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卧室,一股浓重的药味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酸腐气息便扑面而来。
胡大小姐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灯枯油尽。
“我的儿啊!”胡员外扑到床前,痛哭失声。
顾盼儿眉头紧蹙,立刻上前,先是探了探鼻息和颈脉,极其微弱。
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先在几个穴位轻刺一下观察反应,又小心地撬开胡大小姐的嘴,看了看舌苔,闻了闻口中气味。
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她取出另一根特制的银探针,轻轻探入胡大小姐刚刚服用过的药碗残渣中,仔细观察银针颜色的变化。
又让半夏把药渣收点起来。
接着,她又小心地用干净的白布,擦拭了胡大小姐的嘴角和颈部,收集了一些微小的药渍和汗液。
做完这些,她看向悲痛欲绝的胡员外,低声道:“胡老爷,胡大小姐情况危急,似是某种药物所致,并非普通病症。我需要立刻为她行针,先护住心脉再说!
然后还得请我祖父过来。”
胡员外此刻对顾盼儿已是言听计从,连忙点头。
顾盼儿凝神静气,取出金针,手法娴熟地在胡大小姐的几处大穴上施针。
几针下去,胡大小姐的呼吸似乎稍微顺畅了一些,但依旧昏迷不醒。
就在这时,顾盼儿眼尖地发现,胡大小姐无力垂落的手边,床单的褶皱里,似乎勾着一样极小的事物。
她轻轻挪开胡大小姐的手,将那东西取出一看——竟是一枚小巧的、已经有些变形的珍珠耳钉!
这种款式,绝非胡大小姐这个年纪和身份的妇人会佩戴的,更像是年轻少女喜爱的饰物!
顾盼儿心中猛地一跳,立刻将耳钉攥入手心。
院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赵明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冷汗湿透了内衫。
他几次想找借口进去,都被陈知礼以“莫要打扰诊治”为由拦下。
终于,卧室门开了。
顾盼儿走了出来,面色沉重,对着陈知礼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他身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道:“确系药物所致,十分凶险。
另,在枕边发现此物。”她借着衣袖的掩护,将那枚珍珠耳钉迅速塞入陈知礼手中。
陈知礼触手便知娘子的意思,那耳钉绝非胡大小姐之物,心中疑云大盛,这难道是……胡二小姐的?
怎么会出现在她姐姐床边?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耳钉,目光如冰刀般射向赵明德,厉声道:“赵明德!尊夫人病情古怪,绝非寻常病症!本官怀疑有人下毒谋害!来人!将赵明德拿下!彻底搜查赵家!任何可疑之物、可疑之人,都不许放过!”
赵明德闻言,根本没想到上一刻年轻的知府大人还和颜悦色,转瞬就变了脸色,一点情面也不给。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她,她是我的发妻,我,我怎么会”
朱劲松等人早已等候多时,立刻上前将赵明德捆缚起来。
搜查开始!一场针对赵家宅院的彻底搜查迅速展开。
真相,似乎即将被揭开!
而那枚意外发现的珍珠耳钉,又让陈知礼心里有了好几个想法。
那个小庄子的主人据查根本不是赵家的,而是一个姓吴的人,这个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查不到,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话说高瑞带人赶到静心庵附近,经过一番搜寻,果然找到了陆妍描述的那个带有竹林、略显破旧的庄子。
他们以官府查案的名义控制了庄头及其家人。
经审问,庄头承认,大约从去年秋天开始,主院确实被一位“城里来的爷”租下,并且住进了一位年轻姑娘,那姑娘衣着光鲜,但总是郁郁寡欢,几乎从不出院门,也不许庄子上的人靠近伺候,饮食日用都是那“爷”的心腹小厮亲自送来。
那位爷偶尔也过来,但是不多,一个月来两三次而已,每次基本不超过一日。
约莫一个半个月前,那“爷”突然连夜过来,匆匆将那姑娘接走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们一概不知。
高瑞意识到这极有可能就是失踪的胡二小姐曾被困之地,立刻将庄头一家作为重要证人带回府衙。
而此时的赵府,已是一片混乱。
在陈知礼的命令下,朱劲松带领衙役对赵家四进的大宅进行了地毯式搜查。
最终,在一个位置偏僻、陈设却异常精致奢华的小院里,发现了胡二小姐生活过的痕迹——梳妆台上还有未用完的胭脂水粉,衣柜里挂着几套崭新的、符合她年纪和身份的锦缎衣裙,甚至还有一些未完成的刺绣,花样精巧。
这一切都显示,她在此并非受到虐待,反而像是被金屋藏娇。
然而,人却不见了踪影。房间里略显凌乱,似乎离开得有些匆忙。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个小院隐蔽的角落,衙役还发现了一个焚烧过的灰堆,从中扒出几片未烧尽的纸张残片,上面隐约可见“情诗”、“相思”等字眼,笔迹娟秀,似是女子手笔,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赵明德与妻妹胡二小姐之间,恐怕存在着有悖人伦的私情!
另一边,顾盼儿对胡大小姐的紧急施针暂时稳住了她的心脉。
顾老爷子也被紧急请来,他仔细检查后,面色极其凝重。
“是一种极为阴损的慢毒,两种药物交替使用,混合后能慢慢掏空人的根基,表面却似重病缠身。
这些日子剂量下得狠了,如今已有油尽灯枯之兆,若非盼儿施针及时,恐怕……”老爷子叹了口气,“老夫尽力一试,或能救回人来,但就算是我,也不敢打包票了。”
顾四彦用金针渡穴,辅以祖传的解毒秘药,忙活了近一个时辰,胡大小姐蜡黄的脸色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眼皮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女儿!我的女儿!你怎么样?”胡员外扑到床边,老泪纵横。
胡大小姐眼神涣散,毫无焦距,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流。
顾盼儿将耳朵几乎贴到她的唇边,才勉强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妹……药……他……害……” 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恐惧和痛苦,眼角滑下一滴泪,再次昏死过去,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
这短暂的清醒和破碎的词语,虽然未能构成完整的证词,却仿佛一把钥匙,印证了所有的猜测:她知道妹妹的事,她知道药的事,她知道是赵明德害了她!
“将赵明德押回府衙大牢!严加看管!”陈知礼面色铁青,下达命令。
赵明德面如死灰,被衙役粗暴地拖走。
然而,最大的谜团依然存在:胡二小姐去了哪里?
她是被赵明德提前转移了?还是自己逃走了?若是转移,会转移到何处?若是逃走,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去哪里?
陈知礼立刻下令:
全城搜捕:封锁四门,严加盘查,张贴胡二小姐的画像,询问是否有人见过类似女子。
审讯赵家下人:重点审讯赵明德的贴身小厮、心腹车夫以及那个小院的看守婆子,逼问胡二小姐的下落。
追踪赵明德近日行踪:查他最近是否去过其他偏僻宅院、庄子,或者与某些三教九流的人有过接触。
案件似乎取得了重大突破,抓住了元凶赵明德,找到了胡二小姐曾被囚禁的证据,也明确了胡大小姐被害的真相。
但关键的当事人之一胡二小姐的莫名消失,却又给案件蒙上了一层新的迷雾。
她是死是活?她知道多少真相?她的消失,是自愿还是被迫?
这一切,都等待着陈知礼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