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顾四彦也被请了过来。
他作为当世神医,对毒物最有发言权。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四彦仔细检查了穆云那件沾了酒渍的外袍,又取过封存好的酒杯残渍嗅闻、观察。
良久,顾四彦抬起头,神色无比凝重,对着沈林、李辉、刘涛以及所有关注此事的官员、宾客,沉声宣布:“经老夫查验,穆大人衣襟及杯盏残渍之中,皆含有一种名为‘千机引’的奇毒!
此毒无色无味,极难察觉,混于酒中更是难以分辨。
其性阴损,乃慢性剧毒!初期症状如同风寒体虚,极易混淆,然毒素会逐步侵蚀五脏,坏其根基,最终令人……形销骨立,缠绵病榻而亡!
此乃……一种罕见奇毒!沈大人和李大人、刘大人可以请其他大夫一并验毒!”
“慢性剧毒?缠绵病榻而亡?”
“这…这是要置穆大人于死地啊!”
“而且还是在沈府...”
“谁这么大胆?”
顾四彦的结论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全场!
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千机引!罕见奇毒! 用慢性毒来毒杀朝廷命官!而且是在沈大人的府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冲突,而是性质极其恶劣的政治谋杀!
而且很可能牵扯到了…
很快,另外两名验毒师也同意顾四彦的观点。
沈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简直是黑如锅底!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罕见秘药?好!好得很!这幕后之人,手伸得够长,心也够毒!
这是要把他沈林一棍子打死,而且是不能翻身的那种!
他猛地看向被大理寺衙役严密看管的那两个昏迷的“仆役”,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
“给本官弄醒他们!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派来的魑魅魍魉!李大人!此案,给本官往死里查!一会我就进宫!”
整个沈府婚宴的气氛,彻底从喜庆转向了肃杀和诡谲。
一场针对穆云的暗杀未遂事件,在陈知礼的当机立断和沈林的雷霆震怒之下,被彻底掀开。
尚书府的喜宴,客人都非富即贵,而且还是亲眼目睹,其影响程度可想而知。
陈知礼有前世的记忆,自然知道个中原由,只是不方便道出来。
但既然事情自己找上门,他便无所畏惧。
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样做,因为前世今生,穆云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宾客们被这雷霆手段震慑,纷纷噤声。
不少人心知此地已成风暴眼,不宜久留,开始寻机告退。
沈林强压怒火,对几位重臣拱了拱手:“诸位,府上突遭变故,惊扰了诸位雅兴,沈某深表歉意。
今日之事,还请诸位做个见证。改日沈某再登门谢罪。管家,好生送客!”
送客的命令一下,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今日这场惊变,注定将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京城权力场上的核心话题。
喧嚣迅速退去,只剩下狼藉的杯盘、肃立的衙役,以及核心的几人。
穆云在短暂的惊怒后,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对挚友的感激。
他走到陈知礼身边,低声道:“知礼,若非你……”
陈知礼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沉静如水,看着混乱中被拖走的两个“仆役”,又看向沈林那铁青的脸,最后落在李辉和刘涛身上。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强大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过来。
“沈大人雷霆手段,李大人、刘大人明察秋毫,幕后之人此刻想必已如坐针毡。”
陈知礼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林等人耳中,“然,对方既能弄来‘千机引’这等罕见奇毒,又能将人安插进沈府,其谋划之深、手眼之通,不容小觑。
此刻,他们最想做的,恐怕不是脱身,而是——断尾。”
他刻意加重了“断尾”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被拖走的方向。
沈林身形一顿,猛地回头看向陈知礼,眼中精光爆射。
李辉和刘涛亦是心头一凛。
陈知礼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他们因震怒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是啊!如此周密的计划,对方怎么可能留下活口任由他们审问?
那两个“仆役”,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弃子!甚至,在他们昏迷的那一刻,死亡倒计时就已经开始!
诏狱虽戒备森严,但对方若有心灭口,未必没有手段!
“快!”李辉反应最快,脸色骤变,对着押送犯人的心腹厉声吼道,“加派人手!沿途警戒!直接押入‘黑水牢’!入牢前搜身、验毒!所有食物饮水单独供给!没有本官亲自到场,任何人不得提审!快——!”
衙役们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立刻如临大敌,押着两个惊恐万状的“仆役”,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去。
看着衙役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场中气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凝重压抑。
沈林深吸一口气,走到陈知礼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后辈。
方才若非他当机立断,穆云恐怕已遭毒手。
此刻,又是他点出了最致命的隐患。
这个陈知礼,其敏锐和胆识,远超他的预料。
“知礼,”沈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却依旧沉稳,“今日之事,沈府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穆云,也欠你一条命。你方才所言极是,此案,恐怕才刚刚开始。”
陈知礼坦然迎上沈林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沈大人言重了。穆云是我至交,护他周全,理所应当。至于幕后之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们既然敢伸手,就要有被斩断爪牙的觉悟。
晚辈不才,愿助大人和李大人、刘大人一臂之力,将这藏在阴沟里的毒蛇,揪出来!”
肃杀的夜色笼罩着沈府,喜庆的红绸在寒风中飘荡,显得格外讽刺。
“千机引”之论和沈林的滔天震怒,彻底撕开了平静的表象,露出了其下汹涌的暗流。
一旁冷眼旁观的顾四彦走过来:“穆大人,我给你诊诊,毒酒淋在你衣服上,然现在不过八月上旬,单衣贴着皮肤,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