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手忙脚乱地抱起孩子。
“老天爷啊!”于婶子刚摸到黑蛋的胳膊就惊叫起来,“这胳膊咋跟面条似的?”
她突然觉得手心黏糊糊的,抽手一看,竟是满掌鲜血,“头也破了!”
“何金花人呢?”李婶子急道,“亲孙子都伤成这样了,这当奶奶的咋连个人影都不见?!”
于婶子厉声道:“都啥时候了还扯闲篇?!快!送卫生院!再磨蹭娃儿命都要没了!”
她环视众人,语速飞快:“援朝家不就在晒谷场边上么?我去找他开拖拉机!”
转头指着两个年轻媳妇:“你俩腿脚快,赶紧往老陈家跑一趟!”
郑援朝赶到一看这情形,二话不说就跳上拖拉机发动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往车斗里爬,这么小的娃娃伤成这样,不跟着去看看哪能放心?
虽说平日里他们最爱东家长西家短地唠闲嗑,可眼下谁家摊上这样的事,大伙儿都跟着揪心。
更别说黑蛋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这会儿疼得直哼哼,看得人心尖儿都跟着颤。
拖拉机“突突”地往前开,周婶子压低嗓门道:“黑蛋这伤...不像是自个儿摔的...不会是何金花那婆娘干的吧...”
“这哪能是何金花干的?”李婶子第一个摇头,“黑蛋现在可是她老陈家独苗,当奶奶的再糊涂,也不能对亲孙子下这么狠的手啊!”
“就是!”赵家媳妇接茬,“金花婶虽说偏心眼,可也不至于这么没轻没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往那处想。
老陈家现在就剩黑蛋这一个孙子了,当奶奶的咋可能下这么重的手?
...
另一边,何金花抱着陈宝珠一路小跑冲进院子,声音都喊岔了:“老四!快!珠珠的手伤着了!”
陈学农正抡着斧头劈柴,闻声手一抖,斧头“哐啷”一声砸在木墩上。
他顾不得捡,几个箭步冲到跟前,一见小妹手上血迹斑斑,顿时变了脸色:“咋整的?出去时不还好好的吗?”
他一把将陈宝珠抱过来:“妈,快拿钱!咱们这就带珠珠去卫生院!”
何金花咬牙切齿地往屋里跑:“都是那群野小子害的!”她边翻箱倒柜边骂,“要是让我逮着是哪个挨千刀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陈学农去知青点借了自行车,让何金花抱着陈宝珠坐在后座上,抄着近道直奔卫生院。
何金花一进卫生院的大门,就扯着嗓子喊:“大夫!救命啊!快看看我家闺女!”
这凄厉的喊声惊得值班室的医生护士一个激灵,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呼啦啦全跑了出来。
只见一个壮实汉子弓着腰,气喘吁吁地背着个小丫头。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小姑娘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右手无力地耷拉着。
一个妇女脚步不稳地跟在后面,头发散乱地披着,脸上沾满泪痕和尘土。
她神情慌乱,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不停喊着:“大夫,快看看我闺女...快救救她...”
医生和护士闻声而动,迅速围拢过来。
其中一个护士已经利落地展开担架,医药包也第一时间被推到了近前。
医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最前面,一边快速掏出听诊器,一边沉声问道:“伤者什么情况?具体伤在什么部位?”
“手...手...”陈学农喘得厉害,一边小心地把妹妹放在担架上。
医生俯身检查,只见小姑娘掌心有几道细小的擦伤,渗着血珠子。
他愣了一下,又凑近仔细瞧了瞧,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致命伤。
“就...这点擦伤?”医生抬头看看满头大汗的陈学农,又瞅瞅哭得跟泪人似的何金花,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大夫,您给好好瞧瞧...”何金花抹着眼泪往前凑,“这血都流了一路...”
医生强压住内心的无奈,保持着专业的口吻:“这位同志,孩子只是皮外伤...”
他从铁盒里取出红药水,用竹签挑着棉花球,轻轻往伤口上抹。
“伤口处理好了。”他边说边用红药水轻轻涂抹伤口,“每天擦一次红药水,别沾水,三五天就能结痂。”
何金花瞪大眼睛:“这就完事儿了?”她一把攥住大夫的白大褂袖子,“大夫您再给好好瞧瞧,流了那么多血呢!”
医生指着伤口,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这位同志,就是蹭破层皮,没伤到内里,抹点红药水就行。
娃娃家皮肤薄,看着血赤呼啦的吓人,其实连纱布都不用裹。”
何金花这才“哎呦”一声松了气,松开紧抓着的白大褂袖子。
陈学农听了大夫的话,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这会儿也琢磨过来了,自己确实有点反应过头,都是被娘那火烧眉毛的架势给带的,再加上头一回见小妹手上见了红,一下子就慌了神。
母子俩刚走到卫生院门口,迎面就撞见队里的拖拉机手郑援朝带着一伙人急匆匆冲进来。
他怀里紧抱着个孩子,几个社员小跑着跟在后面。
陈学农定睛一看,那满头是血、蔫头耷脑的娃娃,可不就是自家黑蛋!
他三两步抢上前:“援朝!我家黑蛋这...这是出啥事了?”
于婶子一伙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儿碰上他们,脚步不停:“正好遇上你们!黑蛋在打谷场摔倒了,胳膊怕是折了,额头也磕破了,得赶紧找大夫!”
一旁的何金花突然惊叫:“我就...就轻轻拍了他一下啊...咋就...伤成这样了...”
她嘴唇哆嗦得厉害,脸上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骚动起来。
于婶子和周婶子震惊地对视,黑蛋的伤竟真是亲奶奶打的。
陈学农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何金花,连声安慰:“妈,您先别慌,黑蛋肯定没事!”
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急匆匆赶来。
为首的男医生快步上前,一把掀开盖在黑蛋身上的粗布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快!准备止血!”
两个护士迅速围上来,一个麻利地托住黑蛋的伤臂,另一个已经解开了医药包。
医生边戴手套边快速检查:“头部有伤口,右前臂可能骨折,先简单包扎!”
“让开点!都让开点!”护士高声喊着,众人赶紧往后退。
医生一手护住黑蛋的脖子,一手扶着伤臂,和护士们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挪到担架上。
整个过程又快又稳,转眼间担架就被推着急速往处置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