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心中更是认同,黄娇兰今日自尽,不过是前世恶因的今生恶果。
“爹说的是。”顾苏合点头,“黄家嫡支算是彻底败了,京城里怕是要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和家产呢。
不过这些不关咱们顾家的事,我也不打算再在庆洲置业,还是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
他话题一转,又回到之前的安排上,“知礼,许巍和孟涛的事,你今日务必问清楚。他们若愿意留下,穆大人那边,我自会寻机递个话。
京官清贵,起步虽低,但机会多。”
“是,二叔,我稍后就去找他们细谈。”陈知礼应下。
他知道这是顾家在为他的同年好友和妹夫铺路,也是帮他维系人脉。
早餐在略显轻松的氛围中结束。
顾苏合拍拍屁股起身,准备去忙他那庞大的生意网络。
京城的生意必须做大做强,以后顾家小辈不可能一辈子只在江南,他得把所有事做在前面。
顾四彦则慢悠悠地踱向后院,准备去查看他的宝贝药材,再去安抚一下害羞的小孙女。
陈知礼独自坐在餐桌旁,望着盼儿刚才坐过的位置,空空的碗碟旁似乎还留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
想到祖父定下的“八月十五”,心头一阵滚烫,又有些许难耐的煎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起身去找许巍和孟涛——好友的前程,同样是眼下要紧的正事。
阳光透过树枝照在他的身上,带着春日的气息,他的脚步轻快起来。
陈知礼很快找到了许巍和孟涛,三人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细谈。
许巍和孟涛听闻顾苏合的一番安排,又惊又喜。
许巍感激道:“知礼,顾家如此厚待,我等无以为报,日后不管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不会说一个不字。
另外跑官这些费用,我都会拿的,不够的等我回家后再补上。”
这个陈知礼没意见。
许巍家条件不错,根本不缺钱,再说跑官这事,如果没有人真心实意帮,凭他们这样的名次,留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你就是愿意花钱,也送不出去。
孟涛也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家虽然没什么钱,但该给的就是借也会给。
但陈知礼知道孟家的家底,自然不会让妹夫背下许多债务,妹夫苦,也就是日后妹妹苦。
两人又给陈知礼行礼,这几年一直都是靠着他,从庆洲到江南,再回庆洲,最后到京城。
可以说没有陈知礼,他们最多是个举人,孟涛很可能连举人都不是。
陈知礼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咱们本就是好友,现在又是亲戚,不必如此见外。”
三人相谈甚欢,很快便将此事敲定。
陈知礼把两人的决定告诉顾苏合,就带着孟涛和许巍关起门刻苦温习,为五日后的殿试做准备。
哪知道穆云又追过来了。
知府父亲教他,他却听不下去,还是跟知礼一起读书踏实。
一同来的还有穆娘子和之清之涵。
两个孩子哭着说想盼儿姨姨,穆娘子自己本也在顾家住惯了,干脆带着孩子们跟着相公又在顾家住下来。
这几日,盼儿就给两个孩子还有祖父亲手做些点心,再为几个考生准备好一日三餐和补汤。
殿试在即,她顾不上制药了。
每次看到盼儿,陈知礼心中的紧张和压力便消散了不少。
他会试第六名,既然准备留在京城,最好把名次往前推上一到两名,但一甲他不想。
把名次控制的这么准,就有些难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殿试之日来临。
陈知礼身着干净整洁的长衫,跟穆云三个人上了马车准备去考扬。
天还未亮,贡院外已是人头攒动。
身着崭新长衫的贡士们,或紧张不安,或假装轻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又略带焦躁的气息。
陈知礼、穆云、许巍、孟涛四人站在一处。
陈知礼看到了霍霆,霍霆在二甲一百一十多名,名次还算不错,毕竟他腿伤好几年,哪怕是没有真正放下书,到底还是耽误了不少。
霍霆跟两个公子站在一起,人没有走过来,但是笑着点点头。
陈知礼同样是微笑着点头。
平心而论,霍霆除了对盼儿动过心思,其他还是不错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穆云依旧是一副世家公子的从容气度,他今年二十有七,温文尔雅,成熟稳重。
许巍面容沉稳,呼吸悠长,看得出在极力平复心绪。
他是有些紧张的,如果能往前多进几个名次,对留京总是好一些。
他如今心心念念都是想留在京城。
孟涛则微微绷着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内心很是忐忑。
他如果留在京城,春燕就不用跟娘家分开。
他是想让父母弟弟跟着进京,顾二爷说可以安排他爹做个账房,如果想去私学教书,他也可以帮忙。
但弟弟到现在还不是秀才,院试甚至乡试还得回庆洲,就这一点,怕是爹娘就来不了。
陈知礼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冷的空气,手摸着腰间挂着的荷包,荷包里是盼儿亲手放进去的安神药,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药香钻进他的鼻腔。
这几日盼儿变着花样做的点心和补汤,不仅滋养了身体,更熨帖了心神。
此刻,他心中一片澄明,连日苦读的积累,还有前世的“先知”的优势,估计在扬所有人中,最稳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他。
“时辰到!诸贡士按名次列队入宫!”
礼官洪亮的声音穿透人群。
众人立刻肃静,按着会试名次排成长龙。
陈知礼名次靠前,就在第三排靠右。
穆云稍微靠前,许巍和孟涛则排在中段和后面。
队伍在身着禁卫军的注视下,缓缓穿过巍峨的宫门,踏上通往保和殿的漫长御道。
脚下是平整的青石板,每一步都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殿内早已布置妥当。
宽阔的大殿中央,整齐排列着低矮的案几和坐垫。
金碧辉煌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帝宝座,此刻还空着,但那无形的压力已笼罩了整个空间。
在礼官引导下,贡士们依序入座,动作轻缓,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陈知礼跪坐于自己的案几后,目光扫过前方。
他腰背挺得笔直,面色沉静,显然已完全进入了状态。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更漏发出轻微的声音,滴答、滴答,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悠长的唱喏:“陛下驾到——!”
所有贡士立刻深深俯首叩拜,额头触地,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御座前。
一个平和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依旧垂首肃立,不敢直视天颜。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是例行公事勉励了几句,很快便宣布:“开题!”
礼官捧着一个覆着明黄绸缎的托盘,将试题一一分发至每位贡士案前。
陈知礼深吸一口气,待试题放下,才恭敬地双手接过,轻轻展开。
题目跃入眼帘:《论国本与长治久安》。
一个看似宏大,实则非常核心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