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挺直腰背,对着那密密麻麻的牌位,深深地拜了三拜。
拜完,他将那三炷香稳稳地插入青铜香炉中。青烟笔直上升,缭绕在牌位之间。
离开祠堂,白奇伟转入右侧的议事厅。
厅内,红木太师椅上早已坐着三个神情各异的中年男人。
正是他的三个儿子:白兴隆、白兴胜、白兴旺。
白奇伟步履沉稳,缓缓踱至主位,拂袖坐下,动作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老大白兴隆性子最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红光:
“父亲,按计划,这个点,港城机场那边警察应该已经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接下来,就该是铁证如山,抓捕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了!”
老二白兴旺立刻附和,脸上堆满谄媚的赞叹:“父亲此计,实在是高!”
“父亲故意选在飞机落地,他们以为安全了的时候动手。那丫头片子身边那伙人,都是狠人,硬碰硬不死人才怪。只要死了人,那就是天大的命案!”
他越说越得意,
“等警察和记者同时到场,人证物证俱在,众目睽睽之下,哼,我看她白媛和白振宇还怎么狡辩,还怎么翻身!”
“至于那个小野种?有遗嘱又怎样?还想回来争家产?呵,也得有命拿才行!”
老三白兴胜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阴鸷,语气却最是平静,也最是狠毒,
“父亲这一石二鸟,算无遗策。”
“白媛母子一旦背上命案官司,身败名裂,白氏集团这艘大船,舵手的位置自然就该轮到我们二房了。”
“至于那个凭空冒出来的侄女,一个在港城无名无籍、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到了警察局那种地方,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三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
仿佛胜利的果实已经唾手可得,整个议事厅弥漫着一种兴奋的、即将瓜分盛宴的贪婪气息。
只不过。
端坐主位的白奇伟,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看着议事厅的钟表,眉头紧皱,
“够了!”
“事情尚未落定,你们就在这里庆祝,成何体统!”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个儿子,声音带着烦躁与不安:
“现在都快六点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呢,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
“真是一群废物!”
老三白兴胜语气平静的安抚父亲。
“父亲,放心,警察与媒体那边,都是老熟人。”
“事情成与败,都跟我们无关。”
…
就在这时候。
“轰——!!!”
房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面猛地踹开。
刺目的光线从门外涌入,勾勒出一个娇小却气势汹汹的身影。
“哈喽吖!”
“素未谋面一来就想让我去死的二叔公,你还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
她双手叉腰,大摇大摆地踏进议事厅,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主位上的白奇伟身上。
“可惜了老东西,你那些又蠢又傻的鬼伎俩,在我苏淼淼小仙女面前,屁!都!不!是!”
白奇伟看着来人眉眼间和死去的大哥白奇雄、侄女白媛有些相似的脸,心一沉。
这是白媛找回来的女儿苏淼淼!
按计划,她本该成为一具尸体,亦或者被抓进监狱后成为一具尸体。
但现在却颐指气使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说明,事情失败了。
好在,留有后手,查是查不到自己身上来的。
太师椅上的三个儿子更是脸色剧变。
紧接着,白媛和白振宇也一前一后踏入议事厅。
两人脸上都罩着一层寒霜,眼神冰冷地扫过厅内四人。
白奇伟瞬间明白,白媛和白振宇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他喉头滚动,“你们,你们怎么…”
白媛的声音失望透顶。
“怎么,二叔,想问我们怎么没死?托父亲在天之灵!也托您这位好二叔的福!我们都还活着,活得好好儿的!”
白奇伟终究是老狐狸,压下惊愕,瞬间调整表情,换上一副不知情的嘴脸:
“媛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亲侄女,我对你好都来不及呢!”
他目光转向苏淼淼,慈爱地笑道,
“这位就是淼淼吧?哎呀,像!真像!有媛媛的影子,更有我大哥当年的神韵!”
他作势要起身,
“来来来,好孩子,跟二叔公去祠堂,拜拜你外公,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呵!”
苏淼淼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冷笑一声。
这港城的警署,比云城水深太多。
何止水深,简直就是一缸子发臭发烂的污泥!
明明飞机上人证物证俱在,所有线索都明晃晃地指向这老东西一家。
可那些警察呢?
装聋作哑、打太极、和稀泥。
还有那帮狗仔,更是见缝插针,挖坑设套,恨不得把她往死里踩。
她原本还指望借官方和舆论之力,把这老狐狸直接送进监狱吃牢饭。
结果呢?
连人家一根狐狸毛都没伤着。
这背后没有暗箱操作,鬼才信!
哼,明里暂时动不了,那就别怪她私底下下狠手了。
现在来,就是先收点利息,阴阳怪气这老狐狸几句,暂时解解今天飞机上受的气。
“拜祠堂?二叔公,看不出来,你这张老脸皮,是拿城墙砖砌的吧?!”
“祠堂里列祖列宗都在看着,我外公的牌位也在看着!”
“就你这种心肠歹毒、连血亲骨肉都要下死手谋害的豺狼畜生,你踏进祠堂,就不怕祖宗们气得掀了棺材板,从地底下爬出来,把你这个不肖子孙拖下去挫骨扬灰吗?!”
“你就不怕我外公半夜站你床头,问你良心被狗吃了没吗?!
这番话,又狠又准,直刺白奇伟最忌讳的祖宗血脉和身后名。
“你放肆!!!”
白奇伟在港城豪门几十年,自诩体面人。
何曾被人如此指着鼻子,用如此恶毒、如此市井、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语当众辱骂过?
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紫,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完整的反驳。
“没规矩的野丫头!”
“反了天了!竟敢如此辱骂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