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照般若寺,檀香与山雾交织成朦胧的轻纱。溪水叮咚跃过青石,彩蝶在野花丛中翩跹,却掩不住藏经阁外刺鼻的血腥气。密林深处,枯叶沙沙作响。暗处传来低语:宗主放心,待秃驴尽出,便是我们得手之时!惊起的山雀振翅飞去,宁静山色中杀机暗伏。
汉白玉广场已成血染战场。僧袍残躯横陈,魔教徒与兵刃散落血泊。慧鉴长老的袈裟浸透鲜血,降魔杖每次挥动都掀起血色弧光。当第八个黑袍人被禅杖洞穿时,老僧怒目圆睁,宛如明王降世。
血冷宗众弟子听令!速速突围!这群秃驴狡诈难缠,莫要纠缠!他咬牙咒骂着又中了那贱人的诡计,眼中迸出决死凶光。伴着狼牙棒砸碎头骨的闷响,披散白发的魔教长老突然尖啸。他黑袍下窜出的黑雾竟如活物般缠住三名武僧,转眼间地上又多了三具扭曲的躯体。
血色染红了般若寺的台阶,血冷宗与蛰伏多年的各派邪道余孽联手发难。刀光剑影间,僧人接连倒下,魔教徒不断殒命,厮杀声震彻云霄。慧净、慧鉴两位大师怒目圆睁,连最年轻的子扬都杀得衣袍浸血。这些魔教狂徒竟敢直闯山门,众长老手中禅杖化作降魔杵,招招直取要害。昔日清净佛土,此刻已成修罗战场。
寺钟不知被谁撞响,混着喊杀声在山谷间回荡着犹如那催命的丧钟。
藏经阁飞檐下,慧圆长老数着念珠冷眼旁观。他脚边三具尸体保持着向外奔逃的姿势,后心皆插着般若寺降魔金标。当混战人群第三波逼近经阁大门时,慧圆指间寒芒乍现,偷袭同门的僧人应声倒地。山风裹着腥气拂过白眉,手中念珠依旧不疾不徐地转动着。
般若寺与魔教余孽厮杀正酣,刀光剑影间僧众惧都血染袈裟。忽闻破空之声,一名同门僧人被魔教高手震飞,重重砸在慧园长老脚边。这位素来冷峻的老僧却连眼皮都未抬,只漠然瞥了眼血泊中的同门,手中佛珠依旧不紧不慢地转动,仿佛周遭生死与他毫不相干。
那僧人临终时双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滔天恨意,无声控诉着眼前人的无情和对魔教的憎恨。随着一声咒骂消散在风中,生命就此凋零……
藏经阁飞檐下,慧圆长老的白眉在腥风中微颤。三具伏尸呈奔逃状僵卧阶前,金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当第四波混战席卷至经阁门槛时,他枯瘦的手指倏然一弹,偷袭者的咽喉便绽开血梅…
数珠在染血的指间匀速轮转,仿佛超度亡魂的计时沙漏。慧园垂目低诵,藏经阁内经卷无风自动,檐角铜铃骤响如裂帛。伴随着几声尖啸声,数道偷袭者踉跄栽进香炉……
魔教众人节节败退,混战中人潮竟涌至山门。寺僧大半而出之际,两道黑影倏忽掠过,直奔后山藏经阁。待群魔如潮退散,倾巢而出的僧人已追至山脚,古刹骤然空寂。
为首的暴怒着从藏经阁内一脚踹开藏经阁大门,厉声喝道:废物!灭黎杵在哪?!那名弟子战战兢兢答道:弟子亲眼看见段老鬼在断魂教四处搜寻,紧接着弟子跟着那和尚回到藏经阁......明明就藏在最后一个暗格里,怎会凭空消失?
突然,那弟子传来惊呼:等等!方才怎么没见到慧深方丈?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怒骂划破夜空,那道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慧圆大师凝视着满地佛门弟子的尸骸,面容竟平静如水,内心并无波澜!墙角处,两个小沙弥紧攥扫帚,眼中怒火难抑。“他执掌刑堂多年,心早已冷硬如铁,视人命如草芥!”一人咬牙低语。另一人慌忙拽他衣袖:慎言!当心.....随后两人已低头继续清扫血迹,只余扫帚划过青石的沙沙声在殿内回荡。
听见了!话音未落,慧净枯瘦的手掌已按在二人肩头。小沙弥浑身僵直,吓得直哆嗦……却见那慧园大师浑浊的眼中泛起异色:尔等可知,方才掠向藏经阁的黑影,正是八年前被老衲亲手废去修为的叛徒?远处忽传来瓦片碎裂之声,慧净袖中佛珠骤散,十八枚菩提子如流星追月般射向藏经阁方向。他望着满地尸骸喃喃:不是心硬...是这血,早晚都要流……夜风卷起染血的袈裟……
当慧园追至藏经阁外,两道身影早已没入浓稠的夜色。他眼底掠过一丝寒芒和冷酷,暴戾中夹杂着稍纵即逝的悲悯。远处山门跃动的火光映在他平静的面容上,只见他手中念珠不疾不徐地转动,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消融在通往自己禅房的青石小径…
未几,慧深方丈携弟子子扬及十余僧众疾步归寺。夜风卷起沾血的衣袂碎片,在满地狼藉中簌簌作响。方丈手中念珠突然迸出裂帛之声,眉间沟壑里翻涌着悲恸与震怒,袈裟下摆无风自动…
掌门师兄...一位长老合十趋前,喉头滚动数次才继续道:慧净师兄两日前自断魂教...他顿了顿,眼角微微抽搐,取得《灭黎杵》后藏于经阁暗格,只待...
灭黎杵?!慧深方丈身形剧震,手中念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滚落血泊。他闭目长吸一口气:今番那慧净之举…此乃嗔念又起!...轮回业报自有定数,何苦...话音戛然而止,染血的僧鞋在青砖上拖出暗痕…
抬首望向残月,方丈眼中慈悲与痛楚交织成网:那灭黎杵乃段摄黎的成名凶器,那段摄黎苦寻十余载未果!前番传言失而复得,眼下又得而复失!莫说这些小门小派至本门抢夺!便是那断魂教...又岂会善罢甘休!?
夜枭凄厉的啼叫刺破寂静,方丈的叹息沉甸甸坠在阶前。山风突然转向,带着铁锈味的空气里,仿佛已传来幽冥深处的狞笑……
血色残阳染红山径,真涯子踏着凝霜的枯叶踽踽独行。夜莺的啼鸣在山谷回荡,草木幽香浮动,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他未曾察觉,脚下这片土地白日里刚经历过怎样的腥风血雨。
般若寺的山门在暮色中静默矗立,往日的香火鼎盛竟化作今夜死寂。真涯子步履匆匆,满心只系着那方魂牵梦萦的壁画,丝毫未觉寺中异样。
推开妙音阁斑驳的木门,他反手落闩。熟悉的凹陷处已烙下五年光阴的印记,当他再度抬头凝视壁画时,斑驳色彩在烛光下泛起诡异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