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兴三年,这位刚上位没多久的国君,前些日子还端坐在龙椅上,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你不能这么对寡人,寡人是风国的国君,你这是大逆不道…”
风云慈面露惊恐,他的四肢被铁链锁住,身下铺满了稻草,旁边的的侍从正点着火。
不远处的白衣少年静静注视这一切的发生,听着咒骂的话语,眼神毫无波澜,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很快,空气里就弥漫着肉烧焦的味道,风云慈也渐渐骂不出声来,最后一点动静都没了。
空中下起了小雨,雨珠落在了睫毛上,少年眨眨眼睛,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让人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旁边的侍从也站在原地,等待少年发号施令。
良久,少年垂下眼眸,自言自语道,“我为你报仇了,往后莫要来梦里纠缠我了。”
头好痛。
少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手不自觉抓紧了棉被,似是有些不安,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象,我不是死了吗?
门外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王妈妈来回踱着步,面上带着一抹忧愁之色,语气有些低落,“府医说要是小姐再醒不过来,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彩云立即呸了一声,“我看那就是个庸医,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王妈妈嘱咐道,“那我先去熬药了,你在这里守着,以防小姐醒来,身边没个照应的人。”
屋外的声音渐渐消失。
彩云推开门进来,发现林绯已经醒了,欣喜万分,快步走到床旁边蹲下,问道,“小姐,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林绯呆愣地点点头,彩云不是死在了三年前吗?
彩云看到自家小姐一副魂丢了的样子,有些担心,连忙跑出去找府医,顺便派人将小姐醒了这件事告知给老夫人一声。
林绯渐渐缓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分明是小孩的手,心里逐渐有了一个猜测,费力地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镜前,透过镜子,她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心中有些害怕,随之而来的是狂喜,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前世父亲身死后,家中惨遭屠戮,她被秦王妃接入京中照顾,对外宣称她是未来的世子妃,风云慈故意接近她,伪造证据,让她认为睿王是凶手。而她也不负风云慈的期望,失去理智,倾尽一切只为复仇,替风云慈扫清障碍,帮他坐上皇位。
睿王死后,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风云慈登基后,因忌惮她手中势力,将她囚禁起来,之后更是用一杯毒酒让她身亡,死前她从风云慈那套话,才知晓他根本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谁。
现在想来不免觉得可笑,总以为能将别人玩弄于手掌,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的棋子。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有的是时间陪他好好斗上一斗,这一世,她定要将风云慈和仇人千刀万剐,以慰前世亲人在天之灵。
算算时间,离父亲身故大约还有一年,风云慈告诉她,是因为父亲去京后得罪了什么人,才招致杀身之祸,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她必须阻止父亲前往京城。
一阵推门声打断了林绯的思绪,她抬眸望过去,是彩云回来了。
彩云发现林绯衣衫单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时,有些担忧,急忙将林绯扶回床上,放下床幔后,才请府医进来为林绯诊脉。
此时,老夫人也过来了,坐在一旁,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眉头微微皱起,面上是止不住的关切。
没过多久,府医起身微微弯腰行礼道,“老夫人,林小姐已经没事了,接下来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老夫人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余嬷嬷,送一下李府医。”
余嬷嬷给了诊金后,伸出一只手道,“李府医,请。”
李府医微微颔首,出去了。
老夫人为林绯掖了掖被子,心有余悸道,“这些日子可把祖母吓坏了。”
林绯眼都不眨的盯着老夫人,脑海里不断浮现祖母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样子,有些失神,眼角滑出一滴泪没入枕中,很快消失不见。
老夫人以为林绯是被之前的事吓到了,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醒来就好了。”
前几日,林绯与大房孟夫人的侄子起了争执,那孟祥一时失手将林绯推入池中,幸好彩云会水,将林绯及时救了上来,夜里,林绯就陷入了昏迷,一直在高热。
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老夫人刚想问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林绯休息,外面的丫鬟就进来通禀了。
丫鬟显然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脸焦急道,“老夫人,小姐,大夫人非要带着孟少爷进来,奴婢怎么劝都没有用。”
老夫人怒道,“竟如此不知礼数,让孟氏一个人进来,就说是我说的。”
林绯心想大伯母虽是个蠢的,却也不会糊涂到直接带孟祥进入她的闺房,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孟氏走了进来,穿着墨兰色的衣服,头上带着几只蝴蝶簪,眉眼间带着喜意,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看到老夫人面色不好,才收敛了几分。
林绯故意低咳了几声,先发制人,面带委屈之色,哽咽道,“大伯母刚才要带外男进来,是想毁了我的名节吗?”
孟氏刚要说些什么,被老夫人瞪了一眼后,又把嘴闭上了。
老夫人道,“阿绯,你大伯母脑子一时拎不清楚,你别管她。”
林绯看出老夫人有事瞒着她,但既然祖母不想让她知道此事,她就装作不知道。
偏偏孟氏是个没眼色的,只一心想着把此事告知林绯,以后好拿捏她,想到以后的好处,她的语气越发温和,“婆母教训的是,但阿绯,孟祥不是别人,他是你的未婚夫。”
林绯脑子有些混乱,她怎么就和孟祥订亲了,上一世也没发生过这事,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氏看着林绯有些懵的的样子,心中越发得意,道,“前几日,你一直昏睡不醒,我就请了算命先生为你算一算,他说这需要有人为你冲喜,接着,他为你算了算姻缘,发现孟祥正好合适,就匆匆给你俩订了亲,你瞧,这亲事刚定下,你就醒了,说明孟祥旺你。”
林绯心中发笑,孟祥是旺她还是害她还不一定呢?很快镇定下来,不动声色问道,“我父亲可知此事?”
孟氏讪讪一笑,有些心虚,“暂时不知。”随即眼睛一转,道,“但老夫人是同意的。”
其实,这件事,老夫人本想拒绝的,但她素日里吃斋念佛,对鬼神一事多有敬畏,而林绯又一直昏睡着,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孟氏去做了。
孟氏上前拉起林绯的手,一脸真心实意道,“我知道你是看不上孟祥,嫌弃我们孟家穷,可是孟祥去年刚中了秀才,等将来中了进士,你就可以享福了。”
看孟氏这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孟祥是中了举人呢。
说到享福,也不知谁享谁的福,孟祥能不能中进士还不一定,但林绯的父亲可是实打实的要把家产留给女儿。
林绯将手抽出,看着孟氏的笑容,头一次觉得这么碍眼,她刚回来,这位伯母就给她找麻烦,本来想晚些时候收拾她的,没成想她自己非要撞上来。
老夫人也不想再听她这位儿媳在这里夸夸其谈,也担心孟氏继续留下来会刺激到林绯,让人将其撵了出去。
孟氏也不气恼,乖乖出去了。
看着林绯一声不吭的样子,她有些担心这孩子犯傻,“阿绯,没事的,只是口头约定,做不得真的,我过几日和孟氏提一下,让她把此事当做没发生过,定不会让你嫁给孟祥的。”
那孟祥如今不过是个秀才,平日里还喜欢逛青楼,在老夫人心中是万万配不上她的阿绯的,她虽素来重诺,但对林绯不好的事,她是绝计不会做的。
林绯心知大伯母必是不会答应的,但她也不想让祖母为她担忧,乖巧地点点头,露出一个信赖的笑容。
老夫人疼惜地摸了摸林绯的头,嘱咐屋里的丫鬟好好照顾林绯后,起身出去了。
用过饭后,林绯伏案写信,彩云在一旁为她研磨。
看到是寄去南城的,彩云感到好奇,“小姐,这封信是寄给谁的?”
说实话,上辈子林绯和这人关系不是多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但如今这人对她有用,也不介意给他写封信。
林绯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一个曾经有仇的人。”
彩云有些疑惑,她家小姐一向与人为善,怎么可能与人结仇呢?
见彩云还在琢磨刚才的自己说的话,林绯用笔杆敲了敲彩云的头道,“你先回去休息,养养精神,明天带你上街。”
彩云眼睛一亮,她最喜欢上街了。
信写完后,林绯发现窗户有点没关好,想去重新合上,低头的时候发现窗外掉落了一个香囊,若无其事地把香囊捡起来放在梳妆镜前,就躺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