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古剑》 第一卷 断桥 第三十七章:自私 山风猎猎,真涯子衣袂翻飞间已至啸虎山腰。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道自幽涧直贯九霄的金芒——这分明是玄渊潭底透出的异光!胡少子修为尚浅,若无外力相助,怎敢独闯那绝命死地?除非...那梵音壁的结界已然破损,或是有人刻意引路... 思及此处,真涯子忽觉脊背生寒。佟枯祖这老怪物行事诡谲,若胡少子当真尾随其后,以老怪物通天修为岂会毫无察觉?除非...那看似道貌岸然的仁信堂主,早与这魔头暗通款曲! 前方骤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真涯子身形如鬼魅般掠出,但见十丈外血袍翻涌,白骨鞭化作漫天毒蟒,正与一道霜华剑气绞杀在一处。那剑客仪表堂堂,剑锋过处冰晶凝滞——竟是仁信堂四君子之首的胡必扬! 崖边半截焦符随风飘摇,真涯子心头剧震。这分明是玄极门秘传的雷火符残迹!忽闻胡必扬怒喝:骨颅帮的走狗!我师弟胡必初与尔等何仇何怨? 老跑腿怪笑刺耳,白骨鞭中黑雾翻腾,竟凝出七具骷髅魔相:胡大侠何必装傻?若非贵堂主甘当引路人,老夫岂能寻到这直通圣境的密道?要怪就怪你那好师弟胡必初...太不懂事! 话音未落,胡必扬剑势陡变。寒星剑直取咽喉之际,左手暗掐剑诀——那崖边残符竟轰然爆燃,化作流火直扑敌首! 山间骤然响起青蛟帮的号角声,真涯子隐于暗处凝神观望。只见二当家足尖轻点青铜锁链,链上仁信二字犹带斑驳血痕。谷底人声鼎沸,惊叹与咒骂此起彼伏:胡大堂主当真了得!竟在此苦挖四十余载!又传来一声惊叹:谁能想到那胡少子不仅道法通天,这份毅力更是惊世骇俗!看这架势,怕是真叫他挖通了! 快跟上!别落下!耳畔传来急促的呼喊,更有人低声道:听说老宗主就是被那胡少子诓骗来的,至今下落不明!真涯子闻言如遭雷击,万万没想到那胡少子竟如此处心积虑——为达目的,竟在这幽深山涧里,暗中挖掘了四十余载! 难怪这些年来他修为停滞不前,原来心思都耗在了这等勾当上!想到仁信堂上下及其分舵,数千弟子都参与此事,一瞒居然就瞒了四十余年! 这胡少子胡大堂主这瞒天过海的手段…果然可见一斑!真涯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不…是倒吸了两口!见此人行事之狠绝,为达目的竟能隐忍数十载,当真是丧心病狂! 那千年封印之地,竟成了这机灵鬼登天的梯!真涯子摇头感叹此人为达目的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胡必扬身形如电,剑锋与铁链相击迸出耀目火花。流火擦过之处,山岩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他剑势未收,寒冰剑气已织成天罗地网,直奔老跑腿而去,同时朝着不知名处厉声喝道:道兄莫要坏了大事! 真涯子心头剧震,各方势力竟如嗅到血腥的豺狼般蜂拥而至。虎啸峰上杀声震天,正邪两道、江湖豪强混战成一团。烈焰吞噬着山林,哀嚎声此起彼伏,整座山谷仿佛坠入了修罗场。 真涯子心中冷笑:胡少子机关算尽,却不知仁信堂今日便要在这江湖上烟消云散。他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自私贪念竟酿成这般滔天大祸!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般自私自利之徒,终究难逃天谴。 就在此时,山涧深处骤然响起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青铜锁链剧烈抖动,谷底的白骨竟自行拼接,转眼间化作九具金甲尸将踏浪而来。老跑腿挥舞着白骨鞭,狂笑震天:胡老弟好深的算计!可惜这玄冥仙锁需九名正道修士献祭,嘿嘿…你那师弟不过是道开胃小菜!… 胡必扬长剑如电,瞬间斩断三条袭来的锁链。断裂处黑血喷涌,链上铭文竟如活物般扭曲蠕动。山下突然传来青蛟帮众凄厉的哀嚎,只见数百道血线逆流而上,尽数被谷底那道摄人心魄的金芒吞噬。 金光乍现的瞬间,三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谷底。白骨鞭缠住胡必扬左腿的刹那,寒星霜剑已洞穿青蛟帮二当家肩头。真涯子瞳孔骤缩,脚下大地突然震颤,整座啸虎山竟轰然下沉三丈有余!! 凄厉惨叫混着烟尘腾空而起,未及出声的亡者已化作血雾。真涯子耳畔交织着胡必扬的咒骂与老跑腿的狂笑,青蛟二当家却再无声息。谷底喷涌的烟尘中,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真光未散,真涯子已掠至崖边。但见金光源头处山体崩塌,乱石如雨。他猛然转身,衣袂翻飞间已朝仁信堂啸虎山巅方向疾驰而去,只在此山涧留下一道残影… 真涯子纵身跃下,仁信堂的惨状瞬间撞入眼帘——断壁残垣间横七竖八躺着百余具尸首,青石地砖被血污浸得发黑。这场厮杀远比山下的战斗更为惨烈,残肢断体不计其数,半截残躯竟多数被齐腰砍断!他的刀砍在你的脸上,你的剑又插进他的嘴里…几柄卷刃的兵刃竟相互咬合着钉在照壁上,仿佛连兵器都在撕咬。 他踩着黏稠的血泊前行,忽然踢到颗圆滚滚的物件。低头看时,竟是颗沾满脑浆的眼球!更骇人的是,那些散落的眼珠大多连着血丝,指缝间残留着皮肉碎屑——分明是死者生前自己硬生生抠出来的! 真涯子喉头滚动,强忍恶心翻检尸体,震惊之中赫然发现——这些自毁双目的死者清一色穿着正道服饰。他们以诡异的姿态蜷缩着,像集体躲避什么可怖之物,双臂都死死压在身下。 不对劲...他剑眉紧蹙,一进来真涯子就觉得诡异!说不出来的诡异!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掀开一具尸体的衣袍。随着嗤啦布帛撕裂声,两截齐腕断肢赫然暴露在斜阳之下,切口平整得能照见人影。 接连翻查五具尸体皆是如此,直到第六具——那具尸体的口腔大张着,本该有舌头的地方只剩个血窟窿。真涯子踉跄后退,袖口扫落几颗带血的牙齿,叮叮当当滚在血洼里——那舌头…竟然是…竟然是被连根拔出来的! 这一经非同小可!接连查看之下更是恐怖之极!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人死之前竟然是先自毁双目,后被拔出舌头!有不配合者…居然被直接齐齐割断!…… 穿过月洞门时,腥风突然转作刺骨阴寒。廊下魔教教徒的死状更为诡谲:有人抓着自己迸裂的肚肠,有人面部扭曲成呐喊的形状,有人身旁吐了一地的胆汁…最可怖的是个七窍流血的汉子,他临死前竟被自己的肠子勒死在青石柱上!真涯子抚过那些深入青石的抓痕,指尖传来诡异的震颤,仿佛残留着死者最后的恐惧… 不是刀剑...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掌心喃喃自语。月光忽然被乌云吞没,檐角铁马叮地发出锐响,远处传来似哭似笑的回声。真涯子猛地按住剑柄,终于明白怪异感的来源——这满堂尸首,竟无一道伤口是拼杀所致,竟是被吓致死…… 第一卷 断桥 第三十八章:消遣 真涯子望着遍地尸骸,心头剧震,更添疑云: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外堂痕迹凌乱, 江湖上正邪两派突然厮杀成一团,看似为夺宝又似寻仇。可这胡少子素来低调,从未听闻他与谁结下血海深仇。纵有私怨,又怎能号令群雄为他卖命? 更可怕的是,那些死者分明在自相残杀后目睹了某种恐怖景象,竟恐惧到自剜双目!随后又被人斩断双手无法书写,割去舌头不能言语!从尸身上的伤痕判断,这般阴毒手法,必是自诩名门正派者所为。试想若是魔教妖人,何须惧怕恶行败露?这般虚伪狠辣,反倒显出所谓正道的阴险虚伪真面目! 欲盖弥彰的把戏何其拙劣!真涯子猛然警觉——莫非是魔教布下的迷阵?他环顾内堂,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与外堂截然不同,这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尽是魔教教徒,个个面目扭曲,竟无半点刀剑伤痕。最骇人的是,这些人分明是被活活吓死的!整个内堂犹如森罗地狱,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 究竟何方神圣有此能耐?莫非是恶名昭著的佟老怪?真涯子暗自思忖,却觉此人凶名虽盛,恐难至此地步。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百思不得其解。更蹊跷的是,那些被吓死的受害者竟遭肢解,显然另有其人从中作祟! 难道那些自诩名门正派或绿林帮派之辈,竟在魔教余众气绝后仍要分其尸以泄其愤?!真涯子凝视着尸体胸口被翻找过的痕迹,只觉一股寒意直冲脊背。人性之恶,竟能深不见底至此!那些为夺法宝银两而下的毒手,将最后一丝道义也撕得粉碎——这就是人性?…… 迷雾笼罩的真相令人费解!胡少子竟倾全派之力耗费四十余载,硬生生在这啸虎山西侧百余里外的玄极山附近掘出通道。更蹊跷的是,般若寺明明就在更西边不远处,他为何偏要舍近求远?莫非此地暗藏玄机,是他精心布置的障眼法?还是说此地乃胡少子势力范围,只为其掩人耳目? 深入玄渊潭底夺取《黄金竖瞳》的举动更显蹊跷。难道这位大聪明也想染指无极大道?可那令三界战栗的邪物,岂是凡人能轻易驾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将佟老怪诱来此地,莫非不知道那老怪物是出了名的凶残至极?还是甘心在为他人做嫁衣?层层谜团中,真涯子此行的目的逐渐清晰——他分明是循着佟老怪的踪迹而来。而眼前惨状,倒有三分像是出自这位老怪物之手! 真涯子心头剧震——佟老怪竟能瞬间震毙百人?这绝非寻常手段!等等,莫非是火莲之印?他猛然想起此行目的,那老怪物曾在玄渊潭底显化过莲纹异象。难道这邪印已落入其手?否则怎会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凶煞之气,将众人活活吓毙?亦或是……直接震碎心脉? 正惊疑间,里屋忽然传来细微呻吟。真涯子眸光如电,身形已破门而入。眼前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横七竖八的尸首正滋滋冒着黑烟,脓血裹着腐肉从森森白骨间渗出。即便症状稍轻者,也已是面目扭曲、七窍流血,整间屋子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那黑衣胖子分明是魔教中人!真涯子此刻却无暇顾及正邪之分,救人如救火!他双掌翻飞,《玄紫神功》沛然运转,紫金真气如游龙般自掌心涌入对方体内。不料那黑胖子突然瞪圆双眼,喉间挤出破碎字句:毒...毒情...话音未落便气绝身亡。 真涯子还欲追问,却见尸身已凉。刹那间怒火直冲天灵盖,这个真涯子素来快意恩仇,此刻竟觉满口血腥味——不是受伤,是被人心险恶硌出的内伤。昔日把酒言欢的景象犹在眼前,转眼却成背后捅刀的“好兄弟”。这山谷里哪有什么兄弟情义?只有见利忘义!哪来的肝胆相照?不过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呸!他狠狠啐了一口,衣袂翻飞间已纵身离去,只余满地枯叶被劲风卷得团团打转。 踏过满地残骸,真涯子心头蓦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悲悯。他回首凝望,在心底默念:愿你们来世不再为人世所困。袍袖一挥,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了这片血腥之地。他御剑而起,如流星划破长空...... 云端之上,真涯子眸光如电。那未竟之言,必是指向断情谷无疑!世间用毒之狠辣,除断情谷主外再无二人。西南两百里外便是那魔窟所在。他深吸一口气,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去。 转眼间,幽深的断情谷已映入眼帘。谷中毒瘴翻腾,阴风呜咽,连空气都泛着诡异的青紫。真涯子飘然落地,但见灯火通明的殿宇竟死一般寂静,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哀鸣。 真涯子悄然靠近,隐约听见几名弟子窃窃私语: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谷主带着师兄弟们出门,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才回来。要是能......话未说完,便被一个略显老成的声音打断: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另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反驳: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咱们仨还能有谁?难不成闹鬼?年长弟子无奈叹气:你啊...... 真涯子听他们又东拉西扯说了些闲话,虽不解全派倾巢而出所为何事,但想到毒老怪不在谷中,留下也是徒劳。正欲离去,忽闻后山房舍传来细微响动。他循声而去,脚步声消融在夜色中...... 真涯子行至后山,忽地驻足凝神。虽距屋舍尚有数十丈之遥,但他在般若寺五载虽未参透半卷经文,却练就了听风辨叶的敏锐耳力。此刻他面颊发烫,双脚如灌了铅般沉重,慌忙翻起道袍以掩其耳——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约莫半炷香光景,想必是那道袍保持一个姿势累了般,终是滑落。只听女子娇嗔道:就你油嘴滑舌!快拿来!男子谄媚应声:心肝放心,给~随着窸窣声响,女子满意道:算你识相!男子急不可耐:不知那老东西何时回来,要不...你先回?女子顿时冷笑:呵!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臭德行!怕那毒老鬼打断你的狗腿吧!咯咯咯... 我、我绝无此意!男子结结巴巴,我是担心师父...那老鬼若撞见...女子厉声打断:没用的废物!朱馨别恼...什么?哦,宝贝! 真涯子此刻如遭雷击!这个唤做朱馨的,不正是那摄魄堂主佘勒夫人吗?难怪声音那么耳熟!只听这个朱馨继续道:反正我不管!今天算你有良心!不与你计较!待那老鬼得手后!记得第一时间拿来给我!好好好……真涯子此刻听到了一连串的好!听在耳中,每个字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 不多时,房门吱呀开启。真涯子屏息凝望,果然是那日在幽谷中遇见的佘勒夫人。她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间尽是摄人心魄的媚态。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情,仿佛世间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却不知…几年后,十几年后,还会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吗?…… 突然,一道黑影鬼魅般闪出。真涯子瞳孔骤缩——竟是毒青古的首徒肥桦!这两人怎会勾结在一起?听方才对话,这逆徒竟将师尊出卖了!真涯子心中凛然:此女不仅精通魅术,更擅蛊惑人心。那日见她与魔教余孽密会便知端倪,如今看来,她分明是在玩弄人心,以他人痛苦为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见一斑! 肥桦鬼祟地站在朱馨身后,手掌轻搭其肩。朱馨漫不经心地理了理云鬓!肩头一耸:记住我的吩咐。话音未落,一团黑雾骤然涌现,裹挟着她向南疾驰而去。 真涯子悄然尾随,誓要查明肥桦究竟献上了何等宝物...... 第一卷 断桥 第三十九章:欺心 夜风如刀,在六道岗的断崖间嘶吼。摄魄堂内烛火飘摇,映得美妇人面容阴晴不定。她突然将茶盏掼在案上,瓷片四溅:废物!话音未落,佘勒已踉跄跌进门槛,锦袍下摆沾满夜露。 夫...夫人...他喉结滚动,像被掐住脖颈的鹌鹑。美妇人指尖划过他青白的脸:这般慌张,莫不是见了活阎王?佘勒膝盖一软,险些跪倒:三更露重,夫人您这三更半夜的... 啪!一掌拍向了桌子。美妇人眼底,欲喷出火来。说!佘勒的冷汗浸透中衣:您整夜未归...话音未落便被掐断。美妇人忽然低笑,我莫不是偷人了不成!废物! 窗外烛影忽晃,真涯子看见她慢条斯理了理云鬓。罢了。她红唇如刃,剐得佘勒浑身战栗,若再让段老鬼踩在头上...尾音陡然拔高,惊飞檐角铜铃。 练!往死里练!鎏金护甲划过佘勒颤抖的眉骨。真涯子捂住耳朵,那声冷笑仍如毒蛇钻入骨髓——混合着血腥味的骄傲,正从她那血红色的裙裾间漫出来。 佘勒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话音未落,妇人已从怀中取出一物。待看清那血色玉简,佘勒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噬心历咒》?! 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妇人嗤笑一声,轻蔑地摇着头。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恭敬的禀报声:师娘,您的茶到了。随着房门开启的瞬间,真涯子瞥见佘勒如痴如醉地摩挲着玉简上诡异的纹路——那些扭曲的线条竟似活物般蠕动。佘勒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有了这《噬心历咒》,何惧那老怪物!更妙的是,它是专克玄极门那群伪君子们的玄紫功! 真涯子心头一震,蓦然想起玄渊潭下魔尊艾无言的残魂施展此咒的可怖景象。难怪佘勒突然底气十足,想必这玉简正是出自艾无言师尊之手。 何止抗衡?妇人突然厉声打断,眼中寒光乍现,练成之后,先废断老鬼,再灭毒老鬼,接着...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佘勒话音未落,妇人已勃然大怒:废物!活该被人踩在脚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话音方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扇门板应声碎裂。 真涯子刚要折返断情谷查探究竟,忽听木门吱呀轻响。只见佘勒猫着腰闪身而出,关门时竟连退三步,活像只受惊的鹌鹑。真涯子忍俊不禁: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夫人拿捏至此! 谁知转眼间画风突变——方才还缩着肩弓着背的佘堂主,倏地挺直腰板,眉宇间迸出逼人锐气。他负手踱步时袍角生风,龙行虎步间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那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都仿佛是被他强大气场给震的。这哪里还是那个畏妻如虎的佘大堂主?这分明就是笑傲江湖的风云人物! 《噬心历咒》就算能给他撑腰,也撑不这么快!绝无这般奇效。真涯子屏息跟上,眼见佘勒闪入厢房取了物件,转眼便消失在苍翠林海中。好奇心如同钩子,拽着真涯子翻山涉水。穿过两道山岗,蹚过湍急溪流,最终跟至陌生小镇。 青石板巷深处,佘勒熟门熟路推开花雕木门。门轴转动的闷响里,真涯子瞥见那人嘴角扬起不可一世的弧度——这分明是猎手归巢的从容。 夜色如墨,真涯子屏息立于门外,耳畔传来断断续续的轻唤:欣欣...欣欣...可睡下了?屋内随即响起珠玉般清脆的应答:进来吧。 木门吱呀一声,佘堂主闪身入内。烛火摇曳间,只见他面色阴晴不定:时机已近在咫尺...话音未落,突然厉声喝道:我定要亲手送那臭婆娘上路!这声暴喝惊得那女子忙佯装嗔怒道:“哎呀你小声点……” 真涯子心头剧震,暗忖此人平日畏畏缩缩,怎会突然显露这般狰狞面目?更骇人的话语接踵而至:多年来我忍气吞声,早该将那毒妇碎尸万段!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人毛骨悚然。 什么?!这消息如惊雷炸响,令人脊背发寒。他竟洞悉一切?! 佘堂主眼中迸出怨毒的火光:那贱妇以为能瞒天过海!这些年假意逢迎,装得倒是天衣无缝。他五指深深掐入掌心,那些肮脏勾当,早在她眉梢眼角显露无疑。我不过隐忍不发,她倒真当我是痴傻愚人! 不瞒你说!若非她那……佘堂主话到嘴边突然收住,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阴沉着脸道:哼!真当本座好欺不成!念在多年夫妻情分才容她至今! 一旁的女子柔声劝道:大堂主消消气~躲在暗处的真涯子暗自心惊:这女子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佘勒,媚术造诣怕是不浅。这些年那贱妇越发不知收敛!佘勒咬牙切齿,整日卖弄风骚不说,还敢对本座颐指气使! 他猛地拍碎案几,恨声道:还有那群牛鼻子和秃驴!若非圣教大业未成......说到此处突然压低声音,最可恨毒青古那老匹夫,竟敢用大义相挟!断老鬼更该千刀万剐!那帮蠢才屡次擅闯般若寺,险些坏了大事!要不是......话锋一转,哼!迟早要他们付出代价! 还有那老毒物!最可恶是那肥桦那小子!那贱妇比他娘都..... 真涯子冷眼旁观,心底嗤笑:好个道貌岸然的佘大堂主!在夫人面前卑躬屈膝,此刻倒露出威风八面。转念间,又觉悲凉——”这对夫妻,一个戴着假面具隐忍不发终日苟活,一个沉溺虚荣追捧常年以此为荣!待朱颜凋零,又有谁,愿多看她一眼?芳华易老,又有几人,愿再多看她一眼!?……” 烛影随风摇晃。恰似人心的飘忽不定…… 随着那女子轻叹未落,灯火骤熄…… 真涯子衣袍猎猎,身形如电般掠出数里。他独立山岗,任晚风拂面,凝望远方。连日变故涌上心头,百感交集。火莲印记杳无踪迹,佟老怪又不知所踪,眼下也只能,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那毒老鬼暗中谋划布局,终究难以置身事外.... 真涯子凝望断情谷片刻,剑光一闪,倏然远去…… 第一卷 断桥 第四十章:嫁祸 晨光微露,野花的清香在湿润的空气中浮动。真涯子踩着沾满晨露的青石小径,远处小镇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集市的热闹声已隐约可闻,距断情谷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穿过一片翠竹掩映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岔路口南侧野径荒芜,东侧则错落着几间雅致屋舍。 真涯子沿着主路前行,忽然被一阵清脆的笑声吸引。只见一位粉衣少女正回眸浅笑,纤纤玉指间把玩着两枚红艳的姑娘果,随后又将那两颗姑娘果捧在手心…… 她身后站着个年轻男子,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眼中盛满柔情… “清晨起来揪俩姑娘!”少女的娇嗔随风飘来。真涯子不经意间多看了一眼,却见那少年突然横眉怒目,冲他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 真涯子暗自苦笑。修道之人,何须与凡尘少年一般见识?他继续前行,却仍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年轻人啊,他在心中轻叹,纵使你的心上人美出天际,又怎能与我的若曦相比? 指尖触到怀中那方白纱的刹那,熟悉的幽香伴着丝丝凉意沁入心脾。真涯子小心翼翼地抚平纱绢上的每一道褶皱,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心上人最后的温度…往昔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恍若昨日…… 镇上的喧嚣渐近,真涯子整了整衣襟,迈步走进一家酒肆。 真涯子踏入酒肆,径直走向临窗的座位。店小二麻利地迎上前,一边用抹布擦拭桌面,一边殷勤询问:客官想吃点什么?他略作沉吟:“糖醋排骨、蒜蓉大虾、酱牛肉、干锅鸭头。”客官要喝点什么?陈年花雕。 酒菜很快上桌,真涯子望着眼前菜肴,眼神渐渐迷离。多少次这样的独酌,却再也寻不回当年的滋味…他轻叹一声,眼眶微红,手中的酒盏迟迟未能举起… 在这喧闹的酒肆中,角落里的两道黑影格外扎眼。他们周身萦绕着令人窒息的戾气,即便隔着数丈距离,那凌厉的杀意仍如芒在背。黑斗篷在江湖中本不稀奇,但这二人却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连执箸的手指都隐没在阴影中。更诡异的是,他们全程未发一言,一个频频点头,另一个仅凭点头摇头间眼神的交汇,便似在传递着无数隐秘。 空气中忽然泛起微不可察的波动。真涯子凝神屏息,惊觉那细微的声浪竟源自二人黑袍之下。他侧耳细听,方才明白——原来这对神秘客,竟在用腹语密谈! 就在这当口,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嘶声。门帘一掀,一位蒙着轻纱的女子快步走入,径直朝角落那张桌子走去。真涯子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从那婀娜的身段来看,必是位妙龄少女无疑。女子落座时背对着他,正对着那两个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神秘人。 真涯子举到唇边的酒杯蓦然顿住。他屏息凝神,只见主座上的黑衣人用腹语低沉地问道:事情可办妥了?女子轻轻颔首。黑衣人又问:那废物可曾起疑?女子再次点头。当问到那贱人呢时,女子却摇了摇头。黑衣人顿时变了脸色:你是说...她发现了? 哎呀爹爹!被唤作欣欣的女子突然娇嗔着挽住黑衣人的胳膊,亲昵地靠了上去。这声呼唤如同惊雷般在真涯子耳边炸响——这个声音!他绝不会认错! 黑衣人用腹语继续道:欣欣,爹最疼你了。你办事,爹放心。真涯子心头剧震,手中的酒杯险些脱手。这分明就是昨夜和佘大堂主在那小巷屋舍中说话的声音! 女子贴近黑斗篷低语:爹爹且宽心,那贱人命不久矣。待那蠢货得手,且看他们自相残杀。我们只需静候时机,坐收渔利。真涯子暗自心惊,此女不仅媚骨天成,更兼蛇蝎心肠,竟不惜以身作饵。 那废物昨日还扬言要取您性命呢。女子掩唇轻笑,银铃般的笑声里暗藏杀机。黑斗篷纹丝不动,兜帽下传来金属般冰冷的腹语:事成之后,重点盯紧那个伪君子。欣儿,这五年历练已让你褪尽稚气,切记不可心软误事。 爹爹放心。女子转身时,连发梢都透着寒意,待那伪君子取得凤羽仙兵,女儿定叫他血血溅三尺!真涯子闻言色变,这对父女竟在觊觎本门遗失的至宝《凤羽神剑》。 先灭摄魄堂,再屠断情谷。女子把玩着发丝,语带慵懒。黑斗篷中传出阴恻恻的笑声,阴影里似有无数毒虫窸窣蠕动。 段摄黎!! 这标志性的阴笑令真涯子猛然站起。未及开口。 霎时酒肆大门轰然碎裂,木屑纷飞中两桌酒菜凌空炸开。惊慌的食客四散奔逃,转眼间只剩真涯子、神秘父女,以及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掌柜。残灯摇曳,斑驳光影映照着满目狼藉… 门外黑压压的魔教弟子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正是断情谷主毒青古。真涯子心头一紧,暗道这段老鬼今日怕是麻烦了。 毒青古负手而立,眼中寒光闪烁:姓段的,交出来吧!声音如刀锋般锐利。牙根咬的嘎嘎作响。 黑斗篷下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毒师兄,别来无恙啊...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让真涯子听得直皱眉。 少装糊涂!毒青古怒喝,袖中双拳青筋暴起,交,还是不交? 不交,又怎样呢你说?黑斗篷不紧不慢地反问,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段老鬼!毒青古暴怒,本座寻你月余,今日定要你横尸当场! 这时毒青古身旁闪出个圆脸弟子,正是其爱徒肥桦。他跳脚大骂:老匹夫!师尊让你滚出来,还躲着做缩头乌龟不成? 真涯子暗自诧异:这小子本事不见长,脾气倒是愈发嚣张了。他怎么敢… 只见肥桦涨红着脸吼道:明人不说暗话!快把那夜在本门盗走的血色玉简交出来! 什么玉简?黑斗篷故作惊讶,语气里满是戏谑。 就是本门无上神功《噬心历咒》!肥桦气急败坏得直跺脚。 话音未落,黑斗篷中突然寒光乍现,一道青光如毒蛇般激射而出!毒青古脸色骤变,却见那青光已直奔肥桦咽喉而去…… 第一卷 断桥 第四十一章:阴险 青光似毒蛇般直取肥桦咽喉,他魁梧的身躯竟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敏捷,一个灵巧的翻身,青芒擦着脖颈深深嵌入石壁,激起碎石飞溅。冷汗还未浸透衣衫,三道乌光已破空而至!肥桦双目圆睁,肉掌竟泛起金属般冷光,铛铛铛三声清脆的碰撞,暗器在掌心迸出刺目火星。 突然,黑红信号空中爆裂,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断魂教徒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剑相击的铮鸣瞬间吞没了整条长街。毒青古瞳孔猛缩,情绵针微微颤抖——向场中肥桦处瞪了一眼,暗暗道:想不到这断魂教早有准备? 酒肆内,真涯子的酒杯映着窗外血色。阴暗角落里,段摄黎父女静默如两尊石像。女子纤指轻抚茶盏,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算计的阴毒光芒比刀锋更冷。父女俩的镇定与窗外的惨叫,交织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毒青古身形倏忽如烟,袖底黑雾翻腾间,一抹幽芒直取段摄黎心窝!段摄黎双掌黑气暴涌,真气护体,震落暗器刹那,第二波毒针已至胸前三寸。他猛然提气,胸膛竟似无骨般凹陷,针尖堪堪划破衣襟。斗篷下传来一声诧异的低呼。 瞬息万变之际,毒青古五指如钩扣住对方脉门,一团青黑毒气如怒涛般席卷而出。 却仍被重重掼向地面。就在此刻, 毒青古的身影诡异地扭曲变形,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无踪,只余阴森笑声在酒肆中回荡:好个绵里藏针! 突然,整个屋顶都回荡起段摄黎冰锥般阴冷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你倒是长进了!短短数年竟能悟到此等境界,我倒是小看了你...话音未落,外面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嚎,无数淬毒箭矢破空而来! 肥桦耳尖微颤,在箭雨袭来的刹那贴地翻滚,衣袍被劲风撕得猎猎作响。他反手拍向青砖地面,整块石板应声掀起,毒箭钉入石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此时,幽蓝磷火自穹顶飘落,映照出悬在半空的诡异景象——那件黑斗篷下竟空无一物! 蠢材!愚不可及!嫁祸于人也要掂量后果!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本座岂会贪图你那《噬血历咒》?伴随着一连串令人脊背发凉的诡笑,虚空中的声音带着刺骨寒意,整个屋顶都回荡着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 真涯子瞳孔骤缩,眼前这一幕令他脊背发凉。段老鬼的幽冥遁他早有领教,却不想现在竟如此诡谲莫测!正思索间,忽觉此事蹊跷——肥桦这蠢货怎会无缘无故嫁祸段老鬼?莫非...是佘堂主家那个妇人在暗中作祟?利用肥桦推波助澜来搅动风云?然后她在背地里煽风点火几个门派…好坐收渔翁之利?想到魔教中人惯用的借刀杀人之计,再想到那妇人极尽蛊惑之能事…真涯子不禁暗自摇头。 住手!毒老鬼的怒喝震得空气发颤,刀光剑影戛然而止。段摄黎早已带着大队人马扬长而去,余下众人也如鬼魅般消散无踪。场中唯剩肥桦面无人色地杵在原地——段摄魄那番字字诛心之言,在场众人听得真切。 师、师父明鉴!肥桦双唇颤抖,慌忙辩解,那段老鬼分明是在血口喷人!他语无伦次地讨好着,额头沁出豆大汗珠。 师...师父明察!肥桦牙齿打颤,额头沁出豆大汗珠。慌忙辩解,那段老鬼纯属信口雌黄!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师尊莫要听他胡说八道!见此刻肥桦情形,活像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毒青古阴沉着脸,指节捏得发白,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为师岂会中这等拙劣的离间之计?话音未落,眼底倏地掠过一抹凶光,虽转瞬即逝,却被真涯子敏锐地捕捉到了。 毒青古负手立于镇中古道,衣袂翻飞间沉声问道:多日未归,谷中可有异样?肥桦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弟子承蒙恩师教诲!谨遵师命守护山门,日夜在绝爱窟苦修,与三位师弟都鲜少往来…” 听到这里,真涯子在屋内皱了皱眉… 毒青古微微颔首,不动声色道:此事你无需挂怀,待为师参透那......只见毒青古话锋忽转:此事......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却已被酒肆中的真涯子听得真切。断情谷果然暗藏玄机! 肥桦继续谄媚道:师尊神功盖世! 即便恩师尚未......弟子是说,师父神功已成!方才众师弟都亲眼所见,那段老鬼在师尊手下走不过一招!...... 这番露骨的奉承令真涯子再次在屋内暗自皱眉…… 毒青古却突然话锋一转:为师先行回谷,你留下善后。能救的同门尽力施救,若实在无力回天......话音未落又补了一句,声音竟带着几分颤抖:也要将尸首带回谷中。毕竟都是为师看着长大的孩子,岂能任其曝尸荒野?说着竟抬手拭了拭眼角… 这反常之举令人错愕。须知这毒青古向来心狠手辣,与那佟老怪齐名,对门下弟子从不容情。可此刻竟有弟子被这番言辞感动得热泪盈眶。 尔等听凭大师兄调遣,事毕即刻回谷!毒青古突然厉声喝道。众弟子齐声应诺:谨遵师命!就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眼底闪过的那抹阴鸷与狠厉,终究暴露了本性…… 毒青古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青色旋风消散于虚空。真涯子凝视着那道渐渐淡去的残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此人修为竟已直追段老鬼!短短数年光阴,这毒老鬼如何能精进至此? 方才那未尽的话语更似一柄悬剑,莫非断情谷绝爱窟中真藏着什么惊天隐秘?难怪他对遗失《噬心历咒》显得毫不在意!想到那噬心咒的阴毒可怖,真涯子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心头...... 谷中弟子正默默收拾着残局。有人背负同门冰冷的尸身,步履沉重;有人搀扶着呻吟的伤者,艰难前行;更有狠厉者提着染血的长刀,在敌尸间逡巡,见着尚有气息的便毫不留情地补上一刀。 真涯子望着这人间炼狱,胸中如压巨石:同是血肉之躯,何至于此!忽见客栈老板蜷缩在柜台后还在瑟瑟发抖,正欲上前安抚,那可怜人却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竟是被方才的血腥厮杀活活吓疯了! 他掷下酒钱转身欲走,却见肥桦如遭雷击般僵立原地,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竹林深处的阴影,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莫不是......我活见鬼了?…… 第一卷 断桥 第四十二章:虚伪 肥桦突然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竹林阴影处,满脸惊诧。真涯子心生好奇,悄然尾随其后,隐在远处观望。只见肥桦匆匆打发断情谷的师弟们先行离去,自己却留在原地。 竹影婆娑间,忽地闪出一位窈窕女子。真涯子凝神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竟是段老鬼之女段欣欣!那女子柳眉微蹙,娇声道:“还以为肥大侠早将小女子忘到九霄云外了呢!”说罢轻哼一声。 这一声轻哼,可是非同小可!直叫那肥桦魂飞魄散…… 他急不可耐地挪动着肥胖身躯凑上前去,活像急着拱白菜的猪:“怎会不认得!姑娘这般天仙姿容,任谁见过都再难忘怀!” 那女子眼波流转,朱唇轻启:呦~那方才见着人家时,怎地说什么''莫不是撞鬼了''?肥桦连忙辩解:欣欣姑娘冰清玉洁,出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实在出人意料,这才失言!暗处的真涯子听得直犯恶心,暗骂这厮巧舌如簧,当真无耻至极! 段欣欣故作讶异地睁大双眼:方才我路过时,看到许多打着''断''字旗的人马,个个伤痕累累,莫非也是贵教中人?肥桦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然之色:姑娘好眼力!那正是我圣教分支断魂教的人。不过...他压低声音,得意地扬起下巴,那些不过都是手下败将罢了。 天呐!段欣欣轻掩朱唇,身子微微发颤,那些人面目狰狞,实在骇人...她眼波流转间,将惊惧与仰慕拿捏得恰到好处! 肥桦闻言更是意气风发:方才那断魂教主段老鬼,正是被在下一掌击退!他拍着胸脯,全然没注意到段欣欣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诮——那位段老鬼正是她乔装改扮的父亲。 江湖传闻段教主武功盖世,段欣欣轻叹一声,指尖绕着发梢,没想到在肥大侠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她垂下眼帘,将嘲讽掩藏在崇拜之下。 哈哈哈!肥桦豪迈大笑,莫说是那段老鬼,便是那佟老怪亲至,我也叫他跪地求饶! 段欣欣双眸顿时泛起异彩,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当年初见时,便知肥大哥绝非池中之物。哪像我们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她轻咬下唇,整日眼高于顶,却连给圣教提鞋都不配!两人越说越投机,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忽然,她纤手抚上心口,黛眉微蹙:说来惭愧...当年肥大哥您提起的''心妙丸'',不知...她抬眼时,眸中噙着盈盈水光,这心痛的毛病愈发严重了,连师尊都束手无策…… 肥桦顿时眼中浮起怜惜,眉头微蹙道:难怪姑娘不惜跋涉来这偏远之地,莫非旧疾又发作了?他故作关切地向前倾身,眼底闪过的贪婪却被女子敏锐地捕捉…… 女子轻叹一声,眼波流转间尽是哀愁:这世间除却肥大哥,只怕再无人能解小女子这心疾之苦了。她低垂眼帘,纤纤玉指绞着衣角,将柔弱无助之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肥桦面色几经变幻,先是踌躇,继而显出决然之色。他猛地挺直腰板,拍着胸膛朗声道:姑娘尽管放心!此事包在在下身上!那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倒还真像个济困扶危的侠义之士。 谷中尚有些琐事需处理。明日午时,咱们在镇上的含情阁相见,届时必带灵药前来,定让姑娘药到病除! 女子闻言喜极,眼中泛起盈盈泪光,身子不由得又向前微倾。她凑近肥桦耳畔,吐气如兰地低语几句…… 只见那肥桦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掠过狂喜,随即却又立即板起面孔,整了整衣袖正色道:姑娘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乃在下义不容辞之事,在下岂是那趁人之危之辈?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与他方才的神色简直判若两人。 当肥桦与那女子正惺惺相惜地追忆往昔时,远处突然传来断情谷弟子的呼喊:师兄!战场清理已毕!肥桦立即端起架子,故作威严地应了一声,转头却又恋恋不舍地与女子约定明日含情阁之约。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活像一对久别重逢的痴情鸳鸯…… 这声呼喊不仅惊扰了这对虚情假意的璧人,更惊动了暗处的真涯子。只见他身形微动,悄然隐入更深的阴影中。肥桦一步三回头地道别,那女子也故作娇羞地挥着罗帕。待那肥硕身躯腾空远去,林间忽有一道黑影掠过,直扑女子所在。 女子身形倏然向旁边让开两步,冷眼看着突然倒地抽搐的断情谷弟子,轻蔑道:断情谷的杂碎,也配劳烦爹爹亲自出手? 竹林中随即响起阴恻恻的笑声:乖女儿,做得漂亮。真涯子屏息凝神,只见那段老鬼枯瘦的身影渐渐显现,手中把玩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月光下,那对父女相视而笑的画面,比那地狱恶鬼更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个目标,就是佘勒!段老鬼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他嘴角残留的暗红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爹爹,这尸首......那段欣欣提着裙角,像避开秽物般绕过血泊。 段老鬼发出破锣般的笑声:自会有人来收尸。他忽然转向幽谷方向,那对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转动:倒是小瞧了那个老毒物...... 话音未落,林中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 随即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七八道身影应声倒地,竟是被自己的毒箭所伤!真涯子看得真切——这正是那段老鬼的移魂换位邪术! 段欣欣娇笑着掏出来一包粉末状之物,指尖轻轻捻开幽蓝色粉末。她腰肢轻摆,粉末如蝶纷扬,飘落在那群抽搐的躯体上。霎时青烟骤起,血肉发出恐怖的滋滋声。惨嚎声中,那些人喉间涌出汩汩黑血,七窍很快被黑色溪流覆盖。突然,幽蓝火苗从他们眼眶窜出,转瞬间便将血肉焚尽,只余几具焦黑骨架在烟雾中噼啪作响。 那女子娇羞地退到父亲身后:断情谷的看门狗,倒是转悠得勤快!说着,掩面而笑… 只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人,眼中满是惊骇——他的目光,分明落在了真涯子藏身之处! 第一卷 断桥 第四十三章:贪婪 断情谷中,垂死之人最后那道惊恐万分的目光,竟直直越过真涯子肩头。真涯子心头一震,猛然回首,却见一只苍老的手掌倏然掩住他的口鼻——竟是玄极门首座长老拈花道人! 拈花道人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真涯子暗叹这拈花师叔其悄无声息的步法修炼的简直接近了化境!只见那拈花随即目光转向不远处那对父女。段摄黎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对女儿段欣欣低声道:毒老鬼与此事牵连甚深,切莫打草惊蛇。 明日你且试探那肥桦,若他当真不知内情...话音未落,伴随着那阴恻恻的笑声…眼中已闪过一道寒芒,至于佘魄堂那个废物...居然也妄想染指此物……!提及佘勒时,段摄黎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鄙夷,接下来必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段欣欣嫣然一笑:爹爹放心。段摄黎闻言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父女二人的身影随即化作两缕黑烟消散在夜色中…… 待阴风散尽,拈花道人沉声道:师侄怎会在此?真涯子同样满腹疑惑:正要请教师叔。拈花道人长叹一声:五年前与你玉霄师叔共寻那本派至宝凤羽神剑下落,自三年前分头行动后便音讯全无。如今掌门闭关,门中却怪事频发... 说到此处,拈花道人突然皱眉:方才那将死之人见我时,为何会...话音未落,明镜道人自暗处现身,掌中映魔镜泛着幽光:绝非巧合。真涯子顿时恍然,却听明镜继续道:掌门闭关前将此镜托付于我,言明危难时可与你师父的''照妖镜''合二为一...话至此处,声音忽然低沉——毕竟真涯子的师父,早已神志不清。 真涯子眉头微蹙,向拈花道人轻声问道:师叔,不知师尊近来可好?拈花道人轻叹一声:还是老样子...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师父虽神志不清,我却常在深夜见他四处徘徊,像是也在寻找什么... 也字入耳,真涯子心头骤紧。他目光陡然锐利:魔教余孽竟敢屡次三番潜入玄极门!思绪翻涌间,忽忆起那日天行健师兄所言近日异状,与他自己那日所见神秘黑影… 明镜道人闻言皱眉:说来蹊跷,自掌门师伯闭关后,玄极门总有不速之客...话到此处,拈花道人面露困惑,若说是来挑衅,却连人影都未看清便消失无踪;若说是来偷师...他苦笑着摇头,我门无上神功非亲传开悟者不可得,若说是为了那古剑断桥…此事当真古怪! 提及断桥古剑时,拈花道人突然神色大变,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却又转瞬即逝。他喃喃自语:不对...那古剑分明随掌门一同闭关了...忽然间,他双目圆睁,失声惊呼:莫非是为了那——《斩因果》!话音未落,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莫非那些神秘人屡次犯险,只为搜寻夺取那些因果?难道他们妄想借此参透太清无极大道的至高境界?!拈花道人神色剧变,时而惊疑不定,时而若有所悟,转瞬又化作难以置信,最终勃然大怒,厉声喝道:狂妄! 这声怒喝震得真涯子心头一颤。只见那明镜道人瞪着一对斗鸡眼拍案而起:宵小之徒竟敢觊觎我玄极门镇派秘宝!他眼中寒光闪烁,简直嚣张至极! 随即那拈花摇着头一脸困惑地呢喃道:传说中的那其余八枚青铜卦签早已丢失了啊! 师叔所指...可是那主生死、逆轮回的青铜卦签?真涯子迟疑道。拈花道人须发皆张,怒容满面:正是!师侄速随我回山,此事需从长计议! 见真涯子欲言又止,拈花温言道:莫要顾虑。我玄极门中若有人再敢非议于你,师叔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他目光忽转柔和,似忆起年少憾事,情之一字...老夫最是明白。你自幼心性纯良,师叔信得过你。 这番话如春风化细雨,真涯子顿时眼眶发热,喉头哽咽难言…… 真涯子抱拳道:师叔请先回山,弟子已探得那《火莲之印》线索,此事必与断情谷脱不了干系。他刻意未提佟老怪,心中却已立誓:即便翻遍断情谷无果,纵使踏破铁鞋,也定要将那老怪物揪出——毕竟这世上最接近那火莲之印的,非他莫属! 拈花道人拂尘轻扫:师侄务必谨慎,寻得线索速归。真涯子恭敬应诺,指甲却已掐入掌心。他恨不能立时夺印救人,直奔那般若寺梵音壁画去救若曦脱困。强压焦灼,他沉声道:师叔保重,弟子告退。二人简单作别,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断情谷中,人影攒动,火把如星,一场秘密集会正在酝酿。真涯子身形如魅,悄然隐入崖壁阴影处。连日来的跟踪令他心生愧疚——堂堂七尺男儿,竟如宵小之徒般藏头露尾!可想到若曦终日煎熬,受苦不堪…唯有那火莲之印方能…他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纵使背负骂名,堕入深渊,他也甘之如饴。 谷主大殿前,毒青古高坐鎏金椅,阴鸷目光在扫过弟子时倏然化作春风。这毒老鬼拭着并不存在的泪痕,声情并茂道:厚葬战死弟子!抚恤家眷!救治伤者!断情谷绝不负忠勇之士!话音未落,他忽然话锋陡转:此番虽未伤及段摄黎那老鬼,这证明了此贼也没找到!但尚感欣慰的是——毒青古刻意停顿,鹰目扫视全场,那老匹夫同样空手而归! 下方弟子一片附和:谨遵师命!…… 真涯子瞳孔骤缩。莫非这断情谷不惜倾巢而出,竟非为追回那失窃的《噬心历咒》?方才拈花师叔提及的凤羽神剑四字如惊雷炸响! 传说中的凤羽神剑,以及那可得太清无极大道的斩因果至宝,且不说那斩因果形状透明非因果机缘不得以显现!单说那八枚《太乙神术》青铜卦签和那凤羽仙兵连正道三派都寻觅百多年未果,这群邪魔歪道怎敢妄想染指?! 真涯子心中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愤怒!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悲凉——这世间竟有人为虚妄的贪欲癫狂至此!永无止境的贪念,罔顾人命的阴谋,践踏他人性命的算计!在暮色中更显狰狞…… 正当他扼腕叹息时,断情谷后山突然炸开震天巨响!赤红火舌瞬间吞噬了半边苍穹! 不好!毒老鬼的嘶吼划破长空。只见他周身毒雾暴涨,化作一道墨色幽光直扑火海而去…… 第一卷 断桥 第四十四章:背叛 毒青古赶到后山时,肆虐的火舌仍在贪婪地吞噬着残垣断壁。冲天的火光中,昔日精美的屋舍早已化作焦土。他眼中寒光一闪,袖袍翻飞间,青黑色的毒雾如怒涛般裹挟着毒老鬼,径直冲向绝爱窟深处。 真涯子紧随其后,瞥见几个好事弟子正探头探脑地跟来。眼前的废墟仍在冒着青烟,焦黑的梁柱歪斜地插在灰烬里,方才那场惊天爆炸的余威犹在。毒老鬼这般不顾生死地冲入火海,莫非窟中藏着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真涯子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肥桦提到的心妙丸——这断情谷素以剧毒闻名,怎会研製救人的灵药? 凄厉的哀嚎声骤然划破寂静。真涯子身形如电,循声掠向山体深处。那扇青铜铸造的绝爱窟大门隐在火场尽头,门楣上盘踞着狰狞的毒蟒浮雕。诡异的是,甫一踏入,灼人的热浪便化作刺骨寒流,仿佛瞬间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窟内甬道曲折幽深,重重暗门如迷宫般环环相扣。更令人心惊的是,外界的熊熊烈火竟似被某种力量彻底隔绝,连半点声响都传不进来。真涯子正暗自惊疑,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地底传来,在冰冷的石壁上撞出瘆人的回音..... 真涯子指尖凝起一道剑气,在湿滑的石壁上刻下记号。地底传来的惨叫愈发凄厉,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他忽然注意到甬道转角处散落着几枚银针,针尖泛着妖异的紫芒——正是毒青古的独门暗器离情引。 石壁上的毒蟒浮雕突然蠕动起来,鳞片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血。真涯子侧身避开的刹那,三道淬毒弩箭擦着发梢钉入地面。 前方传来癫狂的大笑:毒老鬼!你拿活人试药三十年,可想过有朝一日...话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地宫中央的青铜丹炉轰然炸裂,数以千计的猩红药丸如血雨般倾泻而下。每粒药丸表面都浮动着人脸状的凸起,那些扭曲的五官竟随着真涯子的呼吸频率开合翕动。那人的右臂已化作白骨,却仍死死掐着个不断膨胀的肉瘤——那团紫黑色血肉里,隐约可见半张老跑腿的面孔。 真涯子心头剧震!骨颅帮主老跑腿竟也卷入这场纷争?魔教各派当真疯魔至此,不仅觊觎正道至宝,连自家邪术传承也要同室操戈!他暗自骇然:这般丧心病狂,当真要搅得天下大乱才肯罢休? 心妙丸本就是人丹!老跑腿突然扭头狞笑,腐烂的眼眶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蛊虫,你以为断情谷为何从无伤患?每个不听话的徒弟..话音未落,肉瘤突然爆开,啊……伴随着老跑腿的惨叫声——粘液溅上穹顶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无数在药鼎中挣扎的身影。 真涯子暴退时踩碎了一枚药丸,凄厉的婴啼顿时响彻地宫。真涯子剑指掐诀,周身迸发出凛冽剑气,将飞溅而来的粘液尽数斩落。那粘液落地竟如活物般蠕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青铜镜中的身影越发清晰,每一张扭曲的面容都带着绝望的哀嚎,仿佛要从镜中挣脱而出。 老跑腿的身躯已开始崩解,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他却浑然不觉,癫狂地大笑着:心妙丸...哈哈哈...以血肉为引,以魂魄为药...这才是断情谷真正的秘传!他的声音逐渐变得非人,喉间挤出诡异的咕噜声,仿佛有无数虫豸在体内翻涌。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那些散落的猩红药丸纷纷爆裂,每一粒中都爬出紫黑色的触须,如蛛网般向真涯子缠绕而来。石壁上的毒蟒浮雕完全活了过来,鳞片剥落处露出血淋淋的筋肉,张开血盆大口扑咬而下。 真涯子身形如电,剑光化作漫天寒星。每一剑斩落,都带起一蓬腥臭的黑血。但那些被斩断的触须落地即生,转眼间便化作更多狰狞的怪物。整个地宫仿佛活了过来,墙壁、地面、穹顶都在蠕动,浮现出无数痛苦挣扎的人脸。 老跑腿残破的身躯突然膨胀炸开,一团紫黑色的肉块冲天而起,表面浮现出数百张扭曲的人脸。那些面孔不断变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赫然都是这些年消失在断情谷附近的平民,与外抓的各派弟子!肉块中央裂开一道血缝,露出老跑腿那张惊恐万状的脸。 师...兄...老跑腿的嘴机械地开合着,声音却像是千百人同时发出,救...我... 就在此时,绝爱窟最深处传回来毒老鬼沙哑的声音…呸!活…该… 只见那老跑腿如同扭曲的怪物发出凄厉惨叫,在苍白火焰中化为灰烬。肉块中央的头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整个身躯如泡沫般消散。 你...逃不掉的...四面八方响起毒青古沙哑的声音,每个进入绝爱窟的人...都会成为心妙丸的一部分... 地面突然塌陷,真涯子脚下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池。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血水中伸出,疯狂地抓向他的脚踝。穹顶的青铜镜轰然坠落,镜中那些挣扎的身影竟真的爬了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真涯子袖中飞出一道金光。那是一枚古朴的玉符,在空中炸开万千金色符文。这些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封字,将整个绝爱窟照得通明。 真涯子冷笑,所谓的绝爱窟,难道说,根本就是个活着的丹炉!? 就在真涯子恍惚的刹那,毒老鬼的怒骂已由远及近炸响在耳畔。孽障!那嘶哑的声线里淬着剧毒,老夫早疑心你与那老匹夫暗通款曲!说!若无你的钥匙,他如何破得这机关?! 石室内磷火骤暗,毒老鬼黑袍翻涌的如同垂死乌鸦的翅膀。 好个借刀杀人的妙计!明知心妙丸首道机关会反噬致其暴死,你便寻个替死鬼——啸虎山那夜果然是你!枯爪般的五指捏得骨节爆响,剧毒黑气已在地面蚀出蛛网般的焦痕。 只见那毒老鬼暴喝:说!方才你干什么去了?! 师尊明鉴!肥桦额角冷汗涔涔,弟子方才正站在您的身后—— 住口!毒老鬼突然气的诡笑,腐烂的牙龈渗出黑血,“本座看你近年来修为不高,脾气和胆子倒是见长!撒谎都不眨眼的能耐,倒比你的毒功长进得多!”袖袍翻卷间,整面石壁在腐蚀声中轰然崩塌。 烟尘未散,森冷诘问已刺透迷雾:孽障!噬心历咒现在何处? 肥桦喉结滚动,正欲开口,却见漫天黑气化作狰狞鬼面扑来! 电光石火间,他袖中九节毒鞭炸起刺目银光,鞭梢挑破的衣襟里喷出墨绿毒雾。两股剧毒相撞的刹那,磷火映出师徒二人同样扭曲的面容——像照镜子般可怖的相似…… 这时那肥桦假惺惺地惊呼:师尊!您可安好?毒青古此刻才真正领教了这位好徒儿的手段。方才那一记偷袭,凝聚了毕生功力,若非他修为深厚,险些就要命丧那“爱徒”之手。 孽障!你竟敢——毒青古须发皆张,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的震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最器重的大弟子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以至于方才失神!险些丧命此子之手! 真涯子暗自咋舌,这肥桦当真是无耻之极。前脚刚行弑师之举,后脚就能面不改色地嘘寒问暖…… 师尊恕罪!肥桦故作悲愤,徒儿实在不甘蒙冤赴死啊! 洞窟外突然传来毒青古的狂笑:好个肥桦!好个''师尊的好徒儿''!笑声中满是讥讽,这般厚颜无耻,普天之下你当属第一! 肥桦闻言,竟还假意哽咽:恩师明鉴!弟子定当保全性命,他日再报师恩!话音未落,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绝爱窟外…… 第一卷 古剑断桥 第四十五章:眺望 真涯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肥桦的虚与委蛇、厚颜无耻堪称登峰造极,这般作态怕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远处毒老鬼杀气腾腾的追击声渐远,那不死不休的架势,想必这位纵横江湖多年的毒老鬼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待师徒二人身影消失在断情谷尽头,真涯子再度潜入绝爱窟深处。幽暗的洞窟中机关密布,暗道交错如蛛网,却始终寻不到蛛丝马迹。他转战断情谷前堂,几乎将每寸土地翻检再三,仍是一无所获。满腔期待化作失落,原以为这断情谷中必藏玄机,谁知竟空手而归?! 细细咀嚼方才偷听来的对话,除了那令毒青古恨之入骨的心妙丸,和噬心历咒之外,似乎再无值得毒老鬼挂怀之物。既然此地已无价值,何必继续徒劳?纵使毒老鬼真深藏着什么秘密,也需等他有所行动才能见分晓。 真涯子神色一黯,旋即重燃执着,再度追寻佟老怪踪迹!——佟枯祖在那玄渊潭底,灵台浮现的火莲印记!真涯子眼中精芒再度暴涨。既然那玄渊潭底十日搜寻仅得此线索,那便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揪出这个老怪物。一念及此,他身形如电,化作一道流光掠向远方...... 烈日当空,风尘仆仆的真涯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前行去。连日来他为追查佟老怪的下落昼夜兼程,足迹遍布各处,能打听到的皆已打听,只是,那佟老怪物行踪飘忽不定见首不见尾…却始终徒劳无功。此刻他步履蹒跚,时而驻足四顾,时而颓然摇头,时而茫然长叹,眉宇间写满那不甘与怅然。只是…这一份近乎于偏执的坚持…… 正当午后暑气最盛时,前方不远处有一处油坊,真涯子行至油坊旁,一座小桥横跨溪上。油坊门前人影绰绰,蒸腾的热气裹着油香扑面而来。他驻足凝望,忽觉此景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来过。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暖意,恍如故地重游,万千感慨在胸中翻涌…… 油坊对面酒旗招展,食客络绎不绝。真涯子腹中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当下决意先填饱肚子再说。 推开酒家窄门,只见一道陡梯直通二楼。拾级而上,二楼光景豁然开朗:迎面是热气腾腾的厨房,绕过灶台里面才是用餐之处。各色菜肴陈列其间,茶香酒气交织萦绕。见厅内座无虚席,真涯子只得在厨房附近的角落落座。 过了许久,一个满脸倦容的店小二才慢吞吞地踱来。他机械地报完菜名,不等真涯子点完菜便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过了一会复又转头道:客官吃些什么?真涯子道:糖醋排骨、蒜蓉大虾、酱牛肉、一壶花雕,干锅鸭头——真涯子望着小二离去的背影,从未觉得等菜时光如此漫长。 连日奔波令他昏昏欲睡。恍惚间,他似乎还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厨房催过菜,可记忆已如隔雾看花,模糊不清了…… 店小二将菜肴陆续一一摆上桌,真涯子怔怔望着这间似曾相识的酒楼。熟悉的油坊气息,熟悉的木质桌椅,记忆深处那张如花笑靥仿佛就在眼前——梵音壁画那幻境中…此刻她可曾也用这般菜肴?可曾饮这般美酒?心口突然一阵刺痛。或许,心底那无声的呼唤,才是支撑他走到今日的力量…… 他颤抖着举起酒杯,酒液入喉却苦涩难咽。周遭的欢声笑语更显刺耳:情侣依偎低语,挚友把酒言欢,孩童绕着桌椅嬉闹,一家老小其乐融融。这些温暖的画面,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 满桌美味未动分毫,真涯子仰首长叹。檐角风铃叮当作响,恍若故人轻轻呼唤… 不知何时已踉跄下楼,亦不记得那残酒,尚余几口。唯觉心头如刀在绞,方知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已然逝去…… 恍惚间,真涯子独坐石桥,听桥下溪水呜咽。多情的流水裹着细雨微风,轻抚他那心头揪起的褶皱…… 倚着斑驳的桥墩,不知昏睡了多久。一缕清风钻进衣襟,惊醒了半梦半醒的真涯子。他撑开沉重的眼皮,这才发觉自己竟在午后的暖阳里沉沉睡去。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时,远处山岗的轮廓在那云雾间若隐若现… 此刻他心头翻涌着万千愁绪——如钝刀割向心头之肉的悔恨,似潮水般涌来的思念,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怅惘。这些纷乱心绪竟让他忘了施展道法,只是茫然地迈着步子,任双脚带着自己走向山岗之巅。 站在最高处的岩石上,东南方向正是般若寺所在。真涯子凝望着天际线,目光仿佛要穿透云层。那个素白的身影在他心头浮现,极目远眺,却不见那般若寺一丝的轮廓。这一刻的眺望,承载着谁那半生的执念?就像她当年无声的守候…… 这一瞬,恍若她那穷极一生守望的目光!又似谁那望穿秋水的执念从未动摇……时光似已停滞,又如白驹过隙.... 恍惚间,真涯子望着她那飘摇的身影,指尖掐入掌心。天边残阳如血,似乎在映照着两人交错的命运。或许情深终究抵不过天命,但这一腔孤勇,偏要逆流而上。纵使魂飞魄散,亦不负这场相逢……! 他曾踏碎满地霞光向她奔去,衣袂翻飞间曾惊起多少宿鸟?暮色里,两道剪影何时能终于相叠,将未竟的誓言刻进髓血。这人间荒唐,偏要以真心作注,赌它一场,地老天荒! 幻境中的她正承受着无尽煎熬,真涯子心如刀绞。若曦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牵动着他的心弦。可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他喃喃自问:坚持,是否终有结果?执着,可否得到认可?有没有一种深情,它无需过那奈何?! 暮色在群山间流淌,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恍惚间,他似乎看见远方那壁画中的幻境一袭白衣微微晃动。脸颊突然传来凉意,原来是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当耗尽这所有暮光,真涯子终于收回视线。他重重地轻叹一声,衣袂翻飞间,身影已朝着般若寺疾驰而去…… 第一卷 古剑断桥 第四十六章:冷漠 午后阳光斜照般若寺,檀香与山雾交织成朦胧的轻纱。溪水叮咚跃过青石,彩蝶在野花丛中翩跹,却掩不住藏经阁外刺鼻的血腥气。密林深处,枯叶沙沙作响。暗处传来低语:宗主放心,待秃驴尽出,便是我们得手之时!惊起的山雀振翅飞去,宁静山色中杀机暗伏。 汉白玉广场已成血染战场。僧袍残躯横陈,魔教徒与兵刃散落血泊。慧鉴长老的袈裟浸透鲜血,降魔杖每次挥动都掀起血色弧光。当第八个黑袍人被禅杖洞穿时,老僧怒目圆睁,宛如明王降世。 血冷宗众弟子听令!速速突围!这群秃驴狡诈难缠,莫要纠缠!他咬牙咒骂着又中了那贱人的诡计,眼中迸出决死凶光。伴着狼牙棒砸碎头骨的闷响,披散白发的魔教长老突然尖啸。他黑袍下窜出的黑雾竟如活物般缠住三名武僧,转眼间地上又多了三具扭曲的躯体。 血色染红了般若寺的台阶,血冷宗与蛰伏多年的各派邪道余孽联手发难。刀光剑影间,僧人接连倒下,魔教徒不断殒命,厮杀声震彻云霄。慧净、慧鉴两位大师怒目圆睁,连最年轻的子扬都杀得衣袍浸血。这些魔教狂徒竟敢直闯山门,众长老手中禅杖化作降魔杵,招招直取要害。昔日清净佛土,此刻已成修罗战场。 寺钟不知被谁撞响,混着喊杀声在山谷间回荡着犹如那催命的丧钟。 藏经阁飞檐下,慧圆长老数着念珠冷眼旁观。他脚边三具尸体保持着向外奔逃的姿势,后心皆插着般若寺降魔金标。当混战人群第三波逼近经阁大门时,慧圆指间寒芒乍现,偷袭同门的僧人应声倒地。山风裹着腥气拂过白眉,手中念珠依旧不疾不徐地转动着。 般若寺与魔教余孽厮杀正酣,刀光剑影间僧众惧都血染袈裟。忽闻破空之声,一名同门僧人被魔教高手震飞,重重砸在慧园长老脚边。这位素来冷峻的老僧却连眼皮都未抬,只漠然瞥了眼血泊中的同门,手中佛珠依旧不紧不慢地转动,仿佛周遭生死与他毫不相干。 那僧人临终时双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滔天恨意,无声控诉着眼前人的无情和对魔教的憎恨。随着一声咒骂消散在风中,生命就此凋零…… 藏经阁飞檐下,慧圆长老的白眉在腥风中微颤。三具伏尸呈奔逃状僵卧阶前,金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当第四波混战席卷至经阁门槛时,他枯瘦的手指倏然一弹,偷袭者的咽喉便绽开血梅… 数珠在染血的指间匀速轮转,仿佛超度亡魂的计时沙漏。慧园垂目低诵,藏经阁内经卷无风自动,檐角铜铃骤响如裂帛。伴随着几声尖啸声,数道偷袭者踉跄栽进香炉…… 魔教众人节节败退,混战中人潮竟涌至山门。寺僧大半而出之际,两道黑影倏忽掠过,直奔后山藏经阁。待群魔如潮退散,倾巢而出的僧人已追至山脚,古刹骤然空寂。 为首的暴怒着从藏经阁内一脚踹开藏经阁大门,厉声喝道:废物!灭黎杵在哪?!那名弟子战战兢兢答道:弟子亲眼看见段老鬼在断魂教四处搜寻,紧接着弟子跟着那和尚回到藏经阁......明明就藏在最后一个暗格里,怎会凭空消失? 突然,那弟子传来惊呼:等等!方才怎么没见到慧深方丈?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怒骂划破夜空,那道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慧圆大师凝视着满地佛门弟子的尸骸,面容竟平静如水,内心并无波澜!墙角处,两个小沙弥紧攥扫帚,眼中怒火难抑。“他执掌刑堂多年,心早已冷硬如铁,视人命如草芥!”一人咬牙低语。另一人慌忙拽他衣袖:慎言!当心.....随后两人已低头继续清扫血迹,只余扫帚划过青石的沙沙声在殿内回荡。 听见了!话音未落,慧净枯瘦的手掌已按在二人肩头。小沙弥浑身僵直,吓得直哆嗦……却见那慧园大师浑浊的眼中泛起异色:尔等可知,方才掠向藏经阁的黑影,正是八年前被老衲亲手废去修为的叛徒?远处忽传来瓦片碎裂之声,慧净袖中佛珠骤散,十八枚菩提子如流星追月般射向藏经阁方向。他望着满地尸骸喃喃:不是心硬...是这血,早晚都要流……夜风卷起染血的袈裟…… 当慧园追至藏经阁外,两道身影早已没入浓稠的夜色。他眼底掠过一丝寒芒和冷酷,暴戾中夹杂着稍纵即逝的悲悯。远处山门跃动的火光映在他平静的面容上,只见他手中念珠不疾不徐地转动,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消融在通往自己禅房的青石小径… 未几,慧深方丈携弟子子扬及十余僧众疾步归寺。夜风卷起沾血的衣袂碎片,在满地狼藉中簌簌作响。方丈手中念珠突然迸出裂帛之声,眉间沟壑里翻涌着悲恸与震怒,袈裟下摆无风自动… 掌门师兄...一位长老合十趋前,喉头滚动数次才继续道:慧净师兄两日前自断魂教...他顿了顿,眼角微微抽搐,取得《灭黎杵》后藏于经阁暗格,只待... 灭黎杵?!慧深方丈身形剧震,手中念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滚落血泊。他闭目长吸一口气:今番那慧净之举…此乃嗔念又起!...轮回业报自有定数,何苦...话音戛然而止,染血的僧鞋在青砖上拖出暗痕… 抬首望向残月,方丈眼中慈悲与痛楚交织成网:那灭黎杵乃段摄黎的成名凶器,那段摄黎苦寻十余载未果!前番传言失而复得,眼下又得而复失!莫说这些小门小派至本门抢夺!便是那断魂教...又岂会善罢甘休!? 夜枭凄厉的啼叫刺破寂静,方丈的叹息沉甸甸坠在阶前。山风突然转向,带着铁锈味的空气里,仿佛已传来幽冥深处的狞笑…… 血色残阳染红山径,真涯子踏着凝霜的枯叶踽踽独行。夜莺的啼鸣在山谷回荡,草木幽香浮动,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他未曾察觉,脚下这片土地白日里刚经历过怎样的腥风血雨。 般若寺的山门在暮色中静默矗立,往日的香火鼎盛竟化作今夜死寂。真涯子步履匆匆,满心只系着那方魂牵梦萦的壁画,丝毫未觉寺中异样。 推开妙音阁斑驳的木门,他反手落闩。熟悉的凹陷处已烙下五年光阴的印记,当他再度抬头凝视壁画时,斑驳色彩在烛光下泛起诡异的光晕…… 第一卷 古剑断桥 第四十七章:思量 烛光跃动间,壁画上的斑驳色彩竟又泛起奇异光晕。梵音壁画幻境时而凝固如永恒,时而又瞬息万变。真涯子瞳孔猛然收缩,映出飞天与明王纠缠的诡谲画面,随即那一袭白衣背影弯腰轻拂那朵朵雪莲…转眼间又化作血海中盛放的雪莲,继而掀起滔天血浪…… 他的心神随着幻境起伏不定,时而屏息凝神,时而眉头舒展。时而却又忧愁伤感…五载光阴流逝,这壁画为何始终变幻莫测?更令他困惑的是,亲身踏入幻境时所见景象,竟与外界所见截然不同。莫非这梵音壁画暗藏玄机,幻境不止一层? 真思及此,真涯子心头一震:莫非每个踏入幻境之人,都会遇见独属自己的景象?是因各人心境不同,还是业力使然?这重重幻境空间,究竟暗藏何等天机? 真涯子在屋内焦灼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他的目光时而凝眉沉思,时而仰首端详墙上那幅神秘的壁画。他的思绪如同被飓风席卷的风中飘絮,又似那孤寂的落叶飘零… 在记忆与现实困惑间来回飘荡。壁画中那个熟悉的背影——若曦的身影,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如甘霖滋润着他干渴的心田。这短暂又虚幻的凝视,对饱受相思煎熬的他来说,无异一剂救命的良药…… 可转瞬间,记忆又翻涌起幻境里滔天的血浪。真涯子的手掌猛地攥紧胸前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五年来,这种噬心般的痛楚始终如影随形。此刻担忧若曦安危的焦虑,更似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心窝,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指尖触到了怀中的《鸾凤栖林图》。原计划今夜借月华参悟,方才险些忘却。真涯子快步冲出房门,月光如水,虽未盈满却已清辉遍洒。他颤抖着展开画卷,绢布在月色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晕。 真涯子侧身用手托着《鸾凤栖林图》,月光偏移,画中墨色忽然泛起微妙的光晕。每根羽毛的纹路里都藏着极细的笔触。他再次凑近此画,直到鼻尖几乎贴上麻纸,果然在凤凰尾羽的阴影处在次瞥见那几行小楷——那分明是倒写的卦象! 真涯子刚要凝神细辨,那几行小楷竟又隐去!他慌忙调整画纸角度,字迹却如露水般消散,最终湮没在鸾凤尾羽的流光里…… 真涯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妙音阁,熟悉的梵音壁画前,他仍立在那处被岁月磨出凹痕的窗前,久久地凝望…… 晨风乍起,窗扉轻颤,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多少个晨昏更迭,唯有那沉默的守望与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时光悄然流逝,脚步声再度响起时,真涯子尚未辨清来人,慧深方丈的询问已从门外传来:师兄可曾起身?真涯子连忙应道:方丈师兄请进。当慧深踏入禅房,望见真涯子满面风霜的憔悴模样,眼中顿时浮现出复杂神色,欲言又止道:师兄近日可好?真涯子勉强答道:尚可......只是这......慧深默然片刻,终是轻叹:平安归来便好。 五载光阴流转,这两位修行者虽言语寥寥,却早已心照不宣。令人唏嘘的是,这般深厚情谊,真正在一起交谈竟然连五次都没有! 沉默被慧深打破:玄渊潭之行可有收获?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从真涯子黯然的神色,从全寺皆知的那份执念,到小沙弥都知道他的脾气。更从这位挚友若有所得必会雀跃相告的性情。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次寻觅又是徒劳。 真涯子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无奈:说来惭愧,此事远比想象中复杂...他将这一月以来的遭遇娓娓道来。提及心妙丸时,慧深突然神色大变,手中佛珠应声而落:此话当真?世间竟真有此物?!待听完原委,慧深面色灰败,喃喃自语:此物邪性之甚...实非人力可制... 真涯子心头一凛,断情谷中那幕血色记忆骤然浮现。他正欲追问,却见慧深闭目捻珠,只得按下疑惑。 此物岂止凶险...慧深突然睁眼,眼中精光乍现,此物能吊将死之人一口气,更能...话音戛然而止。真涯子不禁倾身:更能如何?起死回生!四字如惊雷炸响。 二人相顾无言。真涯子震惊于这违背天理的奇效,慧深则骇然传说竟非虚妄。 当话题转到凤羽神剑时,慧深霍然起身,禅杖咣当砸地。这位素来沉稳的高僧竟失声喊道:什么?!真涯子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劫数啊!慧深颓然跌坐,人心贪欲终成祸端。魔教徒觊觎黄金竖瞳者,已令魔教内部人心惊胆战,令天下各派侧目而视!如今竟敢...他喉头滚动,似被无形之手扼住。 真涯子声音发紧:若任其得逞,正道危矣? 慧深沉重颔首:你可知道昨夜寺中异变?...见真涯子茫然,老僧眼中泛起深不见底的忧色。殿外暮鼓忽响,惊起满庭寒鸦。 慧深方丈缓缓道出昨日之事,当慧净二字传入真涯子耳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慧深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的变化,悲悯地合十道:佛门有云,种得恶因必得业果。慧净师弟本是清净之人,奈何近年魔教觊觎我寺梵音壁画的秘密...他长叹一声,这五年来,师兄也亲眼目睹了魔教的种种恶行。 真涯子沉重颔首:确实如此! 慧净师弟深陷仇恨难以自拔,慧深继续道,眉间浮现忧色,贪嗔痴慢疑乃佛门五毒,他偏偏中了这嗔毒。满腔愤恨蒙蔽心智,竟为复仇盗取灭黎杵...话音未落,禅房内檀香氤氲,却化不开这沉重的叹息…… 慧净师兄如今身在何处?真涯子眉头紧锁,语带忧虑。慧深方丈长叹一声:昨日事发后便不知所踪。他盗走灭黎杵这件凶器,意图加害段摄黎,不料消息走漏,引来魔教余孽争夺。慧深方丈顿了顿,眼中闪过痛色,寺中遭此大劫,慧净见势不可为,便携杵潜逃。此事...唉,不提也罢!… 真涯子问道:方丈师兄闻讯方才匆匆赶回,不知有何要事? 慧深方丈面色凝重:“事关那佟枯祖!…” 佟老怪物?!真涯子猛然起身,眼中精光暴射,他在哪里?…… 第一卷 古剑断桥 第四十八章:狂妄 真涯子突然听闻佟枯祖的消息,猛地从座上弹起,眼中迸射出灼人的光芒。他一把抓住慧深方丈的衣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师兄快说!那老怪物现在何处? 慧深方丈按住他颤抖的手,温声道:师兄且静心。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与你分说。 真涯子强压心头翻涌的杀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蒲团:师兄请讲。 三日前,有樵夫在栖霞峰下......慧深方丈目光渐远,仿佛穿透时光,回到了那个血色的黄昏…… 三日前,栖霞峰下血染山林。本寺俗家弟子亲眼目睹了一场触目惊心的杀戮。那处本是初心师兄还俗后创立的梦都堂地界,谁料竟成修罗场。 当日午后,那弟子正在密林深处砍柴,忽闻小径传来男女嬉闹声。女子娇声埋怨男子薄情,作势要恼;男子温言哄劝,终令佳人转嗔为喜。二人携手同行,相依相偎地走出林荫小道。 骤然间,一道灰影自后方暴起!白发老者剑锋直取男子咽喉,女子惊惶闪避。二人缠斗间,鬼魅黑雾笼罩着两人,身形如电,转眼已过数十回合。老者虽占上风,却因男子声声师尊保重的呼喊而屡失杀机。 就在胜负将分之际,栖霞峰右侧突然杀出数百魔教高手!其手段之狠毒,较之恶鬼索命更胜三分。师徒二人被迫联手抗敌,却见来人尽是魔教各派精锐,刀光剑影间已陷绝境。 魔教众人如潮水般合围而来,为首的竟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她颇有手段,竟能号令群魔围攻此二人。那与男子同行的女子倏然掩面,似不愿显露真容。 哟!妇人尖声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荒山野岭的,倒会挑地方私会情郎呢!她眼波流转,故作惊讶地拍手,哎呀呀,还是师徒二人同享一妻,这可真是......话音未落,四周已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莫不是分赃不均,师徒闹将起来,师徒反目了?妇人继续煽风点火,同时,还不忘理了理云鬓。引得魔教徒众愈发肆无忌惮地起哄…… 掩面女子静立如霜,眸中却燃着冰冷的杀意。那被嘲弄的男子非但不恼,反倒显出几分沾沾自喜之姿,洋洋得意之态!最年长的老者气得胡须乱颤,袖中双拳紧握,周身杀气蒸腾几乎凝成实质,却硬是被气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好个伶牙俐齿的毒妇。那老者忽然冷笑,就是不知你下的那地狱后还是否爱嚼舌根?! 魔教众人笑声戛然而止。那妇人脸色骤变,佯装害怕踉跄着退后两步,只见她手捂着胸口,一脸娇柔做作之态,眉眼之中尽展狐媚之术:吓死了,吓死了!谁与我打发了他! 杀声骤起,天地变色!数十道寒芒如毒蛇吐信,直取老者师徒命门。刀光剑影间,魔教高手倾巢而出,法宝神通交织成网,将二人逼入绝境。眼看师徒力竭难支,那蒙面女子却如轻烟消散,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遁去!魔教众人面面相觑——方才铁桶般的包围,怎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刹那间血雾弥漫,妇人极速躲闪,却也在颈间绽开朵血梅。魔教众人尚未回神,老者已暴喝出手,双掌挟风雷之势拍向女子后心。 师父且慢!男子突然横插其间,老者暴起发难直取妇人要害,众人正待看师徒联手制敌,岂料那徒弟竟飞身挡在中间!电光石火间,他硬接下一记杀招,却在众人惊愕之际化作残影遁走!待得尘烟散尽,唯留老者孤身立于场中,面对重重围困。 那妇人眼波流转,搔首弄姿,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像极了淬了毒的刀刃:毒老鬼!今日要你也尝尝绝望的味道!妇人眼中燃着血色怒火,十指掐入血肉犹不自知:毒老鬼!把东西交出来!她浑身颤抖着,每个毛孔都喷涌着贪婪的烈焰 魔教众人顿时如鬣狗般骚动,此起彼伏的怪叫刺破空气。老东西别小家子气嘛!莫不是炼出仙丹想独吞?有人捏着嗓子讥讽,更有人阴恻恻道:万一突然咽了气......无数黏腻的视线在 老者身上游走,活像一群盯着腐肉的蛆虫。她嘴角扭曲着,仿佛已经尝到复仇的甘美,把东西交出来!大伙儿没空与你浪费时间!贪婪的火苗在她眼底跳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魔教众人再一次地哄嚷起来:毒老鬼别藏着掖着!快把那药丸捧将出来!给弟兄们开开眼嘛!有人阴阳怪气地笑着:您老费尽心思炼的丹药,不拿出来显摆显摆?另个声音更恶毒:要是突然两腿一蹬......这好东西可不就糟蹋了?哄笑声中,无数贪婪的目光像毒蛇般缠上毒青古…… 那妇人厉声骂道:老东西!今日不交出来。定要你拿命来偿!扭曲的唇角泄出癫狂笑意,仿佛已预见仇人咽气的模样…… 当众人正肆意嘲弄断情谷主毒老鬼之际,密林深处忽传一声清叱:魔教宵小,安敢在此放肆!声若惊雷,震得众人齐齐噤声。只见一道青色身影自林间掠出,长剑破空,翩然落于场中。那少年剑眉星目,负手而立,衣袂翻飞间自有一派凛然正气。 场中霎时寂然,众人面面相觑,皆在揣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待看清来人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人群中骤然爆发出更甚先前的哄笑。哪来的雏儿?莫不是被山风刮来的野小子?讥讽之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人甚至捏着鼻子怪叫:好大的口气,怕不是吃了毒老鬼的臭屁! 呵!泛泛之流也配让本座出手?魔教众人哄笑着围上前来,刀光剑影间尽是轻蔑。场中男子青袍猎猎,负手而立:报上名来?只怕说出来,要吓得你们魂飞魄散! 哈哈哈——为首的妖娆妇人以袖掩唇,眼中闪过讥诮,那更要仔细听听了。 玄极门,龙啸渊!声如九霄雷霆,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刺耳尖笑。有人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道:这...这是哪个戏班跑出来的丑角? 妖妇轻捻鬓边青丝,突然故作惊讶:哎呀!原来是龙大侠!她装模作样地拍着胸口,眼波却流转着恶毒,诸位可曾听过这名震江湖的字号?四周顿时嘘声四起。 有趣。她忽然敛去笑意,猩红指甲划过唇角,奴家在江湖漂泊几十载...话音骤冷如冰,怎不知玄极门还养了条会吠的野狗? 龙啸渊何曾受过这般羞辱?他双目赤红,一声怒吼震彻云霄。只见紫金剑芒冲天而起,如怒龙般扑向人群。轰然巨响中,地面炸开巨坑,玄紫烟尘翻腾而起!众人惊呼——玄紫神功!…… 第一卷 古剑断桥 第四十七章:思量 烛光跃动间,壁画上的斑驳色彩竟又泛起奇异光晕。梵音壁画幻境时而凝固如永恒,时而又瞬息万变。真涯子瞳孔猛然收缩,映出飞天与明王纠缠的诡谲画面,随即那一袭白衣背影弯腰轻拂那朵朵雪莲…转眼间又化作血海中盛放的雪莲,继而掀起滔天血浪…… 他的心神随着幻境起伏不定,时而屏息凝神,时而眉头舒展。时而却又忧愁伤感…五载光阴流逝,这壁画为何始终变幻莫测?更令他困惑的是,亲身踏入幻境时所见景象,竟与外界所见截然不同。莫非这梵音壁画暗藏玄机,幻境不止一层? 真思及此,真涯子心头一震:莫非每个踏入幻境之人,都会遇见独属自己的景象?是因各人心境不同,还是业力使然?这重重幻境空间,究竟暗藏何等天机? 真涯子在屋内焦灼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他的目光时而凝眉沉思,时而仰首端详墙上那幅神秘的壁画。他的思绪如同被飓风席卷的风中飘絮,又似那孤寂的落叶飘零… 在记忆与现实困惑间来回飘荡。壁画中那个熟悉的背影——若曦的身影,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如甘霖滋润着他干渴的心田。这短暂又虚幻的凝视,对饱受相思煎熬的他来说,无异一剂救命的良药…… 可转瞬间,记忆又翻涌起幻境里滔天的血浪。真涯子的手掌猛地攥紧胸前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五年来,这种噬心般的痛楚始终如影随形。此刻担忧若曦安危的焦虑,更似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心窝,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指尖触到了怀中的《鸾凤栖林图》。原计划今夜借月华参悟,方才险些忘却。真涯子快步冲出房门,月光如水,虽未盈满却已清辉遍洒。他颤抖着展开画卷,绢布在月色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晕。 真涯子侧身用手托着《鸾凤栖林图》,月光偏移,画中墨色忽然泛起微妙的光晕。每根羽毛的纹路里都藏着极细的笔触。他再次凑近此画,直到鼻尖几乎贴上麻纸,果然在凤凰尾羽的阴影处在次瞥见那几行小楷——那分明是倒写的卦象! 真涯子刚要凝神细辨,那几行小楷竟又隐去!他慌忙调整画纸角度,字迹却如露水般消散,最终湮没在鸾凤尾羽的流光里…… 真涯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妙音阁,熟悉的梵音壁画前,他仍立在那处被岁月磨出凹痕的窗前,久久地凝望…… 晨风乍起,窗扉轻颤,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多少个晨昏更迭,唯有那沉默的守望与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时光悄然流逝,脚步声再度响起时,真涯子尚未辨清来人,慧深方丈的询问已从门外传来:师兄可曾起身?真涯子连忙应道:方丈师兄请进。当慧深踏入禅房,望见真涯子满面风霜的憔悴模样,眼中顿时浮现出复杂神色,欲言又止道:师兄近日可好?真涯子勉强答道:尚可......只是这......慧深默然片刻,终是轻叹:平安归来便好。 五载光阴流转,这两位修行者虽言语寥寥,却早已心照不宣。令人唏嘘的是,这般深厚情谊,真正在一起交谈竟然连五次都没有! 沉默被慧深打破:玄渊潭之行可有收获?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从真涯子黯然的神色,从全寺皆知的那份执念,到小沙弥都知道他的脾气。更从这位挚友若有所得必会雀跃相告的性情。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次寻觅又是徒劳。 真涯子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无奈:说来惭愧,此事远比想象中复杂...他将这一月以来的遭遇娓娓道来。提及心妙丸时,慧深突然神色大变,手中佛珠应声而落:此话当真?世间竟真有此物?!待听完原委,慧深面色灰败,喃喃自语:此物邪性之甚...实非人力可制... 真涯子心头一凛,断情谷中那幕血色记忆骤然浮现。他正欲追问,却见慧深闭目捻珠,只得按下疑惑。 此物岂止凶险...慧深突然睁眼,眼中精光乍现,此物能吊将死之人一口气,更能...话音戛然而止。真涯子不禁倾身:更能如何?起死回生!四字如惊雷炸响。 二人相顾无言。真涯子震惊于这违背天理的奇效,慧深则骇然传说竟非虚妄。 当话题转到凤羽神剑时,慧深霍然起身,禅杖咣当砸地。这位素来沉稳的高僧竟失声喊道:什么?!真涯子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劫数啊!慧深颓然跌坐,人心贪欲终成祸端。魔教徒觊觎黄金竖瞳者,已令魔教内部人心惊胆战,令天下各派侧目而视!如今竟敢...他喉头滚动,似被无形之手扼住。 真涯子声音发紧:若任其得逞,正道危矣? 慧深沉重颔首:你可知道昨夜寺中异变?...见真涯子茫然,老僧眼中泛起深不见底的忧色。殿外暮鼓忽响,惊起满庭寒鸦。 慧深方丈缓缓道出昨日之事,当慧净二字传入真涯子耳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慧深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的变化,悲悯地合十道:佛门有云,种得恶因必得业果。慧净师弟本是清净之人,奈何近年魔教觊觎我寺梵音壁画的秘密...他长叹一声,这五年来,师兄也亲眼目睹了魔教的种种恶行。 真涯子沉重颔首:确实如此! 慧净师弟深陷仇恨难以自拔,慧深继续道,眉间浮现忧色,贪嗔痴慢疑乃佛门五毒,他偏偏中了这嗔毒。满腔愤恨蒙蔽心智,竟为复仇盗取灭黎杵...话音未落,禅房内檀香氤氲,却化不开这沉重的叹息…… 慧净师兄如今身在何处?真涯子眉头紧锁,语带忧虑。慧深方丈长叹一声:昨日事发后便不知所踪。他盗走灭黎杵这件凶器,意图加害段摄黎,不料消息走漏,引来魔教余孽争夺。慧深方丈顿了顿,眼中闪过痛色,寺中遭此大劫,慧净见势不可为,便携杵潜逃。此事...唉,不提也罢!… 真涯子问道:方丈师兄闻讯方才匆匆赶回,不知有何要事? 慧深方丈面色凝重:“事关那佟枯祖!…” 佟老怪物?!真涯子猛然起身,眼中精光暴射,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