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和草帽他不是不想拒绝,可只有养好了身子,往后就算被“抛弃”了,他也能余力靠自己活下去。
他有银子的,大不了以后私底下再还。
“那去树荫底下歇一会?”姚锦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油布铺在了树荫底下。
也亏得那个位置因为是他的,没人敢占,所以他们离开了一会儿还是原样。
很多犯人吃完了就在原地躺着靠着,之前满口礼仪规矩,现在倒是顾不得什么圣人言了。
也有一些机灵有成算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附近开始找些什么吃的野菜之类。
不过不是那些被抄家的,而是平民百姓因犯了事,刚好碰上了,就跟着此次一起流放上路。
这些是榨不出什么油水来的,解差们也不在意他们干了什么。
唐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拉到了油布边上,姚锦年还贴心地拿个草枕和薄毯子。
再怎么也得盖下肚子,不然着凉了可不好。
唐诺这个算是野蛮生长的大家闺秀在今天可真长见识了。
半天憋出了一句多谢。
油布铺了好几层,加上底下还有干草,所以坐上去还是比较舒适的。
唐诺再一次感受到了周围或是羡慕或是嫉恨的目光。
他还听到了他二婶教唆家里的庶出姑娘哥儿也“学”他找几个解差,好全家平平安安能抵达岭南。
至于结果如何,想必午后就可瞧着了。
唐诺闭着眼睛靠着树干,想着想着就真的睡着了。
野外的风吹过树飒飒作响,似乎有些吵闹,但这是家里出事以来他第一次安心地入睡。
姚锦年也在牛车边上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风吹着还挺舒服的。
至于安全问题,在树上站岗的姚毅会替他们操心的。
而唐家这边还小声地讨论着唐诺,那语气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阿爹,你看!”唐诗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力气。
之前怎么都看不上的菜汤包子,现在却是只能闻着味儿,从小她就过得比唐诺强,怎允许现在自己如此狼狈而唐诺却能舒适地食饭息肩呢。
“诗儿乖,待过阵子阿爹就把他嫁出去。”唐氏说起“嫁”字时咬紧了牙根,那副样子活像是唐诺非他亲生的。他现虽是落魄了,但还是照样看不起这小小卒子。
只要唐家有子孙活下来,总有恢复荣光的一日。
但他们的银两不够,他今早帮夫君和儿子解了枷锁就花了十二两银子。
而这才第一天,接下来得精打细算,只有等那卒子感情深一些,他才好多要些好处。
实在不行,搭把手也能让他们好过许多了。
不过也不能等太久,不然这路上可不止一个好看的小哥儿……
唐氏靠着树干闭着眼睛休息,他这年纪也上来了,又没如此劳累过,可怜他的脚底,现在都不敢去看,不然下午就走不下去了。
而唐父解了枷锁,就开始忧心其他儿子的枷锁。
唐氏说什么都不花银子,说看不下去就自己戴上换他心疼的儿子。
他从不在唐父面前掩饰对庶子的厌恶,只在乎自己的一双儿女,敢打他银子的主意的,就算是唐父也得靠边站。
这可是他和儿女的命!
唐氏的大儿子唐讯也坐在阿爹旁边也默不作声,从前唐家的资源都是他的,庶弟们只有靠着唐父才能喝口汤。
现在路途遥远又资源有限,他更是不可能替阿父说话。
阿父他敬重,但是阿爹更重要,现在估计家里银子最多的就是阿爹。
至于他身上藏着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拿出来的。
若不是他作为小辈管不到阿耶的钱,此刻他能马上就把阿父赶走。
唐诗看着兄长阿爹都休息了,也不再闹了,靠着阿爹就闭上眼睛。
而唐父的姨娘小侍也不是都被流放了,也有几个自请离去,抛下孩子另嫁了。
不过就算是不想抛弃孩子的,孩子有唐家的血脉,不管如何都是带不走的。
太阳高高地挂起,流犯偶尔还回头看一眼走过的路。
痴心妄想着有人骑着马儿拿着圣旨把他们带回去了,说不定皇上易辙了呢。
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圣意又如何可能朝令夕改。
不过是还不信命,带着些奢望罢了。
下午的路程姚锦年也没“强迫”唐诺坐牛车,只是拿药给他,让他处理了脚底下水泡。
把绣花鞋换成了舒适的千层底布鞋。
流犯们身上的衣物也只有那双鞋是属于他们的了。
姚锦年希望唐诺能健壮些,中午的汤里也加了强身健体的药丸子,只希望唐诺健健康康地走完这行程。
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缺想“走捷径”的人,一些长相还过得去的解差下午也开始有小哥儿或是被迫或是自愿地去献殷勤了。
只不过看模样打扮,应是家里推出来的不受重视的孩子。
解差们倒是来者不拒,不管受不受宠,反正是比平民百姓家里的姑娘哥儿多点气质。
不要白不要嘛。
但也有自尊自强地撑着的,总归是自己选择的路。
唐诺走地满头大汗,有水喝但也不比上午轻松多少。
姚锦年让他在小腿上绑了布条,但该脚酸脚痛的还是酸痛。
脚底又烫又疼,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只会麻木地挪动。
下午的队伍越走越发安静了,最后剩下只有脚步声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周大福心情倒是不错,走路对于他来说是不累的,这么多年都走习惯了,走累了也能上牛车歇口气。
管这么多人倒也还行,管不住打几鞭子就老实了。
周大福语气带着些恐吓,“想闹事的逃跑的你们自己掂量掂量,看看是你们的命硬还是我手里的刀利。”
他一手叉着腰,一只手握着别在腰间的手刀,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把犯人按规矩安排好进驿站。
什么标间通铺都是没有的,几间空大屋子,一部分一部分像赶鸭子似的把犯人赶进去。
再把饼子和水往地上一放,房间一锁,他们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唐诺本来是随着人群往屋子里走的,但却被姚锦年扯到了牛车边上,霎时脸一下子就惨白了。
跟阿爹阿姐他们一起免不了酸言酸语,甚至可能扭打他几下,但现在他们累了应该也没多大力气。
可是要是跟解差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