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爷已经去了侧妃院里,他不会来了,您快停下吧,身子遭不住啊!”侍女站在雨里对着雨里的舞剑的王妃喊。
刚进府的侍女们不知王妃这是怎么了,思前想后把想到的可能都喊了一个遍。
许是她的声音实在太大,又或者是这一节剑术结束了,侍女终于等到她回头,侍女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终于猜对了原因,小跑过去想继续劝,却发现王妃似乎不是在看她。
王妃的双眼并无焦距,只是单纯的“看”向她的方向。
“我什么时候舞剑是为了让他来看了?跟他有什么关系?秋旻为什么会这么说话?”梁皖如此想。
梁皖透过雨幕“看”着侍女的脸,视线突然有了一瞬的清明,她意识到,这不是她的秋旻,这是王府的一等侍女,她的秋旻早就死在五年前了……
…………
没人告诉她那人是谁,她第一眼见到她时,她又是在擦兵器,梁皖早已得了消息,知道军中又要派人过来了,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先行过来的剑侍,军中有许多人都是从小在外面捡回来的,没名字也正常。
梁皖想着没名字怎么行?总得取个名字,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又因着满府只有这一个人每日只顾兵器,穿着又全是她自带的,不必用名字区分,便也不着急。
她极静,梁皖常常被她的无趣烦到,某次,她兴高采烈的跟她说今天她买的簪子钗子,可她依旧淡淡的,拿着块布擦着她自己的剑。
梁皖觉得有些无趣。
看着面前女人似乎永远没有情绪的侧脸,梁皖问道,“好姐姐,你告诉我,将军派来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女人挑了挑眉:“什么派的人?”
听见一直不说话的女人终于开口,梁皖心情好了点:“就是信里提到的,军营里派回京述职兼休沐兼教我东西的人啊。”
女人终于转过身,沉默的看了她几眼,表情奇怪道:“那你以为我是谁?”
“你是先行的剑侍啊,还能是什么?”梁皖理所当然道,可看着女人的表情,又渐渐不确定起来,“不是吧……”
女人变回平静,依旧一言不发,只静静等她接受现实,终于,“不是说这个月吗?你不是上个月来的吗?”
女人道:“本来确实应该这个月来的,但是上个月平叛的最后一战里我受了伤,军里又正忙着,想把我的帐子给伤员用,就让我提前来了。”
“怎么伤的啊……伤哪了?严不严重啊?”
“最后一小股的时候,替将军挡了一箭,伤在左肩,没事,主要是旧伤复发。”
“为什么不早说……”梁皖呆滞道。
“我跟管家说了,他没告诉你吗?”
梁皖最近一直忙着,一直没见管家。
梁皖想明白之后,迅速转移话题:“那你是来教我什么的?”
女人想了想:“我擅长的挺多的,你会什么?想学什么?”
梁皖立刻举手:“我会弹琵琶,五弦四弦南音月琶响琶我都会,五弦学的最好,多的不敢说,但是全城我至少能排进前三。”
我还会下棋,在十九道围棋上,就算是那些名家来了我胜率能到七成。
字也还行,不丢人。”
女人看她说的高兴,也耐心听着,但在梁皖说完后,她沉默许久,问道:“你……一点对剑术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梁皖坦然道:“没啊。”
女人拿着剑的手一摊,让人把视线落在她身后满墙的剑上:“那我是来干嘛的?”
半晌,梁皖问道:“嗯……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秋旻。”
“好的秋旻,再见秋旻,天色已晚,咱们明天再说。”说完梁皖一溜烟似的跑了。
…………
第二日,秋旻站在房门口,看着院中带着大包小包过来宛如逃难一样的梁皖,万年不动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几下:“小姐这是……做什么。”
梁皖刚放下两个大包袱,手被勒出了几条印,闻言,理所应当道:“来给你送见面礼!”
“……”
“这里面是什么?”
梁皖以为她有兴趣,开心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把看着好看的都拿来了,要不你来看看?”
秋旻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拒绝,走到了那一堆包袱旁边,蹲下身,拆开了一个小的。
这一拆直接让秋旻呼吸不畅,这里面赫然是一套皇后娘娘赐的头面!正儿八经的赏赐!那上面皇家工匠的标记清清楚楚!
如今却被随意扔在一起,流苏勾结在一起,没半个时辰绝对分不开。
秋旻又拆了另外一个小的,好样的,这是兰妃娘娘产子那年赠予京城中所有大小官员家小姐们的,据说当年差点累死那群工匠们才打出一模一样的上百只簪子。
虽然说是“赠予”,但也同样属于“赏赐”
绝对不能转送或者损坏的!
至于秋旻为什么这么了解,是因为兰妃赠的那只簪子她也有。
没错,虽然她不是官员的女儿,但她确确实实是有一只的。
那年梁将军回京述职时遇上公公们到处送簪子,又恰好在给军营里的将士们弄对战时的彩头,想起四营的女兵们也许会喜欢,就亲自开口给她们要来了几支。
其中一只最后就到了她手上。
那公公给梁将军的时候,怕边疆之人不懂规矩,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损坏,千万不能转送。
梁将军回营时虽然没像那太监一样絮絮叨叨,但也是特意叮嘱一番。
就连她都知道的事,这姑娘为什么不知道啊?她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秋旻盯着拆开的两个小包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大包,内心一片安详。
看着秋旻的神情,梁皖依旧微笑着,耐心看着秋旻的反应。
秋旻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些年全军上下都受了许多掣肘,梁将军更是多年不曾回京,就连梁老夫人去年去世,梁将军也被以“匪患未清”未清为由,不得恩准回京,没能以亲子身份为梁老夫人扶棺送行。
梁皖今天能随意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她平时大概也是这么干的。这么多年竟没一个人告诉过她不能这么干。
这种事情平时没人说也就罢了,若是哪天当真有人追究起来,就算她年纪还小又无女眷长辈教导。不会被打上个不敬皇家的罪名,但也是不知礼数难登大雅之堂。
这是捧杀啊!
这些年她们一直在军营里为她选出一个又一个老师,可军营这种地方到底不可能找出一个“教养嬷嬷”。这京中的日子果真不好过。
梁皖见她久久不说话,也没动作,只蹲到她对面,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秋旻想通了,站起身,梁皖跟着她一块起身。
秋旻扫了眼地上这一堆:“这些都拿回去吧,我用不上这些,你跟我学学剑,有些自保之力就行。”
梁皖欢快道:“好!”
“嗯”秋旻走了,走到一半想了想,又丢下一句“明天辰时来”
梁皖高兴的抱着她胳膊晃,秋旻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梁皖这才想起来秋旻伤的就是左肩来着。
讪讪放开了秋旻的左肩,还拍了拍衣服的褶皱,努力找补:“你,你,你,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把院门口时刻注意情况的小厮和侍女们喊来带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溜烟儿的跑了。
秋旻有些好笑的看着梁皖的动作,看到梁皖走出院门拐了弯又折返回来在门口对她做口型:“明天辰时——别忘了——”
秋旻笑了,点了点头,梁皖看到她点头,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忘记才对吧。”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秋旻心情很好,边去关院门边想。
突然,脚底踩到了一个带着几条极细的丝的薄片。秋旻心中警戒。慢慢蹲下身去看脚底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什么冲着她来的暗器,比如某些藏着毒雾的东西,那可不是好玩的。
当看到这东西泛着金属的光时,秋旻心脏险些少跳了一拍。
这真不能怪秋旻疑心病太重,毕竟她常年在各个军营里待着,自己又是校尉,猛然到了京中这趟浑水,肯定是要多担心些的,更何况,梁将军还让她保护好梁皖,梁皖还有一年多就及笄了,到时她必定会陷入权利之争,甚至可能会成为权利的牺牲品……
秋旻不能不多想,也必须多想。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的,是冲着她来的吗?可她来京后自认低调,在京中又没有熟人拜访,不该有外人知道她住在将军府中具体地点,小厮女使们虽然知道,但整个将军府里全都是签了死契的,还是府里还有没签死契的长工?可府里一共就梁皖一个正头主子,而且梁皖不过十几岁,就算偶尔办个宴会也只能是请一些相熟的小姐们,老夫人走后梁家便一直在孝里,更不可能有大宴,不可能到伺候不过来要找长工的地步。府中莫名来了个长工太过引人注目,肯定有人帮他打点,那这个,或者说,这些细作是什么时候埋下的的?是为了她而埋的细作,还是早早就为了梁皖而埋下的细作?如果是前者,她一路低调,不可能这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如果是后者,那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纰漏都没有,整个王府里,到底有多少人在盯着梁皖?
丞相?还是丞相的那些学生?甚至是……官家?亦或者,都有之……
秋旻敢保证,在梁皖来之前院子里绝对没有这个东西,那就是从梁皖带来的那些包袱里掉出来的,梁皖那还有多少这种东西?此事必须让梁将军知道。
当秋旻想通了这些,正准备去把地上的“暗器”捡回去连带着图样材质都拓下来给梁将军寄过去时。
她发现这个东西,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金步摇而已,甚至还带着工坊的标识……
已提笔:那只是一个好看的步摇而已!
秋旻:不!那一定是个暗器!(坚信.jpg)
顺带一提,梁皖不想玩九族消消乐,那些“御赐之物”算是个乌龙,不过要很久以后才会再次提到了。解释清楚就要更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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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