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五分，宿舍的床帘缝隙间已经透进微光。小Q揉了揉眼睛，听见对床的室友轻手轻脚地收拾背包。"这么早就走？"小Q含糊地问道。
"嗯，跟社团的人约好去乐山看大佛。"室友压低声音回答，"你继续睡吧，我们晚上才回来。"
宿舍门轻轻合上，小Q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手机屏幕亮起，是小Z发来的消息："我已经出门了，高铁站见。"她一个翻身坐起来，看了看时间，赶紧冲进卫生间洗漱。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小Q对着镜子抹上保湿乳液。她今天特意选了那条浅色牛仔长裙和蓝色短袖衬衫——这是上次和小Q一起出去玩穿的裙子，但是上衣换了一件新的。镜子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额前的碎发用蓝色发卡别住，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歪着头打量自己，却说不上来。
"可能是起太早了吧。"小Q自言自语，把防晒霜塞进双肩包，又检查了一遍：学生证、充电宝、纸巾、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还有给小Z准备的饮料。
地铁车厢里人不多，小Q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色从地下的一片漆黑到地面上的高楼大厦，阳光越来越亮，照得她眯起眼睛。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她反复看手机时间，生怕迟到。
"小Q！这里！"
刚出地铁闸机，她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小Z穿着牛仔裙短裙和白色短袖，站在安检口旁不停挥手。她比小Q矮半个头，扎着丸子头发型，耳边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鼻尖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等很久了吗？"小Q小跑过去，注意到小Z的嘴唇有些干裂。
"刚到十分钟。"小Z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往检票口走，"快排队，我查了这班车人很多。"
队伍缓慢移动着，小Z滔滔不绝地讲起最近的事："我论文写到第三章了，课程老师说数据分析部分还要修改...期末周真是要命，我竟然又开始看起网文，一本接一本，根本停不下来你说怪不怪？越是考试越是想看闲书..."
小Q笑着听她说话，从包里掏出那瓶苏打水："喝点水吧，你嘴唇都起皮了。"
小Z接过饮料，瓶身上凝结的水珠立刻沾湿了她的手指。"哇，冰的！"她惊喜地拧开瓶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喝这个？"
"上周你说好喝嘛。"小Q看着小Z仰头喝水时，有几滴水从嘴角滑落，滴到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突然明白早上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哪里奇怪了——她的上衣蓝色衬衫是紧身的，看起来有点正式，并且有点超出她自己的年龄，回去发朋友圈，肯定要被家里的姐姐吐槽，内心扶额叹气，她的审美真是不太稳定。不过现在说这个似乎太刻意了，她决定不提。
高铁准时进站，两人找到座位坐下。小Z从包里掏出一包小熊饼干分给小Q："早餐得吃点东西，等下爬山才有力气。"
半小时的车程转眼就到。走出站台，热浪扑面而来，站前广场上几个导游举着各色小旗吆喝。"都江堰景区直通车，二十元一位！"一个戴遮阳帽的女生拿着扩音器喊道。
小Z凑过去询问详情，那导游含糊地说："车马上就到，买了票的先去旁边阴凉处等着。"她指了指不远处树荫下已经聚集的十几个人。
"要不就坐这个吧？"小Z转头问小Q，"打车要三十多呢。"
小Q点点头，两人交了钱拿到两张手写收据。可是等了二十分钟，所谓的"直通车"连影子都没有。树荫下的人群开始骚动，一个穿黑色翻领短袖衫的大叔突然大声说："你是骗人的吧？我们不等了！"他这一喊，好几个游客都跟着要求退票。
导游急得直跺脚："车真的快到了，路上堵车..."但她的解释淹没在一片抱怨声中。
小Q和小Z面面相觑。"要不...我们也退了吧？"小Q小声提议。她看见导游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又补充道："我们去对面买票的地方退，别为难她。"
退票过程意外地顺利。两人站在路边研究打车软件时，刚才那个大叔提着公文包从公交站跑过来："小姑娘，坐这路公交，五块钱就能到景区门口！我刚问清楚了。"
小Q下意识抓紧了书包带。小Z却已经跟大叔聊上了："真的吗？在哪个站台上车？"
"就在那边，跟我来！"大叔热情地指路，"我儿子跟你们差不多大，在城西交大读研呢..."
小Q犹豫地跟上，直到看见公交车上坐满了刚才一起退票的游客，才松了口气。车厢里凉飕飕的空调风吹散了她的戒备，几位阿姨正在分享自家腌的酸梅，硬是塞给小Z和小Q几颗。梅子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小Q望着窗外掠过的青山，心情忽然轻快起来。
都江堰景区大门气势恢宏，青灰色的砖墙上"都江堰"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Q掏出学生证买票时，售票员笑着提醒："里面要走很多路，你们穿裙子方便吗？"
"没问题的！"小Z自信满满地回答，惹得后面排队的大爷直笑。
一进门就是个浅水池，两侧青铜龙首喷出清冽的水柱。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蹲在池边，好奇地伸手想堵住龙嘴，被他妈妈一把拽回来："小心弄湿衣服！"水花溅在青石板上，形成一片片深色的痕迹，很快又被烈日蒸干。
沿着石阶往上走，李冰父子的庙宇庄严肃穆。小Q仰头看着高大的塑像，忽然听见小Z"哇"的一声。转头看去，庭院角落有个半人高的大水缸，缸底沉着几片落叶，一条红鲤鱼静静悬在水中。阳光透过树隙落在水面上，仿佛把整个天空都装进了这方寸之间。
"快看它的尾巴..."小Z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红鲤轻轻摆动尾鳍，水中的光影便跟着荡漾起来，倒映的树枝如同在水中生长。小Q摸出手机想拍照，却发现镜头怎么也拍不出眼前这份灵动，只好作罢。
继续前行，隐约的水声逐渐变得清晰。穿过一条狭窄的石壁通道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岷江水奔腾而下，猛烈撞击在突出的岩壁上，激起一人多高的浪花。
轰！轰！轰！江水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飞溅的水沫在阳光下形成细小的彩虹。
江水声不仅冲击着两岸的石壁，更冲散了大脑里的杂念，这一刻只有涌动的江水在脑中激荡，人的精神也被带动着向前，因为水的力量感染了眼前的人，任何一个人不会不注意到它，它势不可挡，它一往无前，它壮阔大气，它无私奉献，它哺育着世世代代……
小Q看着眼前的岷江水，奔涌不息，迎面而来的水汽，洗涮了乘车的疲惫，顿觉天地辽阔，神清气爽。
"太壮观了..."小Z凑到小Q耳边大喊，声音还是被水声盖过一半。小Q点点头，感觉胸口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填满了。她从小在一个边远小山村长大，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磅礴的江河。水雾扑面而来，带着清凉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沿着观景台往前走，水流渐渐平缓。岸边有个小公园，对面横跨江面的木桥吸引了她们的注意。那桥约有两层楼高，两侧护栏上系满了红丝带，远远望去像两条飞舞的红色飘带。
安澜桥民间俗称"夫妻桥"，相传嘉庆年间有个秀才叫何先德，见岷江常因水激浪大，船翻人亡，于是呈禀官府获准修桥，即将竣工时，浪大风急，桥索折断，有人坠河，船霸趁机勾结土豪告于官府，何先德蒙冤而死，但他的妻子在众人帮助下继续修桥，终于建桥成功，人们为纪念这对夫妻，故取名为"夫妻桥"。
"我们去走那个桥吧！"小Z兴奋地指着对岸。小Q望着晃动的桥身和桥下流动的江水，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她有轻微的恐高症。
上桥的队伍排得很长。随着人群慢慢移动，桥面的晃动越来越明显。小Q死死抓住护栏，指节都泛白了。走到三分之一处时，她不小心往下瞥了一眼，顿时头晕目眩——江水在七八米下方缓缓流淌，偶尔泛起的小漩涡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我不怕高，我这只手牵着你吧。"小Z突然说。她把手机塞进背包，拉好拉链，右手稳稳握住小Q的左手，左手扶着护栏，一步步带着小Q往前走。小Q能感觉到小Z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度，像是有了个可靠的锚点。风把红丝带吹得猎猎作响，有几根拂过她们的脸颊，痒痒的。
"别看下面，看前面那个亭子。"小Z的声音很稳，"听说走过这座桥的情侣都会长久..."
"我们是朋友！"小Q下意识反驳，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尖细。
小Z哈哈大笑："朋友也会长久的！快看，马上到了！"
果然，桥尽头的小亭子上挂着"天下第一桥"的匾额。亭子四周挂满了红色木牌，写满了各种祝福语。小Q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要不要去山顶看看？"小Z指着蜿蜒向上的石阶，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
小Q看了看时间，又望望似乎没有尽头的台阶，突然笑了："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小Z默契地接话，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迈步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