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前的转角处，苏问雁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黑色大G仍然停在原处，顾言的手臂随意的搭在车窗边，见她看过来，懒洋洋地朝她摆了摆手。
苏问雁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车内的那段对话好像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对顾言没有丝毫的影响。
回到家后，她盯着那瓶香水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它摆进了玻璃柜里。
洗澡的时候，凉水冲到脸上，她抹了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红红的。
真没出息，明明早就该习惯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天起，她每次鼓足勇气的试探，都会被他温柔又委婉地挡回来。
她和顾言是高中时认识的，那时候她整天发了狠的读书，最后竟真和他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收到通知书那天晚上，她兴冲冲的跑去找顾言。路灯下，他神色平静得可怕，脸上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直到看见她跑得满头大汗，才勉强扯了扯嘴角。
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回应她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都考上同一所大学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读书。”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顾言这么回答。
那晚她哭了很久，她隐约意识到这是顾言委婉的拒绝，却怎么也想不通。
如果真的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呢？
大学开学前的日子突然变得特别难熬，她故意疏远和顾言的距离，可顾言却跟没事人似的，照样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虽然每一次都被她拒绝了。
直到开学那天，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她的宿舍号，抱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在太阳底下硬生生等了她一个钟头。
苏问雁盯着他晒得发红的脸，突然就心软了。
这样的戏码后来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每次都是她输。就像小时候玩的捉迷藏，明明藏得那么好，可只要他轻轻的喊一声，她就会忍不住自己跑出来。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晴给她发来了微信：“报告，许玉琪走啦！”
苏问雁失笑：“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狗仔了？”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嘛！”小晴秒回，“许玉琪装模作样说要交接工作，非要顾律送她去机场，结果你猜怎么着？顾律直接让助理去送，还跟她说以后有事联系他助理会更快一些，笑死我了！”
苏问雁：“可能他真的有事吧。”
“骗鬼呢，虽然顾律确实忙，但送个人去机场的时间还是有的，他就是故意的！”
确实，顾言想要拒绝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苏问雁扯了扯嘴角，没再回复。
最近她全身心都扑在一个社会新闻上，失恋的那点苦涩很快就被繁重的工作冲刷得七零八落。
等到下班时已经是傍晚，她揉着发僵的脖子摸出手机，屏幕上齐刷刷的一排未接来电。
全是顾言的。
苏问雁盯着那个名字发了会呆，最终还是拨了回去。
电话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接通了，顾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终于肯接电话了，下班了吗？晚上要不要去吃粤菜？就去你平时最喜欢的那家。”
苏问雁沉默片刻：“今晚要加班。”
“没事，那等你忙完，我去接你？”
“不用了，可能要忙到很晚。”
她本能地抗拒这次邀约。
顾言总能云淡风轻地翻篇，但她不行。
那些若即若离的亲近，那些点到即止的拒绝，像团乱麻缠得她透不过气，让她既困惑又疲惫。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他。
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顾言的声音轻了几分，“等你有空了再说。”
挂断电话，苏问雁一直赶稿到了深夜。
等她回到小区时，已近十二点。
电梯门缓缓打开，苏问雁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机械地迈出脚步，却在抬头时猛地僵住。
昏暗的楼道灯下，顾言蜷缩在她家门口，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向来笔挺的灰色风衣皱巴巴地堆在腰间，额前的头发此刻也凌乱的散落着，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顾言一个激灵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惺忪睡意，却在看清她的瞬间亮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你终于回来了，”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语气里掺杂着几分委屈，“我等你等了好久。”
苏问雁抿了抿唇，低头掏钥匙：“不是说了要加班？你几点过来的？”
“挂完电话就来了。”顾言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怕你加班饿着，特意去那家店打包了晚饭。不过现在——”
他看了眼手表，无奈地笑笑：“估计都凉透了，我去热一下给你当宵夜吧。”
“不用，”苏问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吃过了。”
顾言看着她，眼神黯淡了几分。
“可我还没吃，”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外卖袋，“我等了你一晚上。”
“你又一直不肯给我钥匙，我连门都进不去。”
钥匙的事他提过不止一次。
明明他的公寓早就录入了她的指纹，可苏问雁就是倔强地守着这个界限。好像只要不交出这把钥匙，她就还能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余地。
“算了，”见苏问雁还是不说话，顾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苏问雁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想起小晴说他最近接了个大案子，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进来吧，”她别过脸，“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顾言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好，我来热菜，你先去洗澡，等会就能吃了。”
苏问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我来吧，你先去沙发上休息会儿。”
“好，”顾言看着她，“那我等你。”
简单了收拾下后，两人坐到了餐桌前，苏问雁握着筷子轻轻的戳了几下米饭。
她忽然想起大三的时候顾言准备法考，在图书馆一呆就一整天，连饭都顾不上吃。她担心他挨饿，就抱着保温桶等在法学院的门口。
顾言回来时，她还生怕饭菜凉了，想要找地方热一下。
那时候多天真，以为他揉她头发就是喜欢，以为他喝醉时靠在她肩上就是心动。
整个大学四年，她像个跟屁虫似的追在顾言身后。一个中文系的学生，为了帮他签到硬是每天风雨无阻的去蹭法律系的课，连教授都打趣说该给她发个全勤奖。
其实也没什么，她自己乐意，还顺带学了不少法律知识。
只是最可笑的是，现在的她依旧和当年一样执迷不悟。
“发什么呆？”顾言突然出声，视线落在她几乎没动过的碗里，“是不好吃吗？那下次我们换一家。”
“不是，”苏问雁说，“没什么胃口，听小晴说你最近很忙？”
“还好吧，有一点小事要处理，但跟你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苏问雁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红痕。
“既然这么忙，”她低着头说，“其实不用特意来找我的。”
这话在心里辗转了千百遍，真说出口时，反倒像卸下了块大石头。
“我最近也抽不开身，要不……要不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她望着碗里被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米饭，突然感觉分外轻松。
她不想继续了。
她想要顾言的爱，但顾言总会遇到真正让他心动的人。到那时，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保持体面，能不能忍住那些翻涌的酸楚。
与其到时候狼狈退场，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
空气骤然凝固。
顾言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眼神晦暗不明。
“没关系，你忙你的，偶尔抽空陪我吃个饭就好，饭你总是要吃的，”他盯着她看，“工作已经够累了，要是连你都见不到我会受不了的。”
又是这样。
苏问雁忍不住苦笑。
“我的意思是，”她抬眼直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顾言眉头紧锁：“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
苏问雁看着他眼底真切的困惑，似乎真的在为她的态度感到不解。
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这样给她台阶了，她还是不肯下。
确实，换做是以前，她无法舍弃这份感情，只能顶着“朋友”的名义，继续在他身边自欺欺人。
可现在，她不想再这样了。
“我工作好得很。”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直视着顾言的眼睛：“我不想见你，是因为你拒绝了我。”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终于划破了他们之间维持了多年的假象。
顾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我受够了继续自欺欺人，”苏问雁自顾自的说，“从很久以前，我对你就不是单纯的友情。你其实都知道，对吧？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拉着我陪你演这出荒唐的戏。”
“我演不下去了，太没意思了。”
顾言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是因为许玉琪吗？她已经……”
“与她无关。”苏问雁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而且就算有，她也不是第一个。”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为这种事烦你。”
苏问雁猛地站起身。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她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我只是受够了，至少许玉琪可以光明正大地说爱你，而我呢？只能做你最好的朋友！”
顾言想要开口，却被她抬手制止。
“十年了，凭什么？凭什么我只能做你的朋友？凭什么我连表达心意的资格都没有？每次我刚要开口，你就急着打断。顾言，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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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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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