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眼泪不重要
她在争“无法替代”。
而他,现在已经输了。
他不再有“没有她”的生活。
哪怕心走了,生活,还留着她的全部。
这场疯,她赢了。
彻底地。
毫无悬念地。
她成了他余生的系统。
删不掉。
也换不了。
夜已经很深了,楼上书房的灯还亮着。
谢淮舟坐在桌前,指尖轻轻敲着键盘,一页页翻着投影资料,面前的文件已经被改了三遍,每一次批注的角度都精确得近乎苛刻。
他做事一贯冷静克制,可今晚的耐心却显得格外沉。
他翻到最后一页时,看到角落那行字—
【你说这个逻辑不够干净,我照着你的方式改了。
语气你不喜欢我写的,我也没用。
你可以自己删!】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片刻后合上了笔记本。
他没说话,但眼神却比往常沉了几分。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进!”他声音低哑。
门被推开,林晚晚站在那儿,身上裹着一件浅灰色家居毛衣,头发半松着,看上去有些疲倦,但神色没有一丝慌乱。
“你还在改资料?”
“嗯!”
“我看你上午的排布用了之前我准备的版本!”
“你标的线条和配色,比我之前习惯的更顺!”
“那我以后照着这个方式来?”
谢淮舟没应,也没否。
林晚晚走进来几步,将手里的热水放在他桌边,轻声道:“你昨晚没怎么睡,眼睛红了,水里泡了点菊.花,你不喜欢太重,我放得淡!”
谢淮舟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极淡:“你现在这样,到底是在做什么?”
林晚晚没动。
“你不再追问,不吵,也不闹,不哭不闹不求复合,你甚至不再说你爱我!”他缓缓靠回椅背,眼神落在她身上:“你只是‘在’!”
她站在他面前,望着他那双已经沉得无从探知的眼睛,没有避开,语气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因为我知道,爱已经没用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
“你不信‘我爱你’了,我说多少遍都没用。
那我就不说了!”
“你拒绝情绪,那我就不动.情!”
“我只做事,把每一件你需要的事情都做好。
你不想让我说,我就不说;你需要文件,我就提前准备;你喜欢干净、整齐、节奏清楚,我都记着!”
谢淮舟看着她,指尖轻敲着桌面:“那你图什么?”
“我不图你再爱我!”她的声音平缓,却让人觉得刺骨:“我图你离不开我!”
他一顿。
“你可以去爱别人,可以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在乎。
可我只要确定一件事!”
她望着他,眼神一寸一寸地收紧:“只要你还继续用我标的资料,喝我泡的水,按我预设的节奏生活,那我就在你生活里!”
“你不肯回头,我就站在你前面!”
“你走得再远,也别想干净!”
谢淮舟眸色沉了沉,声音却依旧平稳。
“你真的就甘愿,做一个你自己都不再熟悉的影子?”
“你不熟悉的,才是你想要的!”她嘴角微勾,语气极轻:“我以前太吵,太急,太重情绪,你厌了。
那我现在就不说话,收好一切、铺好路,像你自己设的节奏一样!”
他盯着她许久。
“你不怕有一天,我连你是谁都忘了?”
她轻笑了一声,语调带着一点嘲意。
“你忘不了!”
“你现在写字用的笔,是我给你买的!”
“你起床后喝的第一口水,是我定的温度!”
“你手边的笔记本,我按你的节奏码好!”
“你的生活,从上班到睡觉,全是我留下的逻辑!”
“你就算忘了我是谁,你也记得我是‘你喜欢的方式’!”
她一步步靠近。
“你可以恨我,拒我,不说话!”
“但你不能不用我!”
“你一旦还在用我,那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谢淮舟闭了闭眼,仿佛想把那些话屏蔽在空气之外。
可他做不到。
他听得一清二楚。
林晚晚站在桌边,看着他没有接水,便自己拿起杯子,放到他手边。
“我不强求你喝!”
“但你一定会喝!”
“因为你知道,这是你习惯的味道!”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走得没有一丝犹豫。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指节微微一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杯水,果然是他最常喝的温度,带着淡菊香。
他没有立刻喝,却也没推开。
手指搭在杯沿,指尖缓缓收紧。
她说得没错。
她现在就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连他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依赖她安排的每一分节奏。
他不爱她了。
可他离不开她了。
她不是回头求爱。
她是用最稳的方式,把他生活一点点接管。
他逃不掉。
她也不走。
他们就这样站在原地,不进不退,不言爱不说恨,彼此困着,死死僵在这场看不到出口的拉扯里。
疯得沉静,痛得清醒。
这不是情爱。
是执念,是困兽,是一场不能先低头的博弈。
而他们,谁也不愿先输。
谢淮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指还搭在那杯水杯沿,已经冷了,他却没有挪开。
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来,泛着淡淡的灰蓝,像一层缓慢溶解的雾。
他没动,连呼吸都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脑子里回荡着林晚晚那句“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不用我!”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做得太明白了,明白得近乎骇人。
她不再靠眼泪,不靠回忆,也不靠祈求,而是用他曾经亲手交给她的一切,把自己打磨成“谢淮舟版本的林晚晚”。
她学会了他的沉默、他的逻辑、他的清洁、他的节奏、他的思维方式,甚至连语气和工作语言的格式,都照着他来。
她把她自己藏在了他生活里每一个他都已经麻木了的细节中。
然后,她不说,也不吵。
她就站在那儿,做事,说话,处理,像他生活里的空气,什么都不占,但缺一分就不顺。
他不是被感动。
他是被困住。
林晚晚不是在求他回头。
她是在逼他活得不能没有她。
他起身,走出书房,刚到走廊尽头,就看到她房间的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里透出灯光。
她也没睡。
她也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