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还在认真背诵着,宁惟意开口让他不用背,他才停了下来。
一听青风停下,裴怀衡就着急了。
“不是,他还没背完啊,我背不了的。”他还看了王伯和南泞想寻求帮助,但是他们看着现在宁惟意的神情也不肯开口。
“他背到哪儿,你背到哪儿。”
没人能帮他,他自己也不会,所以放弃是最好的选择,他一耷肩:“我放弃,真背不来。”
意料之中的,果然对裴怀衡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背不出来,就抄吧,今日将它全部抄完。”
只要不让他背,要他干什么都行!他朝王伯抬了抬下巴,王伯会意连忙上前研墨。
他又自信起来了,扯了张纸,将书翻开,拿起笔蘸了墨。
宁惟意瞧着眉头微皱,但没说话,继续看着他写。
他落笔了,宁惟意激动了!笔顺不对!
他忍着!他倒是要看看裴怀衡还能干出什么让他更暴躁的事情。
裴怀衡将经字最后一笔写好,宁惟意实在忍不住了,准备翻页的那手都将那页纸攥皱了。
“行啦!”
裴怀衡被这一吼,蘸墨的手都抖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
宁惟意刚想说让自己放平心态和他交流,但发现根本不行!
这墨都还没干,他的手直接擦过上面,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直接花了!
这人存心找骂吗?!能不能有点常识!!但凡接触过写过字的,也不该这般嘛!
他将书重重扔在桌上:“你到底有没有学过!连最基础的握笔错了,学写字最先学的笔顺也错,字不仅写得奇丑,还半点常识也没有,墨都没干就用手上去蹭,要是按你这样写法,怕是明日也写不完!”
裴怀衡看看那被蹭画的字,撇了撇嘴:“要是写得好,我至于被强行押在这儿学啊。”
他真的是来气了,他教过不少孩童,无一像裴怀衡这般的,最差的都起码有基础在,到底是先皇的溺爱成就了现在的裴怀衡。
“你十九却什么也不会,连个最简单的《三字经》你都背不来,字也写得不堪入目,外头随便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你今日所学的,他们早就会了,就算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背得上来,你作为安王,陛下的亲弟弟,皇家人,却如此不学无术,不成气候,叫外人如何看你,那些风评当真就听着好听?”
见他有意要与自己顶上几句,宁惟意抢在他前,继续说:“现下陛下根基不稳,群臣也有少数不服管教之人,若是你有了差错,他们联手弹劾你,你兄长定会为难,他要为百姓造福,还要处理你的事,安抚群臣。”
“昨日朝堂的事,你也听说,你如何想的,是不在乎,事不关己,还是觉着愧疚,裴怀衡我不求你明日就能学会所有,哪怕你每日有一点点进步,做事认真负责,我也不会以现在这副态度对你,你有一点点改变,你兄长在朝堂上也会好受些。”
裴怀衡把要怼他的话,全部咽了回去,盯着面前纸上被自己蹭花的字,陷入沉思。
看他垂着脑袋,宁惟意只好让他自己思量思量。
“你自己想想吧。”他起身拿着书,就抬步出了亭子,离开了长庭院,青风没跟上去。
本是要跟着走的,谁想宁惟意走之前特意看了他一眼,所以他就只能留下来了。
“王爷?”王伯上前关心询问,他怕裴怀衡会被说得出点问题……
青风和南泞瞧着也奇怪,裴怀衡不说话,就垂着脑袋,额头都快碰到石桌了。
三人不放心凑近,刚一靠近,裴怀衡就猛地坐直,拿着笔望着王伯。
“教我握笔。”
“啊?”王伯都懵了,等回神,才接过他手中的笔演示,“食指中指以及拇指按住笔……”
这……被说动了?
长庭院门口,宁惟意其实也没走,他想看看裴怀衡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会不会被说动,现在看来,确实被说动了。
看他如此认真学,也不知道他这份认真会坚持到什么时候,裴怀衡可不是个坚持性很强的人。
*
快到午膳了,裴怀衡因为没吃早膳,肚子叫了好几次,但王伯给拿了糕点来,他硬是不吃,非说不写完就不吃饭。
青风瞧了他写的……八成都得重写。
“练字不是一蹴而就的,需长期练习才能写好。”
几人闻声齐看向声源处。
宁惟意提着个食盒走了过来。
“王伯,麻烦去吩咐厨房备膳。”
终于救星来了,王伯连忙点头去吩咐厨房。
裴怀衡见他来了,只看了一眼,而后迅速将自己写的用手遮住,但遮吧,有些地方没干,藏吧,藏哪儿?
将食盒放在桌上,他就向裴怀衡摊手:“给我看看。”
“还没写好……”看他这样子是非要看了,只好拿开手,将纸双手递给他,“不许骂我,我已经很认真了。”
“嗯,比之前确实有进步了,这个之字写得不错。”
全文上十个之字,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这之字写了好几遍自然会有变化,其他的……不清楚,不能评价。
青风听着时都笑了,公子这怕是找不到能夸的字了吧。
裴怀衡自然意识不到,只当宁惟意夸他了:“我可是很认真写的,你这食盒里的是啥啊,好香!”
将纸放好,他把食盒盖打开,里面冒着热气的豆豉鲫鱼呈现在面前,一股咸香扑鼻。
“这是豆豉鲫鱼,是青风的。”
“啊!不是我的……还以为是给我的奖励呐。”一听不是给自己的,整个人都垮下去了。
他趴在桌上,眼睁睁地看着青风把鱼端走。
那鱼就在自己面前,看得着闻得着,就偏偏吃不着,色泽诱人,香味扑鼻,他看着默默咽了口水。
“公子不吃吗?”
“我不吃,等会儿午膳来了,你们先吃着。”说完就抬步离开。
裴怀衡还望着那鱼,还没反应过来宁惟意走了。
“他不吃饭吗?”
“公子在厨房待过,身上有柴火味,得更换衣物。”他夹了一筷子混着豆豉的嫩白鱼肉,放进了嘴里。
“他做的?”
“那当然!我们公子会的可多了。”
王伯带了午膳过来,将桌上的东西先收到一旁,菜一一摆放好,刚把筷子递给裴怀衡,对方就凑到青风旁。
“要不分我尝尝?”
青风立马护住自己的鱼,生怕被这个人一筷子夹走。
“你就给我尝尝嘛,就一口,一小口也行啊。”他倒是头一次为了吃条鱼这么卑微求人。
他指着桌上的那五六盘菜:“你那不是有很多吗?也有鱼啊,松鼠桂鱼也好吃,干嘛非要吃这盘嘛。”
“我就想尝尝别的,那我都吃够了,要不然这样,我拿那些给你换,你看行不?”
看着桌上那些,他也想吃,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他又舍不得,竟硬气起跟人打商量:“我可以分你一半,但那些也必须全部是我的。”
“得勒!”他半分没犹豫当即就同意了,主要越看那鱼越想吃啊。
他拿了个碗,青风给他分了一半,还特意倒了些豆豉汤汁给他。
“王伯能给我一个碗吗?”
青风蹲着盘子,望着王伯,原本以为宁惟意在此也是要吃的,就多备了一双碗筷,但这一回来却没见着人,他把碗递给青风。
一接过碗,就开始夹菜,嘴里还念叨着:“公子爱吃鸡肉得多点儿,还有香菇一定不能少,肠……公子不喜欢,有丸子……”
裴怀衡刚吃夹一筷子鱼肉还没吃,就听着青风边行动边念叨:“他这么挑食吗?”
“公子只不吃肠,其他都他都不挑。”
“可比王爷好多了。”
这话王伯说的,最开始被派来照顾裴怀衡时,他就没见过这么挑食的孩子,不吃牛肉,不食带有腥味的任何,不爱喝汤,不爱果蔬,每每一顿饭都必须五道菜起步,还不喜甜腻,点心他很少吃。
当初照顾他,可费了好大的劲儿。
裴怀衡看了他一眼,再继续同青风说话:“行啦,等他好了再做一份就行,你吃吧。”
“不能……”
他听着背后有人抢了他的话,宁惟意换好衣服了。
“不可浪费粮食,你未经耕种之苦,便也体会不了百姓在耕种粮食时的辛劳,于他们而言这一粒米,一颗豆都来之不易,便会格外珍惜。”
几人瞧过去,宁惟意换了身碧落色束腕束腰衣袍,自然发绳也换了,成同色系的,青风瞧着,今日应当无需耕种或者劳作啊?公子怎地换这身装扮,而且这颜色不适合下地。
“你既要学,自然这节约粮食也要学,自今夜起,你一人的餐食不得超过三道菜。”
“不够啊!”要是只有三盘菜他喜欢的就肯定吃不到了。
“食过多易伤身,食得刚好才行,一般正常男子一人食三菜已经够了。”
“那我就偏那不正常的,那就真的不能再多几道吗?”
“确实,能看春,宫册的都不正常。”他落座在青风旁边,结果青风给他夹满菜的碗,点了点头看向裴怀衡,“不行,等你将字练好,得让你体验百姓的劳作之苦。”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