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照山脉-清玄仙府
清玄仙府处浮照山脉深处,宗内雪峰层峦重叠,拱卫着一汪蔚色天池,若御剑居其上,远远观去,便像太极阴阳鱼的其中一尾,令人气清神舒。
此刻,御剑行于碎星湖上的景沂,却无心欣赏美景,捏诀的手心,已是湿汗粘腻。
那剑通体银白,全无纹饰,行的速度也极快,破风声在耳边呼啸,很快,此剑便俯冲而下,掠过水面,穿越无数法术屏障。
水面隐约倒映出一袭雪衣,剑上人衣冠肃正,面色冷淡如冰雪,却是个冷面美人。
她以诀止剑,身已到了整个清玄宗这半幅太极图鱼尾处。
玉蟾宫坐落在清玄仙府最高峰云来峰,乃是清玄仙府如今最高掌事人——白珩仙尊居所。整座宫殿由白玉雕筑,遥望恰似一尊玉蟾,踞高处,瞰四野。
一刻前,那“系统”所说荒唐之言还在脑中久久回荡。
景沂微吐出胸中滞涩之气,举步穿过浮刻青鸟祥云的除陛,玉石铺就的踏道上,只有一人急促的脚步声。
‘踏上此路,你将走向死亡的终点。’
景沂跪拜在玉蟾宫,片刻后,宫门洞开。
‘为何不接受我的邀请,改写你作为恶毒女配的必死之局?’
一群衣袂飘然的仙童井然而出,分列两侧,左侧持玉莲,右侧怀宝剑,童子面容含笑,施礼道:“见过大师姐。”
待门生通传罢,方才随着众人往大堂而入。
将将举步迈过宫门,周遭景色刹那灰败,无数人影化作光点飞速从身后遁去,景沂四顾,那些消失的门童神色无殊异。
时辰也变了,天际斜挂着半轮昏黄的光影。
景沂面色这时方才起了波澜。
她又迈出一步。
‘冥顽不灵啊,那你便看看此景如何?’
高耸的宫殿庙宇倾颓倒塌,化作残垣断壁。景沂跨了一步,差点被脚下刹那出现的灰败玉砖绊倒。
身后有破空声袭来,玄隐剑已到她手,横亘在来人与她之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二人交手已有十合之数了。
玄隐剑身寒光凛冽,泛如明镜,映出对手眉目亦是如同霜雪冰封一般。
“师尊?!”
景沂失声而出。
来人喝声道:“孽畜,还不反省?!”
景沂晃神中,剑尖瞬间洞穿胸膛,将她钉死在残破的玉石壁上。
“师尊不可!师妹兴许是一时糊涂,方酿此大错。”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景沂咽下喉头一口鲜血,勉强从模糊的视线中分辨出景象:“大师兄……”
清河大师兄膝行至师尊面前,用仅剩的一只左手紧紧攥住白珩仙尊衣袖:“师尊,姑且、姑且念在多年教养之情,饶她一命罢。”
“大师兄,大师姐她勾连魔族,霍乱仙界,是她罪有应得——你何苦为她伤心?”
身着青碧色衣裳的女子匆匆而来,扶起清河真君,满面心疼。蛾眉轻蹙,美人垂泪,恰似带露海棠,惹人怜惜。
身后,是手持利剑的若干清玄弟子,缓缓将他们包围。
一片肃杀气氛。
她视若不见,低头:“师——妹?咳咳,不知师尊,何时又收了个徒儿?”
白珩仙尊向来庄重自持,此刻也免不了升起怒火:“孽畜,还敢提你师妹,你碎了她金丹,断了你师妹修行路,如此凶残狠毒,枉为修行之人!”
他手下用力,在清河真君惊惶神色里,抽出了那柄湛然长剑。
剑身澄澈中透着碧蓝,为万载寒冰精粹所铸,名:太微。
当世神剑之首,太微剑,如今狠狠地捣入她腹中,震碎气海,将她的金丹剜了出来,莹莹剑光处,挑着一颗金光灿灿的内丹,尚还淌着温热的红。
“你毁了浮照,断送清玄仙府万年基业,更害了你师妹,如今只一颗金丹赔罪,当真便宜你了。”
景沂滑落在地,她伸手擦过唇际鲜血,丝毫不顾钻心的痛楚,不受控制的昂首大笑:“恨啊!吾恨啊!!!只恨当初心软,没有杀了你们所有人。”
她的目光宛如毒蛇,寸寸扫过眼前众人,弟子们有些胆寒,忍不住退了一步。
她的笑声兀自不休,在这残破的玉蟾宫门处,向着绵延的浮照群山外传去,碎星湖面,也因声荡开涟漪。
眼前景象逐渐消失、淡去。
‘生——还是死?’
景沂惊醒!
哪有什么穿心剖丹,一切——只是幻象!
那声音似乎很耐得住性子,又追问了一遍。
‘生——还是死?’
玉砖开始重构成宫门,那轮斜阳也渐渐高悬头顶,持剑与莲的童子神情面容也渐渐从虚空凝成,而那声音始终不停歇,一句又一句,飘荡在彼间世界。
‘生——还是死?’
犹如魔音。
‘生——还是死?’
“住口!”
景沂再也忍受不住,脱口而出。
色彩骤然回归,童子们脸上的表情也从呆板变得生动,听她此话,纷纷诧异的望向她。
远处湖畔长廊,两位童子惊愕的忘记收回相凑在一起的脑袋,还保持着咬耳朵的姿态。
“妄议同门,当受十戒尺,自去戒律堂领罚。”
言罢,景沂拂袖而去。
只剩童子们,面面相觑。
“弟子景沂,问师尊安。恭贺师尊,神功大成。不知师尊传唤弟子,所为何事?”
她上前一步,足站八字,手按十字,跪拜行礼,态度恭谨。
上首的嗓音若珠落玉盘,不疾不徐道:“起来罢。”
景沂起身。
“也无他事,左右不过你下山多日,为师心中挂念。”
他振袖而起,青碧色面料幽微现出冷光暗纹。“坐罢,眼见你瘦了些许,途中可有棘手之处?”
“谢师尊关心,一切顺利,不曾有过差池。”
“那便好。你入世历练,又身兼戒律堂之职,过于操劳。今日唤你过来,只是想看看你。”
白珩仙尊手微抬,身后侍者立刻上前,呈上玉瓶仙药。
“你入境有些时日了,未曾有进一步提升,今赐你固元丹一瓶,望你勤勉修行,不负吾望。”
“谢师尊恩赐,弟子入世历练,亦为师尊带了礼物。”
景沂呈上一物,原是雷碣石,乃天地震雷下所形成的奇石,质地坚硬,内蕴雷霆之力,以其磨碎成粉书咒术于宝剑上,可增剑术威力。此物送剑修,倒是送到心坎上了。
白珩莞尔:“你有心了。”他端详着那块雷碣石,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紫青晶块上摩挲,不经意间随口一问:“你怎知为师神功已成?”
景沂笑笑:“脚未踏进浮照山,已见紫气东来了。”
这话说的白珩仙尊十分受用,他抬手示意左右上茶:“为师这几日与清玄各峰掌座商议一番,诸位掌座以为,汝身为弟子,又兼戒律堂之职,平素处理差使罚功已是不易,再分神清玄仙府俗务恐心神俱疲,难以为继。为师亦是不忍——”
景沂举盏的手微顿,白珩仙尊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神色。她浮了浮茶,点头平静道:“师尊委任,岂有怠慢之理。弟子代劳,却也终非长久之计,师尊——可有属意人选?
白珩仙尊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心中松了口气:“尚未,明日各峰掌座会商讨之后,再做定论。对了——”他散漫踱步至多宝格,取下一物:“三年一度的问道求真会已开,玉蟾宫也有意招新纳才,你大师兄和小师弟另有要事,你替我挑挑,若有良才,便收入门下。”
他手中托举的,乃是一枚清玄仙府问道求真招收弟子常用的问道珠,平常时剔透无杂色,多用来测弟子道心所在。主淫邪的人,将手放上去,珠子呈现昏黄浊色;主贪婪者,呈墨黑色;主阴诡者,呈暗紫深色;主凶戾者,呈赤红血色;清净心者,呈青碧色;而心底纯赤之人,无法触动问道珠。
白珩仙尊此时手中托举的珠子,非青非紫非玄非赤,而是散着雾蒙蒙的白光。
“天道恒常,日月恒行。”
景沂快步上前,双手高举接过此物,一样还是雾蒙蒙的白光。
她低头接了下句。
“六欲不生,吾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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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道恒常,日月恒行。六欲不生,吾道无情。:半句化用自《清静经》: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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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