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三人的关系像温度计里的水银,慢慢往回升。只是每次看到那两人挨得太近,贾振云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咳嗽两声,活像得了咽炎。
这天三人回到宿舍,蓝湛正靠在床头和顾江涛视频通话。
看到他们进来,屏幕里的顾江涛挥了挥手:"哟,振云终于知道啦?"
贾振云的表情瞬间凝固:"等等...你们早就知道了?"
顾江涛在屏幕那头咬着苹果:"高一就知道了啊。"
蓝湛淡定地补刀:"我们还打过赌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贾振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他机械地转向董森越,声音都在发抖:"所以...就我不知道?"
董森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个..."
"董!森!越!"贾振云一声怒吼,吓得窗外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我他妈跟你绝交!"
说完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董森越急忙追上去:"等等!你听我解释!"
屏幕里的顾江涛摇摇头:"节哀顺变。"
蓝湛淡定地喝了口水:"要赌他几天能消气吗?我赌三天。"
董森越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秋风卷着贾振云的怒骂声飘进宿舍:"三天?我这次至少要气三个月!"
时间像被狗追似的跑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多校联考的日子。成绩榜贴出来那天,谢锦凡气得直捶墙:"上次月考他数学还没我高呢!怎么一到联考就窜第一去了?"他凑到董森越耳边压低声音,"听说邓屿昇是校长的亲外孙,这保送名额该不会是量身定做的吧?你就是个陪跑的!"
董森越盯着数学试卷上那道刺眼的附加题分数—邓屿昇又是满分。这道题就像个魔咒,每次都能把邓屿昇稳稳送上第一的宝座。
第二次联考结束没多久,保送名单就下来了。一班教室里炸开了锅,同学们围着邓屿昇七嘴八舌:"真保送了啊?""那道附加题到底怎么解的?"
"我也是刚知道..."邓屿昇挠了挠头,麦色皮肤透着几分不好意思,"可能是大考成绩占比太高了?"他笑得人畜无害,寸头在阳光下泛着青茬。
这几天,左旭戈像只开屏的孔雀似的在走廊上晃悠,见到董森越就阴阳怪气:"哟,这不是我们的''保送预备生''吗?"
董森越连眼皮都懒得抬,转头对郑俊明说:"邓屿昇是真厉害,那道附加题我头发都快薅秃了也解不出来。"
郑俊明冷笑一声:"有些人连保送边都摸不着,倒有闲心在这放屁。"他故意把"屁"字咬得特别重。
"主人~"左旭戈回去就委屈巴巴地告状,结果被邓屿昇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题都做完了?"邓屿昇眉峰一挑,凌厉的眼神让左旭戈瞬间蔫了,"人家不保送照样考名校,你瞎凑什么热闹?"说完把练习册拍在他胸口,"滚去学习。"
左旭戈委屈巴巴地扯邓屿昇袖子,被一巴掌拍开:"再闹今晚别想碰我的脚!"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左旭戈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抱着练习册缩到教室角落,活像只被主人嫌弃的流浪狗。窗外,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打着转,最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高三的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清晨的办公室里,胡丹意刚挂断省招生办的电话,转头就看见董森越站在门口。她正斟酌着安慰的措辞,身后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几个老师正围着邓屿昇夸得天花乱坠。
"嚯,这么热闹?"郑俊明的声音轻快地插了进来。他倚在门框上,笑得人畜无害:"老师们开茶话会呢?"
胡丹意松了口气:"郑俊明你有事?"
"有道题实在搞不明白。"郑俊明晃了晃手里的试卷,径直走到数学老师面前,"林老师,这道附加题的解析我看不懂,能讲讲吗?"
林老师拿起试卷仔细端详了片刻,眉头微蹙,最终还是决定讲解题目:"这道题乍看复杂,但只要理清思路就不难。不过..."他的手指停在某一行文字上,"这里有个容易混淆的条件..."
他刚念到一半突然噤声。
这道题出自数学教研组长史淑云之手,此刻史老师正在不远处批改作业,听到讨论声不由得竖起耳朵。当她听到林老师的讲解时,立即放下红笔插话道:"林老师,你读错了,那个条件不是这样的..."
林老师闻言露出诧异的神色,将试卷往史老师面前推了推:"我确实是照着题目念的。"
史淑云脸色骤变,快步上前夺过试卷。当她看清上面的文字时,瞳孔猛地收缩。
这时董森越也凑了过来:"这道题我也研究了好久,那个条件实在让人费解。史老师这道题出的果然高深..."
史淑云的脸已经变得煞白。她匆忙翻出几份备用试卷对照,手指不自觉地揪着头发:"印刷出问题了!肯定是排版时误触了键盘..."她反复核对着,"这么细微的差别,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关键条件印错了。"
林老师赞同地点头:"如果按错印的条件来看,这道题确实无解。"
董森越适时加入讨论,一脸恍然大悟,"难怪我怎么都做不出来。"
"怎么会无解呢?"郑俊明突然插话,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不是有同学解出来了吗?"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邓屿昇身上,"对吧?"。
所有老师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邓屿昇。这位年级第一此刻僵在原地,麦色皮肤肉眼可见地褪成惨白—活像被当场扒了裤衩。
"哇—"郑俊明突然鼓掌,清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条件错了都能算出正确答案—这得是什么神仙转世啊?"
窗外的麻雀叽喳叫着,冬日阳光透过玻璃窗,把这场无声的审判照得明晃晃的。
校长办公室里,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邓屿昇攥着校服下摆的手指关节发白。"姥爷,现在全校都在传..."他声音压得极低,像只偷油被逮住的老鼠,"说我提前知道了联考答案。"
这事儿确实邪门。那道号称"全校唯一解"的数学附加题,今早被爆出是印刷错误导致的伪命题,一夜之间从智商检测仪变成了人品试金石。
可偏偏邓屿昇不仅"解"出来了,解题步骤还跟标准答案一字不差。
现在走廊里遇见同学,人家打招呼都变成:"哟,预言家又来预知下一题了?"
各科老师前两天还在课堂上激情朗诵"看看人家邓屿昇的解题思路",今天就在教师办公室面面相觑—毕竟,能完美写出错误题目的正确答案,这操作比蒙对选择题还玄幻。
董淼灏可见不得他二哥受这样的欺负,带着他的情报小队迅速占领舆论高地,课间十分钟就能完成"从案情分析到道德审判"的全流程科普。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虽然连函数求导都没整明白,但已经能绘声绘色地描述"某学长如何精准预判印刷错误"的奇幻故事。
邓屿昇的校园地位直线跳水—昨天还是光荣榜上的学神,今天就成了八卦中心的谜语人。那些曾经仰望他的目光,现在都闪烁着福尔摩斯破案时的精光。
更讽刺的是,他靠这道题攒下的崇拜值,现在正以复利形式转化为嘲讽积分。
"打印事故。"阮奉天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飘向窗外。办公桌上的盆栽蔫头耷脑,跟他此刻的心情倒是相得益彰。
"打印错误?"邓屿昇猛地直起腰,"可您给我的—"
"小点声!"阮奉天一把按住外孙肩膀,"史老师核对过电子档,原题没问题。"他扯松领带,"八成是打印时有人碰了键盘。"
邓屿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沙发扶手:"这也太巧了吧?"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阮奉天摘下眼镜擦了擦:"这一次运气是有点不好。"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眉头微皱—执教几十年,从没见过这种巧合。
窗外云层遮住阳光,办公室里暗了下来。邓屿昇盯着地板上的光斑,想起今早走廊上的窃窃私语:"听说高三年级第一连错误题干都能解出标准答案呢。"
"现在怎么办?"他攥紧拳头,楼下的欢呼声衬得办公室像审讯室。
"那我的保送名额..."
"慌什么?就一次考试罢了。"阮奉天语气不容置疑。
邓屿昇喉结滚动:"真的不会有事吗?"
阮奉天终于忍不住了,他"啪"地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声音不大,却让邓屿昇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背:"你多花点功夫做好你的事。"他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答案都拿到你面前了,你还能抄错,这能怪谁?"
邓屿昇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低下头,闷闷地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会出现这种事…"他没敢说出口的是,那道题他压根就没看懂,所谓的"正确答案"他纯粹是死记硬背下来的。
就算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不可能发现题目本身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