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俊明瘫在沙发上,遥控器按了一圈发现每个台都在播放家庭伦理剧—这比他爸突然和柴叔私奔到M岛还令人绝望。电视柜旁边那个"父慈子孝"的合影此刻格外刺眼。
"叮咚—"
对门邻居家的门铃被他按出了摩斯密码的节奏。在演绎完第三遍"命运交响曲"后,郑俊明对着猫眼练习的营业性微笑彻底垮掉。很好,新邻居要么是聋哑人士,要么是位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回到沙发上挺尸时,手机突然诈尸般震动:
蓝湛:【@全体成员今夜酒吧,速来认领你们落灰的社交技能】
顾江涛:【1】(并附赠一个在工位蹦迪的表情包)
顾江涛:【@郑俊明您老是被绑架了?三周不见该不会在偷偷研发永动机吧】
郑俊明:【刚给邻居家门铃做了开光仪式,这就来普度众生】
贾振云:【医生说我得了一种看见酒杯就咳嗽的绝症】
顾江涛:【是气管炎还是结婚证PTSD?】
蓝湛:【云哥的键盘跪起来是不是比电竞椅还符合人体工学?】
郑俊明:【建议云哥开发跪键盘办公系统,说不定能拿诺贝儿物理学奖】
贾振云:【......】(正在输入三分钟后)【我老婆说你们今晚酒钱记我账上】
群聊瞬间被"嫂子英明"的表情包刷屏。
水晶吊灯下,银质餐具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董淼灏第三次偷瞄菜单价格时,青年已经从容地点好了鹅肝配黑松露。侍者躬身退下时,银叉不慎碰触水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哥?"董淼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
董焱宏的身影在餐厅浮雕立柱旁显得格外挺拔。青年抬眸,正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那视线如手术刀般精准地掠过他熨烫妥帖却略显陈旧的西装袖口,最后定格在他脸上。
"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商嘉勒。"董淼灏介绍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青年起身时,腕表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微光。董焱宏凝视着那双透露这似是而非的事故和似是而非的单纯的眼睛,看样子此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久仰。"青年唇角微扬,眼尾漾开浅浅的笑纹。蓝湛适时插入的问候活像香槟气泡般轻快:"灏灏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顾江涛的握手则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仿佛在丈量什么。
董焱宏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停留,唇角勾起一抹克制的弧度:"今日尚有要事相商,就不叨扰二位雅兴了。"
董淼灏摆了摆手,银质叉子在指间轻转:"大哥且去,我们随后便走。"
蓝湛临走时拍了拍董淼灏的肩,袖扣在灯光下闪过一道流光:"改日带你去新开的马场。"他朝青年点头致意,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三人转身离去的身影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包厢深色的帷幔之后。水晶杯折射的光斑在他们离去的路径上跳跃,如同散落的星子。
暮色渐沉时,两人踏出餐厅。董淼灏忽然拽住青年的袖口,眼底跳动着街灯的光点:"长夜方始,再陪我片刻?"
青年挑眉:"莫不是又想去虐那些台球?"
"早腻了。"董淼灏掏出手机,屏幕蓝光映着他狡黠的笑,"不如...去看场电影?"他故意将"电影"二字咬得暧昧。
青年失笑:"两个男人?"
"怎的?"董淼灏突然凑近,呼吸间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怕黑不成?"他指尖划过屏幕,血红色的《血咒校园》海报骤然亮起,将他的瞳孔染成诡异的暗红。
青年凝视着那抹血色,忽而轻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先躲进谁怀里。"
离放映尚有两小时,他们漫步长街。董淼灏买了棉花糖,糖丝在晚风中飘散如蛛网。
青年望着他沾满糖渍的嘴角,恍惚想起多年前巷口那个等他的少年——也是这般,将最简单的甜味,当作世间至宝。
暮色将郑俊明从混沌中拽起,六点三十分的电子钟映着空荡冰箱的寒光。他机械地搅动速食咖喱,汤汁在瓷盘画出年轮般的漩涡—这是小越生前最爱的青瓷盘。
霓虹初上时,迈巴赫尾灯划破城市动脉,载着他驶向埋葬着旧时光的"夜色"酒吧。
与此同时,蓝子朝的私人飞机正切开四月十日的暮云。这位跨国集团少东家扯碎华尔街的收购协议,落地便直奔南山墓园。风掠过他精心打理的发梢,二十支白玫瑰在汉白玉墓碑前绽成苍白的叹息。
"小越最怕冷清。"他对着虚空举杯,定制西装口袋露出半截泛黄信笺,字迹洇着五年前未送出的情人节诗篇。
"华尔街饿狼改吃素了?"邓宇业晃着山崎18年调侃,袖扣闪过与小越在剑桥划船时的粼粼波光。
蓝子朝弹落雪茄灰烬,火星在威士忌里沉浮:"我买了观海别墅,就在你们当年看日出的礁石区。"水晶杯相撞震碎往事,多年故交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影院幽暗,猩红光影在银幕上流淌。《血咒校园》的诡谲画面撕裂寂静,惊喘与尖叫此起彼伏。
董淼灏斜倚座椅,眼底跃动着兴奋的暗火。他向来独行于此——科幻太浮夸,武侠太陈旧,唯有恐惧的颤栗能点燃他的血液。身侧的青年却神色淡漠,仿佛眼前血肉横飞不过是场荒诞默剧。
“你不怕?”董淼灏挑眉。
青年唇角微勾:“假象罢了,倒有趣。”银幕骤亮,照见他眸中冷光,“下次记得邀我。”
后排忽爆出刺耳尖叫——魁梧男人竟缩进女伴怀中。青年嗤笑,目光扫回董淼灏:“你这般亢奋,倒是罕见。”
“二哥从前陪我。”董淼灏嗓音低了几分,“初看时我吓破了胆,他连夜守着我睡……后来倒上了瘾,每回都拽着他来。”指尖摩挲空荡的扶手,“他走后,这是第一次。”
青年沉默。父亲客套的关怀浮现在脑海,像隔着一层冰凉的玻璃。
银幕里血浆泼溅,黑暗中两颗孤独的心脏各自轰鸣。
夜色酒吧的灯光昏沉如醉,郑俊明推开包厢门时,时针已逼近九点。
“又迟到?”顾江涛挑眉,指尖敲了敲玻璃茶几。
蓝湛唇角微勾,推过三杯琥珀色的烈酒:“规矩。”
郑俊明嗤笑,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酒液灼烧肺腑。牌局很快开始,可今夜命运女神似乎格外厌弃他——输多赢少,酒越灌越凶,眼底的醉意也愈发浓重。顾江涛和蓝湛对视一眼,默契地撂下牌:“歇会儿。”
“再来!”郑俊明拍桌,嗓音沙哑。
“你醉了。”蓝湛直言。
“放屁!”他冷笑起身,踉跄走向洗手间。
冷水泼面,短暂的清醒刺入神经。他抬头,镜中映出另一张阴沉的脸——蓝子朝。
“晦气。”郑俊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语气淬冰。
蓝子朝眸色骤暗:“你再说一遍?”
“怎么,聋了?”他转身,眼底戾气翻涌,“我说——真他妈晦气。”
酒精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敌意,拳头代替语言,狠狠砸向对方。两人在洗手台前厮打,拳风凌厉,撞翻的垃圾桶滚落一旁,围观者惊惶退散。
顾江涛拨开人群时,正撞上匆匆赶来的邓宇业。两人对视一瞬,同时冲向战局。
“卧槽!”
郑俊明揪着蓝子朝的衣领,指节泛白;蓝子朝一拳挥向他颧骨,血迹飞溅。邓宇业和顾江涛分别拽住一人,却抵不过蛮力。直到蓝湛闻声赶来,三人合力才勉强分开这对宿敌。
蓝子朝颧骨青紫,郑俊明唇角渗血,战况惨烈。
“散了!”顾江涛厉声驱散看客,转头扶住摇摇欲坠的郑俊明。
诊所里,酒精棉球擦过伤口,郑俊明嘶了一声。顾江涛拨通蓝湛电话,那头传来家庭医生低沉的交谈声。
“为什么打?”顾江涛问。
“看他不爽。”郑俊明冷笑。
巧合的是,电话那头,蓝湛复述着蓝子朝的话:“他说,看郑俊明不顺眼。”
夜色漫过影院台阶,霓虹在潮湿的地面上拖出细长的影子。
董淼灏拉开车门,侧头问:“送你?”
青年摇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两下:“不用,打车就行。”
他住的地方大概寒酸,不愿示人。董淼灏了然,笑意浮上眼角:“行,注意安全。”
“我能出什么事?”青年挑眉,瘦削的身形在路灯下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董淼灏低笑,引擎声即将碾碎寂静时忽然降下车窗:“联系方式。”
手机屏光映亮两张脸,微信提示音清脆一响。
“下周末?”青年问。
“一定。”轮胎擦过地面,尾灯的红光渐次吞没在夜色里。
郑俊明在冷汗中惊醒,肌肉的钝痛提醒着昨日那场荒唐的斗殴。镜中人嘴角淤青未消,他轻嗤一声,指尖抚过伤处时倒吸一口凉气。
初春的晨雾尚未散尽,黑色奔驰已停在老巷口的早餐铺前。鸭舌帽、墨镜、口罩——这套伪装在三月天里毫不突兀,却遮不住他挺拔的身形。推门时吊铃轻响,四座的目光如蛛网般黏来又迅速弹开。
"四个鲜肉包,豆浆打包。"他压低嗓音,却在转身时僵住——邻座青年正慢条斯理地撕着油条,瓷碗里的小菜泛着油光。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相接,又默契地错开。
保安的橡胶棍横在电梯口时,郑俊明一把扯下口罩:"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嘶哑的嗓音惊得对方连连后退。穿过办公区时,窃窃私语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忽起忽落。
"郑经理,新助理的工位..."人事专员抱着文件夹欲言又止。
"老位置。"
"可那里坐着新来的葛副..."
手机铃声突然割裂空气。郑俊明瞥见来电显示"董事长",挥手示意间,人事退出办公室,玻璃幕墙外的朝阳正将他的影子拉成一道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