美的计谋。” 万龙勃还要再强辩几句:“我不信你抓到刺客,还问出了什么。就算刺客说是我指使,那也是诬陷。还有,我不信你挑拨得了我和秦家的关系。” 程浩风眉梢挑高,冷声问道:“不管你信不信,你敢冒被秦家怀疑的风险吗?我们试试我去秦家讲出真相会发生什么?” 万龙勃当时没敢冒险,妥协了。 后来与那些刺客联系,询问之后,确定程浩风根本没抓到过谁,万龙勃气得咬牙切齿。 不过,思虑再三,与程浩风合谋也没损失,还可达到报复秦家的目的,也就愿意配合。 万龙勃与佘日茫、乌勺全按程浩风计谋行事,连萧年也是同谋,叶轩不是。 可是叶轩旁观者清,他看出一些事,叶大舅也猜到一些事,但他们都没有拆穿。 这件事到这一步,没谁愿意多管,就连给秦家报信儿,都是推来推去,都怕会成秦家的出气筒,最后还是万金勃发灵符告知秦福。 收到灵符,秦福霍地站起来,愣了一瞬,又重重坐到椅子上,两眼呆滞,双手无力垂下。 仆人来请他吃早餐,他嘴角歪了歪,没说出话,流了一点口水。 仆人吓得转头就跑,去让秦院头来。 秦院头赶来看他,只见他还瘫坐不动,又小声问他身体如何,要不要请医师来。 “嗯……”他长呼一口气,揉了揉脸,坐直了,“不要慌张,我只是一时缓不过来。唉,家门不幸,小逸受了重伤,你去请秦仙师来。” “大公子受了重伤?”秦院头惊诧反问,“他追去赔礼道歉,咋会受重伤?” “追去赔礼道歉?”秦福的目光瞬间犀利,“给谁赔礼道歉?” 秦院头连忙把前因后果说了,秦福沉默良久,脸色阴沉得像要滴下水。 待得秦院头双腿发抖,他才出声让秦院头带可靠的医师上山去医秦逸,但去之前仍要带秦沐风来见秦福。 不一会儿,秦沐风到了,进门就问:“秦家主,听秦院头说秦师侄受了重伤?” “是,伤在私密之处。” “竟伤得这般重?秦家主,请允许我回山上,秦师侄重伤不宜挪动,我可治好秦师侄的伤,还可让他功能不受损。” 秦福斜眼冷笑,暗道:果然跟你们有关,是程浩风出的奸计,想要帮秦沐风摆脱控制吧? 见他不表明态度,秦沐风又说:“我有治疗经验,我三师兄也曾伤私密处,正是我治好的,秦家主,你放心,我回了山上也会再回秦家制香。” “你倒挺关心小逸的,可惜我不信你!”秦福凶狠逼视他,“弄伤小逸,再让你去治,是你们早定下的阴谋吧?” 秦沐风愤然道:“秦家主这般猜疑,我不去就是。只是你记好,若不信我,以后必定后悔!” 秦福向外挥挥手,明显听得不耐烦了。 秦沐风走开,秦福唤了秦快,让他把此事说得更详细,又让叶轩回秦府,把昨晚的事情经过详说。 了解清楚,秦福没有急于找参与的人质问,甚至没派人抓捕佘日茫和乌勺。 他沐浴薰香,使自己从担忧愤怒中冷静,再派人去请万龙勃。 傍晚时,万龙勃到得秦府中。 秦福说对别人所述都不相信,让万龙勃再讲一遍事情经过。 讲完之后,秦福又问:“你看此事有几成可能是程浩风指使?他曾被小逸所重伤,是不是他报复?” “有多少可能是程道友指使的,我还真说不清。”万龙勃为难地说,“那两个蛇妖也和小逸有仇,是他们自己要复仇,还是程道友安排,难以分辨。不过,我倒是知道些治那里重伤的办法。” 秦福的眼睛中顿时注满警惕和疑虑:“那处重伤了,真能治好?据说程浩风是情丝化人,有重生之力,才会伤愈。小逸是凡人之身,怎么治得好?你是要推荐秦沐风去治吧?” 万龙勃偏一下头,神情坦然说:“推荐秦道友做什么呢?我对情丝化人之说也半信半疑。我提的办法是和草木灵气有关,草木叶落枝断还可再长,那草木灵气可有重生血肉筋骨之效。” 秦福笑了笑:“对,你这说得有理。程浩风和那些草木之妖关系甚好,他重伤能愈,多半也和草木灵气有关。” 与万龙勃又谈了一会儿,秦福更相信利用草木灵气可得重生血肉之效。 万龙勃走后,秦福又细想一番。 黄璧琴有草木妖气,也可助秦逸治伤,这场婚姻也总算占了些便宜。 又想起当时查秦祥之死,秦禄曾查到有草木之妖参与,由此怀疑卢阿槐和藤姑。 又有仇恨,又想利用,秦福往凉丝苑去。 秦福本没真心想放卢阿槐和藤姑,听万龙勃再这么一说,决定去再吸他们灵气,还要逼问可助血肉重生的办法。 第四百一十三章、害人被害 昏暗的小屋内,一盏油灯闪着暗淡的光,卢阿槐和藤姑正在喝露水。 那是刘小柳带伙计们用瓷瓶收的晨露,程浩风留了补灵气丹药在望湖楼,把丹药溶在露水里,再让蔡宝光设法送到凉丝苑。 秦家答应不再残害卢氏夫妇,也只是不再捆起来榨干灵气,关在这小屋内,饮食供给不足,还封窗关门,让他们得不到阳光雨露滋润。 含灵气的露水饮尽,卢阿槐的脸色不再是灰白,眼中也有了点神采。 藤姑喝得慢,还剩了小半碗露水,她递给卢阿槐:“你伤得比我重,再喝一些。” 卢阿槐摇头,握了握妻子枯瘦的手,“跟着我,你没享过一天福,别事事都先顾着我。快喝,呆会儿换班,是个凶狠家伙来,他要是知道蔡小哥偷送了露水,咱们更熬不下去。” “你喝,你喝。你的伤势不能再恶化,我熬得住。程仙师说了,最多熬过今天咱们就得救,我信他!” “我的伤问题不大,你看你瘦成这样……” “你快喝嘛,你伤口都化脓了,没灵气护住心脉……” 他们让来让去,突然“啪”的一声脆响,碗摔碎了,露水浸入地面。 他们的手明明托住碗的,是一股外力抓走了碗,摔到地上。 他俩警惕看向门口,门猛然打开,秦福踏步进屋,对着他们阴森森一笑,抬手旋出一个圆口瓶。 卢阿槐的眼眶顿时发红,左手把藤姑朝背后一拉,右手发出浅淡绿光,两颗槐钉从绿光中飞出! 可惜槐钉刚飞出去,秦福已侧身避过。 门“铎”的一声关上,随即是“嘁嘁”两声,那是槐钉钉在门上的声音。 秦福轻蔑斜看卢阿槐,低叱一声,双手发出明亮的灵气光,把卢阿槐笼罩其中。 趁着还没有笼罩完,卢阿槐重重推了藤姑一把,将她推向了门边:“逃!快逃啊!” 藤姑恋恋不舍看了卢阿槐一眼,狠心咬咬牙,转过头去,想出去求救。 手碰到门扣儿,刚要拉开门,藤姑的手感到疼,又忽然抽搐两下,被无形的力量扯回屋子中间。 “逃?逃哪里去?”秦福看着还努力爬起来的藤姑大笑,“哈哈,我答应把你们从地牢放出来,你们以为这间屋子是普通屋子?早设了针对你们的阵法,逃不了的!” 藤姑含泪怒吼着,扬手打出一道藤鞭。 可还没有打到秦福身上,已反被秦福抓着藤鞭,扯她到了身前。 她剧烈挣扎两下没挣脱,就被秦福的灵气光笼罩。 看她也遭毒手,卢阿槐想反抗,但是手脚全动弹不得,只有仰起脖子凄厉哭叫。 卢氏夫妇好不容易补回的灵气,又被秦福吸走。 直到秦福见圆口瓶已满,双手扣着撤回自己灵气,出了屋子,卢阿槐和藤姑的痛苦才略减轻。 秦福到了凉丝苑一间客房中,盘坐于床,让灵气相融。 试着引灵气用万龙勃所说的重生血肉之法,去疏导伤病处,待得吸收完夺来的灵气,秦福感到胸腹间舒畅很多。 如此吸收草木灵气果然有用,秦福兴奋难抑,还又去集了一罐灵气,让秦快给秦逸带去。 卢阿槐只剩下一丝灵气残存,暂且保命,他虚弱躺在地上,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藤姑的状况更差些,要不是还有粗重呼吸声在,已要当她是具死尸。 歇了歇,卢阿槐仍是精神萎靡,但恢复一点力气,他艰难爬到藤姑身边。 吃力地伸出手,抚了抚藤姑被冷汗浸湿的头发。 藤姑的眼睛微睁,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挤出一个笑容安慰他。 卢阿槐也一笑,他们十分痛苦,可眼中没有绝望,坚信最难的时刻很快会过去。 为了更好发挥草木灵气的作用,秦福在客房中又运转一圈灵气,此时浊气排尽,连老化的皮肤也似乎白皙有弹性了。 再感受一下有伤病之处,因灵气融合,是已变得清爽很多。 秦福又想起柳树沟除柳阿公和柳姥姥外,还有不少草木之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利用? 要是柳树沟的小妖们没搬走,多吸他们灵气,是不是也有助于功法提升,那可以不用透骨香了? 秦福打算除掉程浩风他们后,把柳树沟搬走的草精花妖全抓回来。 他又暗赞万龙勃聪明,即使二弟秦禄也只想到用草木灵气来补灵气,并压制火性与杂念,没想到用来除衰朽伤病,重生血肉。 只是,外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对万龙勃要防备些。 秦福一夜未眠,也还神清气爽,八月二十四凌晨,他又往小屋来,要再吸灵气。 天边晨曦微露,只见薄雾中一个人影立在那小屋门口。 秦福没有直接过去,唤了一个护院来问,原来是程浩风听到卢氏夫妇又被吸灵气的消息,赶来阻止。 秦福知道凉丝苑中有程浩风收买的人,但他懒得详查,消息传出去就传出去吧,秦沐风还软禁在秦家呢,程浩风知道卢氏夫妇再被残害也做不了什么。 “程道友,来凉丝苑游玩也不告知我,这也没备上酒菜,失礼了。”秦福热情笑着走过去。 程浩风不想对他演戏了,沉下脸厉声道:“秦家主,你言而无信!卢土地公夫妻俩性命堪忧,我必须带他们走!” 秦福也收起笑脸,“不是我残害他们,是他们杀了我三弟,我要报仇!” “秦三爷之死已有定论,浦师兄离开羲明山,柳欢儿和柳树沟的生灵已背井离乡,你还要怎样?卢土地公夫妻俩与秦三爷之死无关。” “无关?我二弟已找到证据,参与杀我三弟的有草木之妖,即便他俩没直接动手,也定然参与其中。程道友别忘了秦道友还在我府中做客,不是他们害我三弟,难道是秦道友?” 用秦沐风来要挟,让程浩风掂量六师弟和卢土地公夫妇孰轻孰重? 程浩风气极怒极,忽又一笑,摇头叹道:“为了夺取他们的灵气,秦家主编出这般理由,煞费苦心啊。” 程浩风侧过身,抚了抚紧闭的门,愧疚和悲痛溢满心间。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些事属于计谋中的一环,但卢阿槐和藤姑要承受实实在在的痛苦,他的情绪没有半点假。 秋晓露白,朝霞如锦,是郊游赏红叶的好时节。 好景难赏,胸口如压了块大石头,程浩风长呼一口气缓解憋闷感,泪水却再也忍不住,滴滴滑落。 他的长发只随意用布条半扎着,耳边还垂下几绺乱发,身着褪色的蓝布袍,像极了落榜的穷书生,愁苦失落之态尽显。 看得护院们可怜程浩风,秦福却是生出些许钦佩,他这般落魄颓败,竟也没有惊慌哀求,是个非一般的对手。 秦福的语气缓和道:“程道友与他们有交情,要护他们,但这些妖怪终属异类啊,不可纵容。程道友,你不要阻拦我复仇,我也不怨你来干扰我。” 程浩风抬手拭泪,倔犟仰头。 待情绪平复再说:“我不是要护他们,是要护你。人与草木灵气不同,吸收多了你会承受不住,经脉寸断!” “额?还有这个说法?”秦福笑了笑,“那我先谢谢程道友啦。不必为我担心,请你还是在苑内别处游玩吧。” 一个护院伸长手臂,请程浩风往客房去,又有两个护院靠近程浩风,掣出刀来。 程浩风摆手拒绝,告辞出苑而去。 秦福见程浩风满脸悲伤痛恨之色,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不由得意展笑。 入屋再吸灵气,初感舒服无比,很快就有些滞涩。 秦福微怔,程浩风所说是真话? 不可能,那只是想要释放卢阿槐和藤姑罢了。 秦福忍着不适,强行再吸灵气入圆口瓶。 难受之感加重,只吸了半瓶后,秦福就停止,匆匆去客房。 他想着只要与己灵气相融后,必定会消解不适感。 哪知这半瓶灵气一经融入后,他顿时痛苦难当。 不是刀砍火烧那种明显的痛,是灵气如被封冻,呼吸也不畅。 秦福试了几次,没有缓解痛苦,还一点灵气也运转不了啦。 试图强行运转灵气,突然喉咙一紧,喷出一股紫黑血箭。 秦福摁住胸口,脱力倒于床上。 他不相信什么承受不住草木灵气,推测是程浩风用了手段。 等身体稍好,可以坐起来时,他让仆人去请程浩风来见。 不久后,仆人回话,程浩风不肯来见。 他气得又吐了一次血,仆人给他喂了丹药,才又得以缓解。 秦福撑着身体坐起,为了逼程浩风来见,放话要立刻杀了卢阿槐和藤姑。 等到午后的阳光照得秦福闷热烦躁,程浩风才慢悠悠进门。 秦福没力气再装模作样,一见到他就凶巴巴问:“快说,我怎么了?你是不是下了毒?少拿那些谎话哄我,说真话!” 程浩风撩起袍裾,在床边的椅子上端正坐下,又理平袍裾,对着秦福彬彬有礼微笑。 “程浩风,你到底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说,我这是怎么了?你敢不说,我杀了槐精藤妖,再杀秦沐风。” “秦家主,杀心不要这么重。”程浩风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眉梢眼角全是讥笑之意,“是,我是用了点计谋,想知道你怎么了?那你放了他们。” 第四百一十四章、步步紧逼 “我可以放了槐精藤妖,你快告诉我怎么解毒。”秦福答应得很干脆。 卢阿槐和藤姑几乎修为尽废,放了他们也无所谓。 “我是要你把我六师弟也放了。”程浩风加重语气沉声道。 “不可能!” 秦福感到经脉似废了,但性命应当无碍,还有时间讲条件。 扣着秦沐风,程浩风有再多计谋也要有所顾忌。 想了一堆接下来要怎么唇舌交锋的话,哪知程浩风妥协得这么快:“先放卢土地公夫妇也好,去放吧。等他们平安无事,我再和你详谈。” 秦福纳闷儿,程浩风是还有后招?还是认为秦家不敢对秦沐风太狠?或是的确无奈,先救到一些是一些? 窗口斜照进的橙色微光映得屋内温暖,程浩风神色平静,平静到像是拜访故交好友,闲话家常。 秦福猜不透他所想,只得按所答应的,派人去放了卢氏夫妇。 那小屋的门打开,蓝天白云和绿树红花扑入卢阿槐和藤姑的眼睑,他们挣扎着站起来,贪恋地看着眼前景致,猛吸两口气,立刻有了些精神。 他们看着对方轻笑,相扶相携出屋而去。 程浩风在屋外迎接,他们向他深鞠一躬,他又反向他们深鞠一躬。 藤姑两眼含泪,张嘴要说什么,程浩风赶紧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说。 卢阿槐捏了捏藤姑的手,又向程浩风点点头,朝凉丝苑大门口走去。 程浩风默默跟在他俩身后护送,直到他们出了凉丝苑,才返回秦福所在的客房。 为保他们安全,程浩风早有安排,他们没有回土地庙,走向北边。 在苑外不远处的岔路口,蔡宝光停了马车接应,侯贵忠跟在车旁护送。 卢阿槐和藤姑会暂时留在望湖楼,他们的本体根茎也栽到望湖楼旁的小花园中。 秦福再三催促程浩风讲明情况,程浩风都不开口,直到收了他们平安抵达的传信,程浩风才讲出前因后果。 “我没有中毒?只怪我吸了他们的灵气?”秦福根本不相信这些,“讲实话,否则我让瘦虎杀了秦沐风!” “你不信就算了。”程浩风用食指轻敲椅子扶手,“那些灵气里有我的灵气,还有叶氏夫人所留怨气,你不听劝,我也没有办法。” 原来如此,程浩风早上是故意反向激他去吸灵气! 秦福已推测到程浩风的灵气有特殊,难以融入别人经脉,强行去融,当然会使经脉受损。 可是受损也不至于如被封冻一般,还运转灵气就伤及内脏吧? 难道真有怨气侵入?可是他娘子的残魂已散,又哪来的怨气? 程浩风看出他想不通,并没有详细讲,只催他谈条件,条件达成,可帮他减轻痛苦。 秦福闭目沉思,不愿谈条件。 程浩风也不急,静静望向窗外。 那天让秦沐风再入虎口,换得卢阿槐和藤姑从地牢中出来,为的就是看管松些,便于让他夫妇俩配合做陷阱。 让秦逸伤重,是满足黄璧书提的条件,以后好尽心尽力帮己方做事,也是逼秦福走向陷阱。 万龙勃是故意说那些,所谓“重生血肉”之法,也是程浩风想出的哄骗之术。 怨气是程浩风所凝,当日聚叶氏夫人残魂,已发现她分化出不受本心所控的怨气,程浩风也看出那怨气对秦福全无感情,还极度仇视。 并根据白回风所分析,程浩风想到自己进那密室受到影响,也多半因那怨气所致。 程浩风虽然不能控制那怨气,却在叶氏夫人残魂消散前,以自身被怨气所侵所带的怨气,吸引伴生于叶氏夫人残魂的怨气,凝为一处压制着。 昨夜,秦福走后,程浩风潜入凉丝苑。 他将怨气和自己灵气引出后,又附着于卢阿槐和藤姑体表,伪装草木灵气。 其实伪装得有破绽,那一层附着于体表的含怨气灵气微带黑蓝色,不是纯净的青绿色。 为了让秦福看不出破绽,程浩风前来求他释放,激起他的骄傲得意之感,忽略掉种种异样。 与其说是程浩风设连环计击败秦福,不如说是他败于欺凌弱小的行径,败于掠夺灵气的贪婪。 秦福没有多问,可已猜到了八成,他顾不上去查真相,首要是恢复灵气。 “你害我,不怕秦家杀了秦沐风,再攻上羲明山?”秦福抬手亮出手腕,“快给我解了经脉所受压制,过往的事咱们都不提,从此秦家与羲明山井水不犯河水吧。你要是不解,必有腥风血雨。” 只要脱离痛苦,暂且退让也可以,报仇的机会还很多。 “我怕什么?你和秦逸都已重伤,秦禄远在外地,秦家不可能攻上羲明山。”程浩风说完这一句,再又语气冰凉道,“你的经脉没有恢复之法,这是替你夫人惩戒你,要想消了怨气,你闭门忏悔吧。等哪天怨气消解,或许你的经脉自会恢复。” 秦福的手一扬,“我忏悔?我没有错,悔什么?既然我经脉已无解,那不如一死,我让瘦虎杀了秦沐风给我陪葬。” 程浩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还挑眉笑了笑。 “你笑什么?以为秦家怕和羲明山结仇,不敢杀秦沐风?” “秦家主,你忘了你无法以灵符命令瘦虎啦,不只瘦虎,你所有的手下都不知道你目前状况,我要操控你假传任何命令都可以。” 瞄了瞄秦福的反应,程浩风顿了顿又说,“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用你的名义,让秦家的人放了六师弟吗?” 秦福捏捏眉心,思及已无灵气可用,还有可能被程浩风挟持,他整个人似在不断往下坠。 如往深渊中坠去,还伴着晕眩感。 但还没到要绝望时,他不能弱了气势。 勉强打起精神,他侧目睨着程浩风说:“你真正目的不是要救人,是要秦家垮掉,帮刘都掌控秦州,进而扩张势力一统天下!程浩风,你这么忠心帮刘都是要什么?” “我要什么,与你无关。”想套话,就得来这么冷淡一句? 秦福气噎,程浩风没有继续争论的意思,拿出了一张纸,写着拟好的条件。 那条件是: 秦家搬去枝州和崖州之间的一处山坳,那里有秦家以前购买的田宅,可让秦氏族人安身。 秦福卸任家主之位,在叶氏夫人灵前长跪忏悔,并捐出所有个人财物,只吃粗粮粥,只穿没染色的麻衣。 秦逸与秦家断绝关系,到叶家生活,改姓叶,隐居乡间修身养性。 秦禄把家产清点好,办妥与刘都交接之事,去僻静山林清心苦修,不参与任何势力争斗。 秦福看完后重重把纸丢到地上,吼道:“秦家终究要和羲明山斗上一斗,你做这些是想提前劝我们,不战而退?哼,秦家基业毁于我手,还不如死了呢!” 程浩风早料到他多半不会答应,开了条件也只不过给个万分之一的机会,看秦福愿不愿意抓住机会。 给他机会,是不可做得太绝,免得影响自己以后心境。 将纸捡起,叠好,揣入袖中,程浩风语气平和问:“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对于秦家是最好的结果。” 秦福猛然起身大声说:“你还没赢呢,少得意!那种屈辱条件,我绝不答应!你杀了我吧!我死了,至少还能让秦家人给我报仇血恨,不至于太窝囊!” 程浩风摇头笑笑,指了指窗外巡逻护院的身影,“你太高估你在秦家人心中的威望,你若死了,秦家会先内斗争权,不会先为你报仇。” 秦福的身体晃了晃,颓然坐下。 程浩风语重心长道:“我来和你商议,不是受威胁,是对你还留着一分善意。我就算不提任何要求,放你回秦府,秦家人也不会让你们这一支传下去,你经脉已废,秦逸再难有子嗣,为了将来,秦家人定然另选家主。你经脉的中怨气不除,就算用了透骨香,又练了《改体塑筋要术》也无济于事。” 秦福两手抱拳抵着下巴,半眯眼睛反问:“你说得不错,可我这一支不是只有我和小逸,你是不是忘了我二弟秦禄身强体壮,天赋奇高?” “没忘,但他无法让你和秦逸身体复原,你们父子再无希望。” 秦福扭扭脖子昂着头说:“个人的输赢不重要,势力相争是看整个势力变强还是变弱,不是一个小阴谋得逞就算赢,咱们看谁笑到最后!” “行,看谁笑到最后。”程浩风站起身,打算离去不再商谈,“给你退路你不退,偏要相争,我愿意奉陪,到时候别怪我赶尽杀绝。” “你且等等,我这经脉当真没有办法可解?” “你要是答应了条件,我会分几次把我的灵气一点一点引出,降低经脉封冻程度。但要彻底康复,得靠你消解怨气。” 听到要这般做,秦福朝外挥手,表示宁死不愿答应条件。 程浩风离去,之所以没有杀秦福,是秦家所属势力若没有管束,会很快引起混战,目前战备不足,会让无辜者受害。 也没有把秦福软禁起来,以他名义发号施令,是因为很快会被拆穿,秦禄正可以借秦家被欺凌的理由动刀兵,羲明山会陷于被动。 程浩风也不担心秦福会立刻疯狂报复,他定然不会放权,要握紧权柄,就得瞒下经脉封冻之事。 还有秦福关心秦逸,若有异动,能用秦逸的伤势和性命牵制他。 接下来,看他要做什么,通过他做的事,看清楚秦家隐藏实力,做最有针对性的战备。 第四百一十五章、共同仇人 被算计了,秦福当然不会服输,他很快已想好接下来的计划。 唤仆人煮了参汤来,喝下后,他气色好了很多。 洗漱好,换了衣衫,再回秦府。 回去前,再三叮嘱仆人不许把详情说出去,传话给当天在凉丝苑的护院们也都不许说,连秦家的人来问,也只可讲是与程浩风商谈卢氏夫妇的事,起了小冲突。 回府后,他唤来胖虎,称他与程浩风过了几招,受了点伤,怕引发旧疾,让胖虎代为发灵符。 胖虎依令行事,给秦禄发灵符。 符中所传消息是,让秦禄加快与穆翔羽结盟,要有公开盟书,不只是口头说交好,是要把穆翔羽拉入战团。 做完这些,他让胖虎去歇息,他也疲倦不堪斜躺椅子上。 胖虎总觉得他此时挺奇怪的,虚弱得比疯病初愈时还虚弱,但胖虎一向粗心大意,并未深想。 这也是秦福没唤瘦虎来的原因,他不敢让下属知道他经脉几乎不可恢复。 尽管已知道万龙勃是配合程浩风骗他,但他仍相信草木灵气可重生血肉,秦逸还有救。 他想到一个可行之法,尽管冒险,但值得一试。 这些年为了炼透骨香,他也积累了些制药经验,他想到的法子是要用黄璧琴入药。 黄璧琴具备草木之妖的灵气,又原本是人,用她入药,应当没有副作用。 这个黄璧琴尽给秦家惹事儿,要是用她疗愈秦逸的伤,也不枉秦家出钱出力娶她进门。 不知黄璧琴和魔林桐影是哪种关系,最好不要因此得罪魔林桐影,为了不让魔林桐影察觉,秦福派护院把黄璧琴关去隔绝灵气的黑屋子。 门是常来送水的仆妇打开的,黄璧琴没警惕,等押送的护院冲进来,她的手已瞬间被绑。 黄璧琴来不及向白回风求救,在柴房门上留了个记号。 很怕秦家会虐杀,黄璧琴害怕得瑟瑟发抖,但带她来的护院只是让她滴血入一个小瓶。 秦家要怎么对她?黄璧琴想不出来,把几种可能性都想了,急切盼白回风来解救。 八月二十五中午,白回风如往常去看黄璧琴,才发现她已不在柴房。 白回风不能时刻在秦府,是潜于土地庙废墟中,每天探探黄璧琴,若有危急情况,黄璧琴再激发求救的符纸。 符纸没被激发,是不危急还是被搜走符纸?或是以为不危急,其实很凶险? 白回风一边推测,一边注意屋内痕迹。 她看到门上的记号,是黄璧琴经过时,仓促用指甲划的一条横线。 因被绑了手,又走得急,那条横线歪斜着,还弄断指甲渗了点血。 白回风鼻子极灵,顺着那点血的味道,一路嗅,到了黑屋子外,血味淡了。 以本体藏身檐下,反复观察,白回风找到关黄璧琴的那间黑屋子。 趁着看守的护院午后打瞌睡,白回风用灵气接连弄晕几个护院。 她再变为人身,用锁心玉瓶的水雾让身形模糊,凑到透气的小窗洞处呼喊黄璧琴。 黄璧琴听出她声音,求她解救。 白回风安慰她不要慌,先讲清目前处境。 听了事情经过后,白回风问,“他们让你滴血,这么短的时间已取了三次血?” 白回来风也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啥好事,不能让他们取血! 此时要救黄璧琴出去非常难,还会打乱程浩风的部属。 救不出去,阻止取血还是办得到。 白回风变为本体,跃上房顶,挥出灵气让护院们醒来。 护院们虽感到有异常,但看囚徒没少,物件也没有少,也就没有详查。 白回风出秦府后,用鸡血加了梧桐树皮的汁夜代替黄璧琴的血,将鱼鳔撑大装入假血。 又再潜入秦府,弄晕护院们,把做好的假血囊给黄璧琴。 等再来取血,黄璧琴避过护院,刺破隐藏在袖中的假血囊,就可以交差了。 黑屋子内光线极昏暗,窗洞又小,要瞒过护院不算难。 秦福考虑的都是大事,把一件件事安排下去,自有下属去做,他不管行事细节。 他不知黄璧琴那里已发生变故,只让胖虎随侍在身边,紧张等着秦禄回信。 下午时秦禄回信说,穆翔羽不愿写盟书,不给兵不给粮,只给了一个牌匾和一箱珠宝。 秦福揉了揉胀疼的头,看来穆翔羽是只肯和秦家一起捞点利益,不愿与秦家并肩共进退啊。 思索一番,秦福让秦禄去说,秦家和穆翔羽有共同的仇人,秦家是忠心追随穆大王,也是要与穆大王同仇敌忾。 这是一步险棋,涉及一些陈年旧事,办得好能让穆翔羽真拿秦家当盟友,办得不好会激怒穆翔羽。 秦禄再三斟酌,回灵符答应就这么办。 说秦家和穆翔羽有共同的仇人,其实有些牵强。 穆翔羽幼年时多次想拜叶望秋为师,被拒绝。 这叶望秋就是叶落秋的哥哥,叶轩的父亲。 叶望秋起初还以“一心修行,不愿收徒沾惹俗事,耽搁修行时间”为借口,让穆翔羽另寻良师。 后来被缠得烦了,就鄙视地说,穆翔羽是少有的练武奇才,可聚灵气天赋太一般,只适合当武夫,修不了无上道法。 当时的穆翔羽小小年纪却脾气很大,踏地三下,发誓说定要让叶望秋向他低头,让叶家人全跪拜他。 这样的事,心胸开阔的人成年后,不会再憋着那口气,还会对叶家人客客气气。 秦福希望穆翔羽不是这样的人,那就没可利用,可又看不清穆翔羽是怎样心性,只有行险招试探。 穆翔羽的爱妻姬妩儿,也算和叶家有仇。 姬妩儿年少时在一个门派修行,参加一场比试,叶落秋胜之。 胜了就胜了,叶落秋还出言讽刺,“娇娇弱弱的病美人就不要来参加决定命运的残酷比试了。” 姬妩儿受不了这口气,那些爱慕她的师兄弟们更受不了,围攻叶落秋。 叶落秋也不惧,在比试的擂台之下,与他们对打起来。 当着众多长辈闹成那般,姬妩儿感到难堪,去劝师兄弟们。 哪知没劝走他们,还激得叶落秋更愤怒,出重手乱打,混乱当中打到了姬妩儿。 当时打得姬妩儿重伤,废了经脉,不能聚灵气,断了修行之路。 尽管叶落秋受了严惩,还赔礼道歉,仍弥补不了造成的永久性伤害。 姬妩儿虽是多次说,叶落秋并没有那么狠毒,是场面太混乱才弄成那样,但她的亲友仍然视叶落秋为仇敌。 至于秦福和叶家的仇,他不会让秦禄告诉穆翔羽是偷《改体塑筋要术》被打成重伤。 说成借《改体塑筋要术》被拒绝,叶落秋还傲慢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秦福又辩驳,互相指责对方,争吵当中,叶落秋突然出手。 秦福躲避不及,被打成重伤。 当年看在叶氏夫人的面子上,秦福没有计较,叶家还认为不严重,结果伤势引发病症,多年不愈。 秦福一边让秦禄去说与叶家怎么结仇,一边又对叶轩嘘寒问暖。 叶轩来讲了秦逸的事后,秦福让他不必再回山上,住在秦府相陪。 黄昏时,秦福和叶轩一起吃过晚饭,又请他到书房谈事。 进门后,秦福让叶轩坐着喝茶,他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不久后,找出一个扁扁长木匣,放到桌上,示意叶轩打开。 叶轩打量他一番,又盯着木匣看,忐忑打开。 匣盖刚半开,已有寒光射人,可知匣中是兵器。 叶轩面露喜色,极快全开匣子,见到一柄半透明的橘红色宝刀。 拿起刀,有灼热感传到手上,还有一股狂野不羁的力量涌动。 “送给你的,喜欢吗?”秦福温和问道。 叶轩还猜把他唤来书房要做什么呢,秦福竟是要送刀给自己,叶轩没想到是这般,平时挺高冷的人也显出小孩儿见了心爱玩具的神情。 秦福又说:“此刀非凡,可惜这刀有个缺陷,炎烈之气太盛,若没有压制火气的物件镶嵌其上,持刀者易受反噬。小轩,刀送你后,你暂且不要练刀,珍藏观赏即可。等我寻到克制之物,你再练刀。” “要是一直寻不到克制之物,岂不是要辜负如此好刀?” 秦福叹道:“不瞒你说,我三弟也极爱此刀,但被炎烈之气影响,最终被恶人所害。羲明山的程仙师也想要这刀,可他看了刀后不敢要,怕遭反噬。” “哦?如此说来,这就是穿传说中的火精闪魅刀?程浩风也想要这刀?” 叶轩捧着刀反问,听了这些,他更想要这刀。 秦福点点头,叶轩又说:“刀为人用,会被刀反噬的人都是杂念太多,心神不定。程浩风心机深,当然不敢用此刀。” 秦福再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说谎不要说太多,容易被拆穿。 信了秦福的话,叶轩更想拿刀在程浩风面前炫耀几圈,傲然道,“此刀与我有感应,我定可压制炎烈之气,御使此刀。” 听到这些,秦福很满意。 不过不是长辈对晚辈有豪情壮志而满意,是对已经激起他的好胜心满意。 “小轩,你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练好此刀后,纵然程浩风比你年纪大很多,修行时间比你长,也一定不是你对手。” 第四百一十六章、秦家根坏 风透窗棂,烛光在刀锋上晃出光点,如有簇簇火焰燃起,叶轩突然弓步挺身挥出刀! 秦福满脸惊恐,连连后退几步。 “果然是绝世宝刀,有灵性还够霸气!”叶轩平收了刀再说,“不过再好的刀也只是外物,应当被人驾驭,不是让人依靠。” 秦福扯了扯唇角,尽力装出脸上有笑容,实则后背已满是冷汗。 “小轩,程浩风实力不弱,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以后你要找他比试前,先和我商量。” 抚了抚刀锋,叶轩眼神更犀利,直白表示:“我知道你们擅长阴谋诡计,你们要对付程浩风,我也要对付程浩风,你们想要利用我。我不介意被利用,但我不会暗害他,要光明正大胜过他。让……那个她看看谁才是最强的,最值得托付。” 秦福听着这话有些怪,什么这个他那个她? 有疑问,秦福却没问,只带笑附和:“当然是小轩最强,最值得托付。” 等叶轩带刀离去,秦福脸色阴沉下来,愤怒地一把扫落空匣子。 那个曾装了火精闪魅刀的匣子“哐啷”一声,跌于地面碎成几片。 片刻后,秦福却又笑起来了:叶轩啊叶轩,你那脾性真是和你爹你姑姑一模一样,狂吧狂吧,吃到苦果的时候,可别怨我。 唤来仆人打扫了碎片,秦福的心情更好了些,不论叶轩如何无礼,总之达到目的就行。 一会儿后,胖虎来禀报,秦禄又传来好消息。 结盟之事已办妥,秦禄讲了有共同的仇人后,穆翔羽对秦禄亲近许多,看来还憋着当年那口气,个人恩怨占了上风,也不想多分析跟秦家结盟的利弊。 再加上楚凡和鲍加得了秦家不少好处,又给秦禄说好话,穆翔羽让秦禄参与议事。 他们加紧准备,程浩风则探听他们做了哪些准备。 九月初二中午,又探到秦福情绪平静去了羲明山固本院。 这是秦逸受重伤后,秦福初次去探望儿子。 秦逸的房间内不透光,因碧纱窗帘太薄,还又加了一层毡子挡光。 这是医师嘱咐的,不懂对治伤有什么作用,仆人们只是照做。 秦逸反对了几次,但他下不了床,万龙勃又劝他,只得这般。 近两天,秦逸好了些,秦快想帮他开窗透透气,还被万龙勃呵斥一顿。 不见半点阳光,是以秦福看到的秦逸很白净,又因身体没有活动,还长胖了一点。 秦福揉了揉眼,要不是屋内弥漫着药味,他都要认为白白胖胖平躺床上的秦逸是装病。 “爹,你可来了……”秦逸哽咽着说,“我还以为你嫌我没用,要把我赶出秦家呢……” “小逸,你傻呀……”秦福也鼻子发酸,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爹,你怎么……”隔得近了,秦逸察觉父亲苍老了许多,散发的气息也有问题。 秦福朝他摆手,又让秦快出去在门口守好。 天高云淡,太阳照着羲明山上红的黄的绿的树叶,五彩斑斓,秦逸的房内却点着油灯。 见灯光暗下去,秦福一边拨着灯芯,一边低声说:“我中了程浩风那个阴险小人的奸计,经脉被废,秦家以后得靠你和你二叔。” “什么?经脉被废?”秦逸的双手发抖,为了稳住情绪,又紧抓被子,“爹,你知道是那个小人害你,怎么不让秦家五虎杀了他?” “杀他哪有那么容易?”秦福眉心拧成疙瘩,“你忘了曾经刺杀过他?没成功,还损失不小。更何况杀了之后,又怎么给他羲明山的同门一个合理说法?我是去吸槐精藤妖的灵气弄成这般,不是他下毒,我没理由说杀他是报仇。” 明争暗斗很久了,秦逸似乎才懂一点点争斗之理。 “爹,咱们要赢,得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赢,对不对?因为是要壮大秦家的势力,不是个人分高低胜负?” “对,对。小逸,你又有长进了。”秦福欣慰笑着拿出一个小瓷罐。 秦逸盯着那小瓷罐疑惑看向秦福,秦福递给他,他也不接。 “小逸,这是治那里那里的伤……”秦福看向秦逸的下半身,“抹上去有重生血肉之效。” 秦逸的脸一红,接过小瓷罐,揭开罐盖闻到一股带血腥气的臭味。 秦逸连连干呕,着急要盖上罐盖,急得手忙脚乱总也盖不上。 秦福帮他盖上,又说:“小逸,可别嫌这药臭,定有奇效的,是用黄璧琴的血制成,蕴有草木灵气,几天才炼出这么一丁点。你不要让别人看到,挑一点药膏悄悄抹在伤口,痊愈了也别说出去。” 秦逸用袖口掩着鼻子,拿张罗帕包了小瓷罐,再放到床尾角落的褥子下。 秦福把要嘱咐的事又提一遍,让秦逸安心养伤,他下山回秦府。 他下山时,蔡宝光也正往山下走。 蔡宝光上山给蔡莲君送东西,还要赶回山下办别的事,为了不和秦福碰面,他坐在石头上等了会儿,等他们走远才动身。 本来心里已感到憋屈,回望湖楼后得了个消息,更是怨怒之气憋满。 那个消息是,秦家得到了穆翔羽的盟书,秦家还在沙州和瑱州修了粮仓,买了土地,秦家的财力和武力都并未受到秦家父子的伤势影响。 “程叔公,我们饶秦福的狗命饶几回了?”蔡宝光双手撑着桌子,伸长脖子问程浩风,“秦家咋这么快又兴旺起来?我们干的不都白干了?” 程浩风已听他讲了情况,不急也不气,轻笑说:“秦家根基已坏,这兴旺只是表面虚象。秦家像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要从树干内把树蛀空,这棵树才彻底死掉,单砍几根大的枝桠无法让树枯死。” 蔡宝光站直身,挠挠头,“我咋没看出来秦家根基已坏?” “你会做生意,生意好的根本是什么?是货好。即使钱庄不卖某样货,也是卖的好信誉是不是?要是一个生意人,吆喝声大,没有好货,这生意会长久好吗?” 这几天程浩风的心情轻松些,面容看起来都柔和了些。 他有说不出的一种力量,蔡宝光也跟着平静下来:“你意思是,秦家目前像是招牌大、店铺好、看热闹的人多,但没有好货物?” 程浩风眺望湖对岸的黛绿山林,双眸如黑曜石熠熠生辉,“对,可以这么说。双方都在等待时机,看谁沉不住气,定要在最后一搏,彻底击倒对方。” 他又和蔡宝光谈了一些别的,蔡宝光对未来又充满信心。 夜幕降临,程浩风在灯火通明的屋内,铺开地图,又做着谋划。 秦逸在此时已让仆人都退下,拿出小瓷罐,要涂药膏。 为了不臭到吐,他用软布塞了鼻子,又戴了三层蒙脸布巾。 经过医治,他的伤口已基本愈合,只是还疼,并且没有别的感觉。 抹上药膏,果然痛感减轻很多,还有凉中带麻的感觉蔓延。 他欣喜万分,把小瓷罐摩挲几遍,也不嫌臭了。 第二天医师来查伤口恢复得如何,看得直皱眉。 询问秦逸有没有用别的药物,秦逸坚持说没有,医师只得不多问。 医师出门后,摇着头自言自语:“天意啊天意,这是天意,那根坏了……” 万龙勃恰巧经过,听得生疑,拉他到僻静处问:“怎么啦?秦大公子的伤势恶化?” “没有,伤口好得挺快,不过那不是好事。” “伤口好得快还不是好事儿?” 医师搓了搓手,想了几遍也不知怎么说。 万龙勃催促他说,他比划着道,“我也没弄清楚原因,咱们男子是靠那个生儿育女是吧?秦大公子他伤得很重,不过还有那啥嗯,你懂吧?伤了享受不成那啥事对吧?不过,以你们修行者的手段,有那啥就还可以有希望留个一儿半女的,对吧?我尽心尽力要保秦家的根,也不懂哪里出错,伤口的疤好得又快又光滑,可惜那啥嗯出问题了,探那囊袋很不对劲……” 万龙勃挥手打断了医师的话,已听懂大概,没必要再听。 医师擦擦汗水,解释这些比以前上山采药还累,让他不说了,简直如死囚遇上大赦。 他离开前,万龙勃让他不要再对别人说这事,包括秦逸本人也别说。 然后,万龙勃到秦逸房中去探望。 刚张嘴要说些关心的话,秦逸先冷脸开口,“是你跟程浩风合谋让我爹中计?” 万龙勃神色一僵,嘴唇蠕动两下,又无话可说。 “我那么信你,没想到你是个包藏祸心的恶人!” “小逸,你受伤真的与我无关。”万龙勃脑筋转了几个弯,神情诚恳说,“还有秦家主又怎么了?他看起来没伤没病的,中计的说法从哪里说起?” 秦逸只想吓吓他,听了秦福所言,明白不该现在就闹翻。 于是又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说中计,又没说中了什么被害的毒计,是你们让他吸草木之妖的灵气吧?他真吸了,效果还不错。” 万龙勃被秦逸笑得浑身发冷,支支吾吾敷衍聊几句后,就出了屋子。 行到他自己的房间内,他才捶了桌子两下发泄,这秦逸知道他与程浩风合谋的事,定是秦福告知。 但秦福只跟程浩风交锋,如何知道自己参与? 他暗下决心,不论是程浩风把他抛出来,还是秦福查到,他都处境危险,必须得让秦福和程浩风斗得更凶些,还要把叶家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