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有武,陈富强去了老二的院子。
晚餐就在院子里吃,知文、知行已经把饭菜摆上桌,郝氏带着儿媳妇洪氏从厨房里出来,一人手里端着一碗吃食。
“弟妹,快跟侄媳妇坐下,哪里用做这么多,桌子上快摆不下了。”
郝氏笑道:“当家的燃了艾叶,再点上两盏灯,你们慢慢吃。
明儿一早就走,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说你们,就是我,都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
“哥,我刚才看袁有武从你家出来,他找你干什么?”陈富才给他哥夹了一些菜。
“富才,有武想咱们带他去京城,他想给盼儿和知礼做事,想好好报答他们,那小子真心实意,又是磕头又是求情的,我心软了,答应明日带他走。
不过我也跟他说了,如果盼儿不愿意留他,我也没办法。”
陈富才放下筷子:“哥,你糊涂,盼儿跟他家早已经断了亲,哪里想他日日在自己面前晃?
他们又不缺人,买一个劳力不过十五两,整个人都是他们的,就拿我跟文阳来说,一年给我们七八十两银,都够买五个人了,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盼儿跟知礼是想提携我们两家,我们也厚着脸皮受了。
袁家那小子跟着去,他今年应该也有十七八岁了,还没有娶亲,难道盼儿过两年还得给他娶亲?”
陈富强吃不下去了。
他还没有想到这些,如此带有武去就很麻烦。
“唉,已经答应了,知礼是跟我打过招呼,谁也别带,找事做都不难,而是后面说不清楚的麻烦。
可惜我脑子一热就给忘记了。
不过这小子跟他哥人都不错,袁家以前主要是徐氏作怪,徐氏走了,袁长发万事不管,小女儿有些惹事也嫁出去了,他家现在也还轻省。”
郝氏道:“答应了就带着吧,我看盼儿对袁家这些人多少还有些心,不然也不会这么帮他们,去年走之前,盼儿还拿了两匹锦料让有文带回去给梅子做嫁妆。
临行那日大早上的,我跟大嫂都看到了,那丫头躲在村头树后面送盼儿,经历那么多事,再不懂事也懂事了。”
“大哥,吃菜,你不是说晚上咱们一起去族长家坐坐?”
陈富强吃了一口,看看坐在不远处小凳子上的新媳妇,“你们是怎么想的?知文娘子是去府城还是京城?”
知文低下头。
他爹娘怕他色欲熏心,其实哪里会这样?吴家小舅母不就是跟在小舅后面?
陈富才瞥一眼儿子:“知文是想他们俩留在府城,还能跟再有媳妇做做伴,罢了,随他们吧。”
……
次日一早。
两辆马车悄悄的出了村子,谁也没有惊动...
袁有武跟他哥等在岔路口,陈富强远远就看到了他们,停下了车。
袁有文朝他行了一礼:“陈叔,我家有武就麻烦您了,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骂他,打他都没事。”
陈富强看看两兄弟,一个憨厚本分,一个高高大大,人也精明许多,他不知道带着会不会遭儿子骂,但答应了的事,就不能反悔,大不了带着这孩子在庄上做事,等知文、再有中举,再一起带回来交给他哥就是。
“有文,哪里用得着这样?有武也是个懂事的,话也说回来,如果到了京城,被热闹迷了眼,我可是不会客气的,直接赶了人走。
不早了,上车吧!”
他们跟再有、文月约好城门口等,还有高泽、向南八个护卫。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陈富强一行人带着袁有武,汇合了城门口等候的吴再有、吴文月以及高泽等护卫,队伍壮大,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城进发。
车马劳顿,晓行夜宿,袁有武沉默勤快,眼里只有活计,从不叫苦,倒是让陈富强心里那点忐忑消减了几分。
与此同时,京城佳宜庄。
夏末的傍晚,暑气渐消。
书房内,顾四彦正与刚从江南匆匆赶回的顾苏合,以及刚从大理寺归家的陈知礼,低声谈论着江南的时疫和药材行情。
顾苏合带回了江南几处药田的详实信息,也提及了江南官场一些微妙的动向,气氛带着几分凝重。
“……苏合带回的消息,江南官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尤其是盐税和漕运,牵涉甚广。
苏合,你此行低调,甚好,咱顾家只是药商,这些事还是莫要卷入太深。”顾四彦捋着胡须,眉头微蹙。
顾苏合点头:“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正说着,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文元的声音传来:“老太爷,大老爷,姑爷,外面有一位客人求见,说是…有急症相求,指名要见老太爷您。”
顾四彦微感诧异,他虽医术通神,但寻常问诊自有安排,极少有人能直接闯到庄上内书房来求见。
他看了一眼陈知礼和顾苏合。
陈知礼道:“祖父,既然指名求见,想必有因由,见见无妨。”
顾苏合也点头。
“请进来。”顾四彦沉声道。
文元引进来一人。来人约莫四十上下,身形瘦削,面白无须,穿着淡青色不起眼的绸衫,气质却沉静内敛,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一进门,目光飞快扫过书房内三人,最后落在顾四彦身上,深深一揖:“顾老神医,冒昧打扰,实乃情非得已,还望海涵。”
陈知礼在看到此人面容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
虽然此人刻意掩饰了身份,但那独特的气质和面白无须的特征,瞬间唤醒了陈知礼前世的记忆——东宫首领太监,陈公公!
太子心腹中的心腹!
前世,太子中毒垂危,正是这位陈公公,如同救火般奔走,最终通过回春堂东家请来了药谷谷主。
药谷谷主解了他的毒,回春堂因此也走上了辉煌。
但那好像是两个月后,秋意正浓的时候。
他怎么会提前出现在这里?而且,是私下秘密前来?
顾四彦阅人无数,也觉此人气度不凡,绝非寻常病患家属。
他不动声色:“不必多礼。不知阁下所为何来?是何人病重?何不坐下细说?”
陈公公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顾老神医,在下姓陈。所请者,非为寻常病患。
病人身份特殊,今日并没有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