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安安她十五岁时就失过忆
幻月。
无际的黑时而被闪电劈开裂缝，高空中的雨水更疯狂地扑打在玻璃窗上。
陈芜将卷帘拉下，朝长桌两边坐着的人微微鞠躬后，退出会议室。
江行野神色漠然坐在轮椅上，周身散发着寒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小江总，腿伤好些了吗？”礼盛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客套着，“这样的天气还专门参加小女的忌日礼，真是有劳。”
礼盛是个庸材，林婧茵嫁给他的时候，他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晟礼走到如今的地步，全靠林婧茵下得一手好棋。
江行野不喜欢和蠢人打交道，他看向林婧茵：“这么晚还专程来一趟幻月，应该不是为了说些无关紧要的客气话？”
林婧茵红唇轻抿：“行野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转弯抹角，先给你看一段视频，如何？”
江行野剑眉微微蹙起，显然对林婧茵卖关子的做法有些不满。
“是安安的视频，你会感兴趣的。”
林婧茵将U盘插、进电脑，大屏幕上立刻出现礼安的脸。
大约是十五十六岁的模样，那时候江行野并不在国内，他只花大价钱拿到过几张礼安高中入学的证件照，至于更鲜活的就再没有机会见过。
冰冷的表情慢慢柔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视频开始播放。
“妈妈——我要过生日啦，陪我去游乐园嘛好不好？”女孩儿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语气娇嗔浑然天成，婴儿肥尚未消退的脸蛋上写满笑意，“爸爸也要一起去，然后我们穿配套的衣服。”
镜头切换，礼安穿着一条玫粉色的公主裙出现在城堡下，礼盛和林婧茵站在她的两侧，一家三口笑意满盈。
紧接着是礼安成、人礼的画面，她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接受一众亲朋好友的祝福，最后站在林婧茵身边，对着摄像镜头说：“最喜欢妈咪啦，谢谢妈咪给了我生命，希望成年以后的每一天都和今天一样幸福就好了。”
十九岁，画面里开始多出秦燃的身影。
礼安坐在副驾，手机镜头对准自己，身边是正在开车的秦燃，她什么都没说，目光却始终透过屏幕落在秦燃身上，温柔如水，爱意疯涨。
全都是江行野不曾见过的镜头，一帧一帧刺进他的眼里，无声地告诉他：在没有他的时间里，礼安究竟拥有了多少幸福。
视频接近尾声，江行野伸手想要将屏幕关上，画风却突然变得昏暗，笑意扭曲成歇斯底里的哭腔。
江行野的眼底出现空洞自嘲的裂痕，他不用抬眼也知道这声音的来源。
“不要见江行野……我不要见他！！呜呜呜，他、他是恶魔……呕……燃燃哥哥，你把他赶走，求你了……”
不等这一段结束，江行野摁灭了屏幕。
“说吧，”江行野压了压声音，“你们想拿这段视频换到什么？”
林婧茵在他和苏家交好的时间里放出这段视频给他，无非是想从他这里捞到些好处。江行野愿意给，只要能让礼安看不到这段视频，他什么都愿意给。
“你放心，这段视频我不会放给安安看，”林婧茵看到江行野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出条件的模样，心底嗤笑，而表面不显，“让她痛苦，不是我们在座任何一个人想看到的。”
江行野沉默地望着林婧茵。
林婧茵着重补充了一句：“我们都希望礼安的生活幸福美满，我们都很爱她。”
“继续。”江行野道。
“行野，安安七岁到你身边，过了整整八年，她曾经依赖你、亲近你，是因为你掏心掏肺对她好，这些我都知道。作为安安的母亲，我不忍心看你一直过得不明不白，所以，今天我来到这儿，是为了告诉你真相。”
江行野的敲动的手指停下。
“我想你应该困惑了很多年，为什么安安回到礼家后不久，就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和你亲密无间，她爱上了秦燃，还对你避之不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安她十五岁时就失过忆！”
林婧茵掷地有声，眼圈微微泛红：“她为了回江家找你，闹绝食，闹跳楼，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要往外跑，她不知道那时候的你早就不在江家，我们看着她执着的样子又怎么敢告诉她有关于你的真相？后来，安安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持续不下，一度陷入昏厥……”
说到这儿，林婧茵声泪俱下，礼盛在一旁为她递纸巾，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江行野的手放到桌子下，双拳死死握住，后槽牙咬紧，酸痛在全身蔓延。
“安安熬过了那个冬天，但由于高烧太久，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其中就包括忘掉她在江家的大部分记忆。”
江行野如豺狼般盯着林婧茵的脸，企图将她看穿：“真的是因为高烧导致的吗？”
“病历久远，你想了解清楚大可以派人去查。”
“所以呢？你们就任由她失去记忆，没想过给她医治？”
“行野，让安安记起自己从七岁起就被爸妈送走到陌生的家庭里，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林婧茵平复下情绪，“更何况……她在江家的记忆，大部分都并不美好。”
是了。江行野垂下眼眸，自嘲闷笑一声。
即使是在他身边，江行野也没能做到自始至终都留给礼安最完美的一面。
“我们想，这是上天给我们弥补安安的机会，索性将错就错，一切也如你所见，安安在十五岁后的每一天都无比幸福，除了……”
林婧茵说话留一半，她知道江行野听得懂，并不想完全激怒他。
“但礼安现在忘记的是你们。”江行野抬起眼。
“是啊，”林婧茵苦恼道，“威尔逊医生也说，像安安这种情况，想救回全部的记忆已经不现实。所以我才来问问你，是希望礼安失去十年记忆留在你身边，还是忘掉你，过回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