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夫人的眼神,江云锦愣了下,但很快还是反应了过来,朝着老夫人笑了笑。
“沈寒荷掌管将军府大半财务,若是处处事无巨细,我倒也不说什么,可是……这么多年,咱们这位沈夫人拿着巨额财产,却只紧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属实可笑。更何况……”
江云锦谈到这些,她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看。
“这么多年,我过的什么生活,想必在场诸位十分清楚,将我扔在那个小破院子里,这么多年不管不问,不要说从我这位姐姐和弟弟手里露出一点碎银,就是有点吃食都是抠搜的有了今天没明天。夏天热得浑身起痱子,冬天冻得差点一病不起……”
“我过的如此凄惨,凭什么你们可以拿着我母亲生前留下的遗物,以及我兄长拿命换来的钱财在这京城里如此挥霍?”
江云锦越说越气愤,手里的茶杯朝着那对母女脚下砸去,清脆的一声,那只上釉极好的青瓷白盏碎在她们脚下,溅起的碎片差点划破江月柔的脚踝。
“若不是祖母庇护,只怕我早就死在某个冬天了吧?”
江云锦一想到江星晚在将军府遭受的所有苦楚,她心里就燃起滚滚怒火,在江星晚的记忆中,她的母亲简悠柔在她八岁的时候蓦然逝世,而她的兄长远在边疆,对府里的事情鞭长莫及,以至于江星晚在那么小的年纪就遭遇了人生最困苦的时候。
那么小,本该是长身体的年纪,沈寒荷竟仗着府里除了老夫人,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主人,便借着这个由头,将江星晚赶到了偏远破旧的春喜阁,冬天不给炭,夏天不给冰,还要时常遭受江月柔那对恶魔姐弟的欺辱。
这都不算什么,可最令人愤怒的是,因为冬天寒冷,尤其是寒冬腊月,江星晚的屋子没有炭火,那时候的江星晚才多大?不到十岁的年纪,身边仅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环陪在身边,两个小丫头被冻得缩在角落,即使浑身都盖着被子,身体都是冷的。
也正因如此,江星晚在那年冬天生病了,浑身高烧不退,小小的身体几乎被高热烧成了炭火。小环撑着小小的身体去求沈寒荷,求她给江星晚找位大夫,可无论小环无论如何敲门,如何请求,最后之等来了一句“无能为力”。
甚至还粗鲁的将小环推到了冰天雪地当中,无奈,小环只能跑到老夫人的院子,求老夫人帮帮小姐。
而那时候的老夫人刚刚遭遇丈夫和儿媳的双双离世,遭受打击,常年卧病在床,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撑着病体将小小的江星晚带到了自己的院中。
而小小年纪的江星晚在众多打击下,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甚至见到江月柔还有些害怕,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江月柔让江星晚去郊外为父兄祈福且不让她带着小环的时候,她大气不敢出。
而如今,江星晚已经死了,在这对恶毒母女的算计里,早就死在了那个荒无人烟的树林中。本该光彩一生的人消散在了那漆黑的夜晚,而这两个罪魁祸首却在这里吃着人血馒头,凭什么?
“沈氏……”
老夫人在此时发话了,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女人,心里十分不喜,倒不是因为她们的出身,而是那副小人做派让她不喜。尤其当初凌霄年轻气盛,在打了胜仗的前提下,主动向皇上请旨,请皇上赐婚于简太傅的小女儿,简悠柔。
二人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不是在打了胜仗后,在庆功宴上喝醉了酒,这才让沈氏有了可乘之机,并怀上了孩子,否则,她如何能让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进将军府。
她江家自古武将,光明磊落,此生最厌恶的便是用尽手段,算计的狡诈之人。偏生她那个儿子是个一根筋,当初得知自己被算计的时候,差点没一剑杀了她。
“这么多年,你在府里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不过我老了,所以对这些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有些事情实在做得过分了。”
说着,老夫人看了眼江云锦,眼里满是宠爱和心疼。
“今日你迎安信候夫人和安信候世子进府向星晚发难的时候,你的心里就没有我将军府的颜面,也没有我老婆子的脸面,在你心里,个人利益永远高于整个将军府的利益,你恨悠柔,更厌恶星晚,可你从来不曾想过,若不是当初你用下作手段怀上了月柔,你以为你如今还能这么和星晚大吼大叫?”
“老婆子我虽说常年待在寿春阁,可府里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有些事情,你应当知道,京城内的世家大族,皆是一体,一个人的荣辱皆关系着整个家族的荣辱。”
“星晚是将军府嫡女,她才是和将军府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咱们整个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连这点都意识不到,我看你这主母当得十分失职。”
说完这些,老夫人也不愿再说,最终叹了口气。
“当年我就不同意将星晚母亲的嫁妆和将军府的财物混为一谈,这下,反倒给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是我的错……”
说着,老夫人在看着江云锦的眼神中带着一点歉意,但很快收敛了。
“趁着霄儿和逸儿还尚未返京,老身劝你,趁早各归各位,否则被他们知晓自己的女儿,妹妹这么多年趁着自己不在,被人如此欺辱,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先不说霄儿会如何对你,单就逸儿对自己这个妹妹如何,想必你心里最是清楚……”
老夫人的话,明面上是劝解,实际却带着隐隐的威胁。沈寒荷浑身一抖,这么多年,老夫人都常年在自己院子,修身礼佛,不怎么管府里的事情,几乎让她忘了,老夫人曾经也是位沙场上征战一方的女将。
如今仅这么几句话,曾在战场上厮杀练出来的气场再次浮现,才让人觉得胆寒。
“祖……”
江月柔还待说什么,老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江月柔骇得止住了话头。低敛眉眼,不敢再言语,而扶着沈寒荷胳膊的手却是下意识攥紧。
“好……我……我这就让柔儿收拾东西,搬走……”
沈寒荷咬了咬牙,即使心内再不甘,此刻也不敢和老夫人叫板。
“星晚母亲的那些东西,给我些时间,等我都整理出来以后,再……再送到星晚院子里……”
“这个不急,我已让小环将母亲当初的嫁妆一一列了清单,到时候给沈夫人送去……”
沈寒荷眼神微暗,她就不信,她那个短命的娘早死了将近十几年了,当初的那些嫁妆哪些是被他们母子用了,哪些是余下的,谁还能记得清楚,少了一件两件的,又能拿她怎么样?
正这么想着,
“对了,这几年母亲的东西全部都由小环一一记录在册,那些东西外祖都一清二楚,若是少了一件两件的,到时候万一惊动了官府,到时候就怕咱将军府面上无光……”
沈寒荷脸色顿时黑了,江云锦对此毫不关心,起身将老夫人从主位上扶起,和身边跟随着老夫人多年的陈嬷嬷一道将老夫人送回自己的院子。
直到老夫人和江云锦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沈寒荷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愤恨地将桌面上的茶盏全部扫到了地上。
“娘,你真的要将那些东西还给那个贱人?”
“还?她休想,既然到了我手里,就断没有送出去的道理。”
沈寒荷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那恨意十分浓烈,仿佛要将江云锦整个人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