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父子跪在堂下,泪流满面,对着陈知礼和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重重磕头。
十年冤屈,终得昭雪!
此案了结,陈知礼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不仅是为朱家讨回了公道,更是成功阻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连环悲剧,维护了地方的稳定和律法的威严。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陈知礼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下人通报朱劲松求见。
朱劲松进来后,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他的神情不再是悲愤迷茫,而是无比的坚定和赤诚。
“大人!您为我朱家伸此大冤,恩同再造!朱劲松一介武夫,别无长物,唯有这身武艺和一条性命。
恳请大人收留!劲松愿追随大人左右,鞍前马后,护卫周全,以报大人深恩于万一!此生此世,绝无二心!”
他这一生都没有如此感激和崇拜一个人。
前日葬好母亲,就在母亲的坟头,他跟父亲说了自己的心思。
父亲是希望他在县城安家立业,如今有陶家赔偿的一半家财,算算也有二百六十两银,其中的一半就足够儿子在县城买房娶亲了。
但他不愿意,他的心告诉自己,大人就是他要追随一生的人。
陈知礼看着眼前这个历经磨难、终见光明的年轻人,心中很是欣慰。
他终于改变了这对父子的命运。
他早看出朱劲松是条重情重义的好汉,且有军旅历练,是个可造之材。
如今他主动来投,正是最好结局。
陈知礼嘴角含笑,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将朱劲松从地上搀扶起来,轻声说道:“快快起身,不必如此多礼。既然你有意留在本官身边,那便留下吧,回头去高瑞那报道,就做本官的贴身护卫好了。”
朱劲松听到这话,心中一阵狂喜,他连忙跪地磕头:“谢大人收留之恩!劲松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陈知礼微笑着点点头:“至于你父亲,既然那么不愿意再回到陶家村那伤心之地。
本官的父亲在城郊有一处庄子,环境清幽,十分宜人,也正需要人帮忙照看。若是你父亲愿意,大可前往那里做一份清闲之事,既能安享晚年,又有人作伴,岂不美哉?”
朱劲松闻听此言,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再次跪地叩头,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大人对劲松父子的大恩大德,劲松没齿难忘!我爹能去老爷的庄子,自然比我在城里给他租房强,我就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孤寂了。”
如此他最后一点担忧也没有了。
这份恩情,他唯有以一生的忠诚来报答。
“全凭大人安排!大人之恩,朱劲松万死难报!”他声音哽咽,心中已然下定决心,此生此命,皆属陈大人。
数日后,两封来自京城的厚实信件,由顾家的专人快马送到了顾苏沐的手中。
顾苏沐立马把亲自的一封派人交到了陈知礼手中。
信封上是顾苏合那熟悉而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陈知礼拆开信,细细阅读。
信中,顾苏合先是简单问候,随后便详细说明了知文、吴再有、陈轩三人的春闱结果——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皆名落孙山。
“知文侄儿文章火候稍欠,策论虽稳健却失之新奇;
再有兄弟文风朴实,于经义上略有偏差;
陈轩则运气不佳,墨污了考卷,影响了誊录……三人皆憾未上榜。
然此番经历,于他们而言亦是宝贵历练,眼界既开,当知不足而后进,我已安排他们入读京城有名的白鹿书院。
书院师资雄厚,环境清幽,正适合他们潜心攻读三年,以待下科。
知行也跟他们在一起。”
看到这里,陈知礼并无太多意外,反而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年少成名未必是福,经过挫折沉淀,学问和心性才能更为扎实。
国子监虽好,但里面多的是高门大户子弟,万一有个不小心惹到了其中的一位,…,还不如去白鹿书院或者京华书院。
接着,信中提到顾宇辉,顾宇辉此次侥幸得中,然名次靠后,位列一百九十二名。
殿试在即,此名次极为尴尬,稍有差池,便落入三甲同进士出身。
好在宇辉心大,并不忧心忡忡,这对殿试是极有好处的。
我顾苏合在信中道,他已经在多方奔走,看能否在朝考后活动一番,不求留京,若有可能,最好是能回江南为官,离家近些,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陈知礼微微颔首。
顾二叔的考量很实际。同进士虽然也是“进士”,但在官场升迁和士林声誉上,总与“进士出身”差了一线。
宇辉这个名次确实危险,若能活动回江南,无论是在余杭府下属的富县,或是临近的苏州、松江等地,有顾家和他的照应,对他的仕途起步都大有裨益。
这需要精心运作,但以顾苏合在京的人脉和手腕,还有穆云的父亲穆大人,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傍晚回家,他将信的内容简要告知了爹娘和盼儿。
陈富强叹了口气:“知文他们没中没什么,踏实再学三年就是,进士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再有跟陈轩也不过二十四岁,知文更是才二十,不急不急。
何况京城有吃有喝有住,什么都不缺,你二叔二婶也在,读书不懂的还能问问你妹夫。
就是辛苦顾二爷了,什么事都在麻烦他帮忙。”
吴氏深以为然,“知礼,你写信过去,问问他们媳妇怎么办?要不要接回京城?不是说知文媳妇还有身孕吗?男子们都在京城读书,总不能让她们几个妇人留在府城顾府?”
陈知礼安抚道:“没事,我写信问问,估计肯定是二叔安排人接她们回京,庄上院子多,住着也方便。”
盼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下个月就是生产期,行动已经很不方便了。
儿子一半时间是婆婆在带,还有一半时间待在顾家,如今两岁还差两个多月,祖父已经在教他认草药了。
为此公公婆婆有些担心,万一孙子的兴趣都在药材上,将来还会不会想读书了?
盼儿却一点也不着急,孩子多一样本事比什么都好,就是相公,不过二十多岁,已经是个四品大官了,现在不也抽空学医学毒吗?
世上事,许多都是相辅相成的。
“相公,你若写信,一定要二叔花钱请一个医女随行,知文媳妇怀孕已经五个多月了,小舅和轩堂兄的孩子还都小。”
“对对对,盼儿想的就是周到!”吴氏嘘出一口气,就是这样,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事没想到,原来就是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