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是你说的。
龚雪咬紧后槽牙,从竹篮里拿出一个白薯饼子道:“既然她不吃,这一个我就带回去,剩下的十二个,你们一人一个。”
刘凤妞的娘叹口气,安慰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这般脾气,凤妞,快给你嫂子抱两颗白菜来。”
龚雪想拒绝,却被刘凤扭娘给劝住了:“拿着,你给我们家送了这么些好东西来,连两颗白菜都不收,以后我们哪儿还好意思见你和大河。”
龚雪这才带着白菜离开。
本以为送白薯饼子是件好事,欢欢喜喜送去,欢欢喜喜离开,没想到刘家大房的丫头这么不讲道理。
正感慨呢,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脚下一软,忽然摔在了地上。
肩上挑着的扁担险些砸到她身上,她也顾不上,只慌忙去扶桶,却已经来不及了。
桶里的水洒了一地,半点没剩。
女人呆呆坐在地上,一脸疲惫地叹息了一声。
龚雪走上前来关心:“摔着没有?”
她肚子至少得六七个月了,咋还干这么重的活儿。
这要是不小心摔到肚子,可是要出事的。
那女人听到动静,扭头朝龚雪一看。
两人瞬间都愣住了。
“嫂子……”
龚雪期期艾艾地开口,声音越叫越小。
原来这女人是陈河的大嫂。
杨桂英也有些尴尬,神色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龚雪略略思考了一会儿,便主动找话题道:“大嫂,你这水都洒了,还要再回去挑吗?”
杨桂英这才开口道:“不挑咋办,孩儿他爹发烧,今天连上工的力气都没有,我得挑水回去给他煎药。”
“煎药?”龚雪惊讶,“没给大哥买点西药?”
中药就算有效,也要好些日子才能养好呢。
杨桂英神色窘迫:“西药那老贵,哪儿买得起。”
说了几句后,杨桂英就重新挑起扁担:“孩儿他爹还在家里等着呢,我先去挑水了。”
龚雪“嗯”了一声,看着她挺着大肚子艰难挪动步伐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河的命确实不好。
娘早早没了,爹也出了事,长兄和他决裂,亲弟弟又失踪了,他虽然从不提这些事,心里肯定不好受。
要是陈河能和大哥和好就好了。
两兄弟互相照应,强似一个人孤零零受苦受累。
陈河到家的时候天色刚刚黑下来,他见家里大门紧闭着,心里就很踏实。
乖媳妇是真听话。
抬手拍拍门,喊了一声“雪儿”,屋里头就传来了龚雪又着急又软绵的声音:“来了!”
陈河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待门打开,他立即把大肥兔子塞到了她的眼前。
“呀!”
龚雪吓得叫了一声。
她实在太乖,性子又软,连被吓到的时候叫出来的声音都甜腻腻的,像在撒娇。
陈河实在喜欢得紧,进门用脚把门一带,就搂住龚雪按在门上好一顿亲,直把她亲得迷迷糊糊找不着北才把人放开。
洗了手冲了脚上炕,看着她忙前忙后端菜倒水的样子,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直到龚雪坐上炕提起了遇到大嫂的事儿,陈河的脸色才沉了一沉。
“他们的事儿我不清楚。”
龚雪见他愿意聊,就继续道:“大嫂说她买不起西药,咱家上次不是还吃剩下一些吗?要不要给他们送过去?”
啪!
陈河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目光冷沉:“非得在我吃饭的时候提他们,诚心让我没胃口是不是?”
龚雪吓得一抖,委屈压低了声音:“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问!”
陈河冷哼一声:“咋,想当好人?那你就去送,但我告诉你,你前脚送进门,后脚他就得给你扔出来,白瞎咱的药,不信你就去试试!”
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什么臭脾气他还能不知道吗?
爹死的时候,他愣是一颗眼泪都没掉。
他恨爹。
也恨他。
他宁愿病死,也不会接受他的帮助。
龚雪见他反应这么大,就不敢再说了,撒娇地拿起筷子,夹了口大白菜喂进了他的嘴里。
“下午我送饼子去根子家,根子妈给了我两颗大白菜,我放了猪油炒的,尝尝香不香?”
陈河张开嘴吃下,确实香。
看着她讨好自己的可怜样子,心就软了,叹口气道:“甭搭理我大哥,你帮他,他也是狗咬吕洞宾,不会念你的好。”
龚雪乖巧点头:“好,我不管了,对了,你不是和根子上山找你家的大黑狗吗?找到了吗?”
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陈河就顺着她的台阶,一边吃饭,一边绘声绘色讲起了遇到大黑子的故事。
另一边,刘根生刚到家,刘凤妞就迎上来,告诉了他刘二丫骂龚雪的事。
刘根生听完道:“那饼子我在大河家里吃了,特别香!”
刘凤妞就愣了愣:“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来这么一句?”
刘根生也愣:“不对?”
“不对?”刘凤妞气得磨牙,“嫂子好心来送吃的,平白被二丫骂了一顿,你不帮嫂子出口气?”
“我总不能去打她一顿吧,大伯知道了还不拿大棍子抽我?放心,嫂子不会往心里去。”
这是往不往心里去的事儿吗!
刘凤妞气得头疼。
真是个窝囊废!
连对他有恩的陈家嫂子他都不护着,以后她出嫁了,要是被婆家人欺负了,还能指望他吗?
想来想去,不由对这个哥哥灰心至极。
晚上吃饭,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前,刘根生娘拿出白薯面饼子,一人分了一个,唯独没给刘二丫。
奶奶就把自己的掰了一半分给她。
刘二丫接都不接,从喉咙里喷出一声冷笑:“我说了,求着我吃我也不吃,一个破白薯饼子,真当香饽饽了!”
说完她拿起糠面窝头就吃了起来。
刘凤妞翻了个白眼,故意对着白薯面饼子咬了一大口。
本想气气她,哪知道这一口下去,差点香得把舌头咬下来。
“这真是白薯面饼子?咋这么好吃?”
刘二丫哈的一声就笑了起来:“装什么装!当我没吃过白薯饼子?跟糠窝头比起来,我还更爱吃糠窝头咧。”
但她话音刚落,她的爹娘兄弟也齐齐道:“二丫,不是装,是真好吃!这里面放了不少大白面,还放了糖,又香又软又甜,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