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心中装着白日之事,有些心绪不宁。
陈知礼已从大理寺回来,正在院中陪着父亲查看新培育的一批灵紫草苗。
这些药苗是盼儿亲手培育的,白天陈富强会帮着看管,外人是绝不允许过来的。
“娘子回来了。”
陈知礼迎上来,敏锐地察觉到妻子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今日很忙?脸色不太好。”
盼儿摇摇头,不想让夫君担心,但晚上还是得跟他商量,毕竟这个王太医相公应该很熟。
当然也是上辈子很熟,一个是皇帝身边的名臣,哪个太医都会巴结的。
“还好,确实有些事,晚上跟你商量。”
话刚说完,一阵晚风吹过,带来灶房飘出的饭菜香。
那平日里诱人的鱼炖豆腐,香气此刻钻进鼻腔,却猛地激起一阵强烈的反胃感。
“唔…”盼儿赶紧捂住嘴,侧过身干呕了几下,小脸瞬间白了。
“盼儿!”陈知礼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富强也紧张地看过来。
盼儿抚着胸口,那阵恶心感稍缓,她摆摆手:“没事,许是…许是今日闻多了药味,又被这油烟一激。”
陈知礼却不放心,仔细端详妻子的脸色:“真没事?要不让祖父给你看看?”
“真不用,”盼儿勉强笑了笑,压下心头隐约升起的一个念头,那念头让她心跳莫名加速。
“歇会儿就好了。可能是最近太忙,没休息好。”
晚饭时,盼儿特意避开了油腻的菜肴,只喝了小半碗清粥。
吴氏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与旁边的郝氏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夜里,陈知礼拥着盼儿,温热的掌心习惯性地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她温软的呼吸。
成婚以来,尤其是圆房之后,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让这份相拥格外踏实温暖。
“还在想白天的事?”陈知礼轻声问,以为妻子是为太医院的事烦忧,“这个王太医,他家在京城开着家康元堂,不过是想借着太医院的名义强占顾家的药膳方子而已。
那个李太医,跟赵院判多少有些亲戚关系,不算真正的师徒,这个人还算老实,但王家的侄女嫁给了他,小事上随大流,大事上不糊涂,你看他白日就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很聪明的人。
没事的,上辈子相公在京城为官三十多年,也不是白干的,这个王太医,我会让他很快无心起贪念,他的一些事,前世十年后会被人翻出来,而这辈子我会让他提前十年入狱。”
“嗯,就是你自己当心点,做事别留了尾巴。”
具体什么事,具体怎样做,她就不过问了,这对相公而言,不过是小事。
盼儿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夫君…我…我这个月的月信…迟了快十日了…”
陈知礼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猛地撑起身子,在昏暗中紧紧盯着盼儿的脸,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颤抖:“当真?盼儿,你是说…你是说我们可能…”
十月初圆房,已经一个半月,确实很有可能。
盼儿的脸颊在黑暗中发烫,点了点头,又想起他可能看不见,轻轻“嗯”了一声。
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知礼。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重新覆上盼儿的小腹,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真的吗?我们有孩子了?盼儿…我…我太高兴了!”
他忍不住低头,珍重地吻着妻子的额头、眉眼,最后落在她的唇上,这个吻充满了柔情与感恩。
跟盼儿在一起的每一日,他都觉得自己泡在蜜水里。
跟一个对的人相亲相爱过日子竟然是如此之美妙。
这是他上辈子从不曾有过的,也是盼儿不曾拥有的。
他们俩有两世的情缘,却白白浪费了一世。
一念及此,他都想扇自己的耳光。
盼儿感受着夫君的激动和小心翼翼,心中那点因太医院而生的阴霾也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新生命的无限憧憬和初为人母的羞涩甜蜜。
“明日…明日让祖父再确认一下。”盼儿的声音带着羞意和期待。
“好!好!”陈知礼连连应道,重新躺下,将盼儿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将这份巨大的幸福揉进骨血里。
他絮絮叨叨地畅想着未来:“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像你一样聪慧…我要给他(她)最好的一切…庄子上安静又宽敞,最适合养孩子了…”
盼儿听着夫君兴奋的低语,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因激动而微微加快的心跳,唇角扬起幸福的笑意。
窗外,月色如水,静谧地笼罩着佳宜庄,仿佛也在温柔地守护着这份初临的、珍贵的希望。
所有的烦忧似乎都暂时远去。
次日清晨,佳宜庄的饭厅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期待。
吴氏和郝氏频频看向盼儿的房门,连陈富强和陈富才都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粥。
陈知礼更是坐立难安,眼神就没离开过通往内院的那道月亮门。
终于,顾四彦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他步履沉稳,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欣慰与庄重的神情。
他身后,盼儿低着头,脸颊绯红,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一只手不自觉地轻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饭厅里落针可闻。
顾四彦走到主位坐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殷切的脸庞,最终落在陈知礼身上,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宣布:“知礼,盼儿,恭喜你们。
脉象圆滑如珠走盘,往来流利,确是滑脉无疑。我们顾家,你们陈家,要添新丁了。”
“真的?!”陈知礼猛地站起身,巨大的狂喜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几步跨到盼儿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盼儿!我们有孩子了!”
“好!太好了!”陈富强一拍大腿,激动得满面红光。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吴氏和郝氏已是喜极而泣,没有什么比嫡亲的子嗣更重要的了。
陈富才大笑着连连拍陈知礼的肩膀:“好小子!一点没耽误,终于要当爹了!”
饭厅里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喧闹填满。
恭喜声、笑声、激动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盼儿被陈知礼小心护着,心里满满都是喜悦
“从今日起,药缮坊的事,盼儿只负责一些煎制药缮的基本步骤,粗活重活都让其他人做。
那些劳心劳力的活计,一概不许再沾手!
开方看诊还是我来,刚好也让宇瀚跟着学学。”
顾四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满堂的喧闹。
他目光严肃地看向盼儿和陈知礼,“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务必静心安胎。”
“是,祖父!”陈知礼立刻应声,“娘子,你都听见了?”
盼儿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祖父,我会当心的。”
吴氏和郝氏立刻围了上来,拉着盼儿的手,你一言我一语。
“想吃什么尽管跟娘说!”
“对,千万别累着!”
“针线活也先放放,孩子的小衣裳包在我和春燕身上!”
“回头我就去库房找那最软和的细棉布…”
……
盼儿被婆母和二婶的关怀包围着,心里暖融融的,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抿嘴甜甜的笑。
陈富强则已经开始跟顾四彦和陈富才商量着给未来孙子(或孙女)起名字的事了。
名字关乎人的一生,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