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被红绸覆盖,只露出底部精美的石雕。
牌坊前已经围满了十里八乡的村民,见陈家人到来,自动让开一条路。
“知县大人到!”
随着一声吆喝,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哪怕陈知礼如今已经是从六品官,还是京城大理寺的,可村民心里就是敬畏正七品的县太爷。
知县身后跟着县丞、主簿等一众官吏。
陈知礼整了整衣冠,上前相迎。
“下官见过陈大人,今日贵府大喜事,我等特地前来道贺。”
陈知礼连忙还了一礼:“知礼多谢各位大人。”
他又带着父亲跟其他官员一一打过招呼,让所有前来恭贺的客人真正感觉到何为如沐春风。
这边盼儿带着婆婆也给同来的官家太太打招呼。
吴氏多少有些怯扬,但好在身边有盼儿在,对方那些人又一个个笑容可掬的,不一会,她也放松了心情。
寒暄过后,吉时已到。
知县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清了清嗓子:“陈氏一族,耕读传家,今有子知礼高中传胪,皇恩浩荡,赐建进士及第牌坊,以彰其德,以励后学!”
文皱皱的话村民们不见得听懂了多少,但不妨碍他们激动的心。
话音落下,鞭炮齐鸣。
陈富强和陈知礼执一根系着红绸的竹竿,另外一头,知县跟知州执一根系着红绸的竹竿,两边同时挑开覆盖牌坊的红绸。
“哇!”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阳光下,新建牌坊的玉石横匾上刻着“进士及第”四个鎏金大字,檐角飞翘,雕工精美。
“真真是气派到了极点!”
“陈家村出了这样的人物,真正是祖宗保佑啊!”
“听说陈家今日还要办进士宴,嫁闺女,三喜临门呢!”
……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发毛笔?不,是喜笔?我想让我儿沾沾喜气。”
“是哦,我也想要,我给我孙子,我孙子已经是童生了。”
……
……
乡亲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陈知礼站在牌坊下,仰头望着那金光闪闪的字迹,心中百感交集。
十年寒窗,一朝成名,所有的所有,都凝聚在这座牌坊之中。
早有画师准备好纸笔,将这一幕绘入画中。
陈知礼站在牌坊下,一边是满面红光的父母,一边是身着官服的知县,周围簇拥着喜气洋洋的乡亲。
这幅画日后将被挂在陈家祠堂,世代相传。
陈富才带着族中小辈撒了许多的喜糖,喜钱也撒了一大筐。
许多人心心念念期望的喜笔也发了二百支。
一时之间,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牌坊揭幕礼毕,众人回到陈家院子。
此时兄弟俩的院中已经摆开了二十多张八仙桌。
高泽带兄弟们正有条不紊地上菜。
红烧肘子、清蒸鱼、老母鸡汤、……一道道硬菜看得人眼花缭乱。
“诸位请入席!”陈富强满面红光地高声招呼,“今日区区薄酒,不成敬意,请大家务必吃好喝好!”
陈富强父子都被推上主桌首席,左右是知县和县学教谕等衙门各位大人。
陈知礼起身举杯:“知礼侥幸得中,全靠父母养育之恩、师长教诲之德、亲人扶持之义。今日借此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院中气氛愈发热烈。
突然,一阵欢快的唢呐声由远及近。
“接亲的来了!”
“孟进士来接新娘子了。”
众人欢喜起来,活了多年,这样的酒席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至于多少年后,还有许多人对此情此景念念不忘,当然这是后话。
孩子们欢呼着跑向院门。
陈知礼放下酒杯,整了整衣衫——今日最重要的时刻到了。
春燕的闺房内,吴氏正为女儿戴上凤冠。纯金打造的凤冠说不出的精致。
这是盼儿送给小姑子的,房间里的女眷一个个啧啧称赞。
春燕年轻秀美的脸庞在红妆映衬下更添几分娇艳。
“娘,嫂嫂...”春燕声音哽咽。
盼儿握住春燕的手,心里也很激动。
春燕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嫂嫂不光是给她六百两压箱底,还送了她这金冠,送了不少的锦料。
城里的二十亩田地还有一间铺子,其实都是嫂嫂的。
爹娘把孟家送来的聘礼又加在嫁妆里。
她的嫁妆已经让所有人羡慕不已了。
吴氏强忍泪水,将一支金簪插入女儿发髻:“春燕,到了婆家要孝顺公婆,敬重丈夫...”
话未说完,自己先泣不成声。
郝氏连忙递上帕子:“大嫂,今天是喜日子,可不能哭。
你看春燕多有福气呀,嫁了进士老爷,哥嫂又给她这么多的嫁妆,这在十里八乡数头一份了。”
外面鞭炮声、唢呐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叫声。
陈知礼走到妹妹房前,轻叩门扉:“妹妹,准备好了吗?孟家接亲的到了。”
房门打开,盛装的春燕在伴娘的搀扶下缓步而出。
陈知礼内心也是五味杂陈,这是他唯一的妹妹,就在他不经意间长大嫁人了。
吉时到,春燕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正堂,向父母行拜别礼。
陈富强强作镇定,却还是湿了眼眶;吴氏笑着笑着,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女儿拜别爹、娘。”春燕叩首,声音颤抖。
吴氏道:“女儿,到了婆家后一定要孝顺公婆,敬爱相公,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
“是,女儿会听爹娘的话。”
陈知礼这才背起妹妹,送上花轿。
这个自小跟前跟后叫他哥哥的人,从此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起轿——”
唢呐声再起,花轿缓缓抬起。
喜气洋洋的孟涛向岳父母深深一揖,翻身上马,嘴角高高扬起,说不出的踌躇满志。
接亲队伍在鞭炮声中渐行渐远,留下一地红纸屑。
院中,流水宴席还在继续。
三日后,孟涛早早就带着他的新娘子回了门。
春燕穿着一身喜庆的回门服,脸上满是小女儿的娇羞,在孟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陈家众人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回来,纷纷迎了上去。
吴氏拉着春燕的手,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欣慰:“春燕,这几日在婆家可还习惯?”
春燕羞涩地点点头:“娘,公婆和相公都对我极好,您不用担心。”
这个吴氏也相信,孟家人都会对春燕好的。
何况孟家除了老两口,也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儿子了。
陈富强兄弟和陈知礼、知文也热情地招呼着孟涛,将他迎进屋里。
陈富强兄弟本就对孟涛有十二分的好感,如今又是自己真正的女婿了,态度更是好到让陈知礼都吃味。
席上,孟涛起身向陈富强夫妇敬酒:“岳父岳母,感谢你们把春燕这样好的女儿嫁给我,我定会一生一世好好待她,绝不会辜负她。”
陈富强满意地点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陈知礼笑道:“妹夫,你今儿这些话我可是听到并记在心里了,日后可一定要照着做才是。”
“大哥,我自然会照着做,否则随便你怎样打我都行。”
……
饭后,春燕拉着盼儿的手,走进自己曾经的闺房,红着脸跟嫂嫂小声嘀咕着自己这几日在婆家的情形。
而孟涛则跟着陈知礼去书房,商量着接下来这些日子的打算。
直到半下午,小两口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