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跃动间,壁画上的斑驳色彩竟又泛起奇异光晕。梵音壁画幻境时而凝固如永恒,时而又瞬息万变。真涯子瞳孔猛然收缩,映出飞天与明王纠缠的诡谲画面,随即那一袭白衣背影弯腰轻拂那朵朵雪莲…转眼间又化作血海中盛放的雪莲,继而掀起滔天血浪……
他的心神随着幻境起伏不定,时而屏息凝神,时而眉头舒展。时而却又忧愁伤感…五载光阴流逝,这壁画为何始终变幻莫测?更令他困惑的是,亲身踏入幻境时所见景象,竟与外界所见截然不同。莫非这梵音壁画暗藏玄机,幻境不止一层?
真思及此,真涯子心头一震:莫非每个踏入幻境之人,都会遇见独属自己的景象?是因各人心境不同,还是业力使然?这重重幻境空间,究竟暗藏何等天机?
真涯子在屋内焦灼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他的目光时而凝眉沉思,时而仰首端详墙上那幅神秘的壁画。他的思绪如同被飓风席卷的风中飘絮,又似那孤寂的落叶飘零…
在记忆与现实困惑间来回飘荡。壁画中那个熟悉的背影——若曦的身影,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如甘霖滋润着他干渴的心田。这短暂又虚幻的凝视,对饱受相思煎熬的他来说,无异一剂救命的良药……
可转瞬间,记忆又翻涌起幻境里滔天的血浪。真涯子的手掌猛地攥紧胸前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五年来,这种噬心般的痛楚始终如影随形。此刻担忧若曦安危的焦虑,更似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心窝,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指尖触到了怀中的《鸾凤栖林图》。原计划今夜借月华参悟,方才险些忘却。真涯子快步冲出房门,月光如水,虽未盈满却已清辉遍洒。他颤抖着展开画卷,绢布在月色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晕。
真涯子侧身用手托着《鸾凤栖林图》,月光偏移,画中墨色忽然泛起微妙的光晕。每根羽毛的纹路里都藏着极细的笔触。他再次凑近此画,直到鼻尖几乎贴上麻纸,果然在凤凰尾羽的阴影处在次瞥见那几行小楷——那分明是倒写的卦象!
真涯子刚要凝神细辨,那几行小楷竟又隐去!他慌忙调整画纸角度,字迹却如露水般消散,最终湮没在鸾凤尾羽的流光里……
真涯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妙音阁,熟悉的梵音壁画前,他仍立在那处被岁月磨出凹痕的窗前,久久地凝望……
晨风乍起,窗扉轻颤,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多少个晨昏更迭,唯有那沉默的守望与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时光悄然流逝,脚步声再度响起时,真涯子尚未辨清来人,慧深方丈的询问已从门外传来:师兄可曾起身?真涯子连忙应道:方丈师兄请进。当慧深踏入禅房,望见真涯子满面风霜的憔悴模样,眼中顿时浮现出复杂神色,欲言又止道:师兄近日可好?真涯子勉强答道:尚可......只是这......慧深默然片刻,终是轻叹:平安归来便好。
五载光阴流转,这两位修行者虽言语寥寥,却早已心照不宣。令人唏嘘的是,这般深厚情谊,真正在一起交谈竟然连五次都没有!
沉默被慧深打破:玄渊潭之行可有收获?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从真涯子黯然的神色,从全寺皆知的那份执念,到小沙弥都知道他的脾气。更从这位挚友若有所得必会雀跃相告的性情。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次寻觅又是徒劳。
真涯子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无奈:说来惭愧,此事远比想象中复杂...他将这一月以来的遭遇娓娓道来。提及心妙丸时,慧深突然神色大变,手中佛珠应声而落:此话当真?世间竟真有此物?!待听完原委,慧深面色灰败,喃喃自语:此物邪性之甚...实非人力可制...
真涯子心头一凛,断情谷中那幕血色记忆骤然浮现。他正欲追问,却见慧深闭目捻珠,只得按下疑惑。
此物岂止凶险...慧深突然睁眼,眼中精光乍现,此物能吊将死之人一口气,更能...话音戛然而止。真涯子不禁倾身:更能如何?起死回生!四字如惊雷炸响。
二人相顾无言。真涯子震惊于这违背天理的奇效,慧深则骇然传说竟非虚妄。
当话题转到凤羽神剑时,慧深霍然起身,禅杖咣当砸地。这位素来沉稳的高僧竟失声喊道:什么?!真涯子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劫数啊!慧深颓然跌坐,人心贪欲终成祸端。魔教徒觊觎黄金竖瞳者,已令魔教内部人心惊胆战,令天下各派侧目而视!如今竟敢...他喉头滚动,似被无形之手扼住。
真涯子声音发紧:若任其得逞,正道危矣?
慧深沉重颔首:你可知道昨夜寺中异变?...见真涯子茫然,老僧眼中泛起深不见底的忧色。殿外暮鼓忽响,惊起满庭寒鸦。
慧深方丈缓缓道出昨日之事,当慧净二字传入真涯子耳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慧深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的变化,悲悯地合十道:佛门有云,种得恶因必得业果。慧净师弟本是清净之人,奈何近年魔教觊觎我寺梵音壁画的秘密...他长叹一声,这五年来,师兄也亲眼目睹了魔教的种种恶行。
真涯子沉重颔首:确实如此!
慧净师弟深陷仇恨难以自拔,慧深继续道,眉间浮现忧色,贪嗔痴慢疑乃佛门五毒,他偏偏中了这嗔毒。满腔愤恨蒙蔽心智,竟为复仇盗取灭黎杵...话音未落,禅房内檀香氤氲,却化不开这沉重的叹息……
慧净师兄如今身在何处?真涯子眉头紧锁,语带忧虑。慧深方丈长叹一声:昨日事发后便不知所踪。他盗走灭黎杵这件凶器,意图加害段摄黎,不料消息走漏,引来魔教余孽争夺。慧深方丈顿了顿,眼中闪过痛色,寺中遭此大劫,慧净见势不可为,便携杵潜逃。此事...唉,不提也罢!…
真涯子问道:方丈师兄闻讯方才匆匆赶回,不知有何要事?
慧深方丈面色凝重:“事关那佟枯祖!…”
佟老怪物?!真涯子猛然起身,眼中精光暴射,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