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此刻也不急着走了,反正钱在那里,又不会跑。
除非那些犯人不想活了。
就是看着姚锦年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会儿倒是巧舌如簧、歪理一堆。
但哄个哥儿回去,也是应该的,男人嘛,在这事上就是如此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原地休整!未时出发!”一个嘹亮的嗓音在队伍中响起,现在大概是午时,可以休整一个时辰。
虽然说解差们是为了自己休息,但对于犯人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距离京城近的地方驿站相对来说比较多,按照这个脚程,晚上戌时前应该可以到达驿站。
现在的荒郊野外可不是那么安全,人多也没什么用。
都是些弱唧唧的,所以解差们才能接受使银子就可以打开枷锁。
不然越到后面,在野外光靠他们真是不太安全。
但打开枷锁又有隐患,所以不能给他们吃太饱。
歇息时,无论男女哥儿,一人一个饼子,一户人一桶水,怎么喝不管,但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一桶水可不是大桶的,人多的就满一些,人少的就少一些。一个人分下来都可能没有一碗。
“这桶自个儿拿好,先借给你们,以后一天就发两次水两次饼子,桶坏了赔三两银子!”
解差们只是喊了一句就不管了,反正他们可是说了的,不听就准备好银子吧。
没有银子就挨顿打,能不能活看自己命硬不硬。
姚锦年也擦了一下脑门的汗,姚毅已经在树荫底下占了个好位置。
都已经在这边煮饭了。
这走的是官道,但是这附近没有河流,还好他们也是有经验的人,马车牛车驴车上都是多多少少备着水的。
还有一辆专门牛车载水。
姚锦年也没让姚毅做什么惊世骇俗的午饭出来,一锅菜汤配上早上在集市里买的包子。
菜汤里加上嫩豆腐、煎蛋和蘑菇,咸香鲜美,唐家的人一边用牙磨着饼子,一边闻着味道,越吃越饿。
而此时的唐诺被姚锦年强制性地压在了交椅上。
交椅就是小马扎,轻便可折叠,带出门很是方便。
“这不合适……”唐诺喝了姚锦年给的水之后,声音总算是恢复了些。
大家都盯着他们瞧,他也不敢拿出银票来给姚锦年。
此刻算是坐立难安,更别说他阿爹一边啃着饼子一边瞪着他。他阿姐阿耶他们也是一脸不赞同。
至于他阿父,可能他从小便没有吧。
“哪里都合适。”姚锦年席地而坐,这交椅太小,他坐上去估计得塌,还是不坐了。
唐诺低个头,姚锦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杌凳当餐桌。
“吃吧。”姚锦年语气听起来不容置喙,坚定地像指令。
不怪姚锦年强势,他们原本没有交集,如果他不先强硬一些强行占入唐诺的人生,他们就只能一直不温不火下去了。
不过唐诺这个反骨的却是没有那么反感,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呢。
他又不是天生爱和别人作对的,不服是因为别人对他不好。
姚锦年语气虽然不好了些,但关心却是实打实的。虽然不合礼数了些,他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也不看看这会儿是什么光景。
姚锦年看着迟迟不动手吃饭的唐诺,突然又想到什么,掏出了湿手巾给他擦手。
还是那么娇气,不洗手就别扭不吃饭。
“多谢差爷……”唐诺挣扎了一下,但姚锦年的双手和钳子一般,最后还是无奈地接受姚锦年的好意,以后不以后的不知道,现在能好过一点就好过一点吧。
他知道这些解差更多的是求财,他的银票以后可以分出三分之二给这位大哥。
至于求色……
若是不野蛮的,他除了死,还能如何。
“请问差爷该如何称呼?”唐诺还是问了一声,总不能连个称呼也没有。
若是这人性子好,他未免也不可狐假虎威,省的他阿爹又克扣他粮食。以前尚可忍耐,可现如今没有是当真会命丧黄泉。
“喊哥哥?”姚哥就和郑文他们一样了,姚大哥不行,像小弟喊的,他想亲密一些的。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想当大哥的他了。
唐诺拿起包子的手都顿了一下,这汉子也太厚颜无耻了些。
这哥哥是能乱喊的吗?
唐诺没有回答。
姚锦年也看着唐诺不说话。
两人好像在较劲儿,玩看谁先说话的游戏。
但姚锦年能怎么办,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太冲动。
对于他来讲,唐诺就是他的伴侣,但对唐诺来讲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他太心急了,“那姚大哥?”
这个称呼唐诺欣然接受。
“姚大哥,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唐诺说到后面有点心虚,但不妨碍他许诺。
“以身相许?”姚锦年又忍不住嘴瓢,老婆能看不能抱,还不熟,有点难受,而且他可不想听到唐诺接下来说什么衔草相报。
唐诺虽然气恼这人三句两句不离“调戏”他,但谁让他现在形势所迫,要忍辱负重呢。
只好假装没听到,专心地吃着午膳。
自入狱到流放以来,这一餐可以算得上是珍馐美味了。
姚锦年做梦都没想到他的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他媳妇现在是“人在屋檐下”,将这些“好”默默换算成解差的物价等着两清。
“姚哥,这汤还有没有?来一口?”郑文也是攒了家底的人,自己带了牛车也雇了车夫。
但他的车夫显然没有“厨师”功能,煮个热水已经是不错了。
“那我也要!”这么嘹亮热情的嗓子一听就是今年刚上职的庄铁柱。
姚锦年添了一些在唐诺的碗里,又把自己的加满,剩下的半锅都端给了郑文,“料没多少了,你们自己分。”
“行,谢了姚哥!”郑文也不扭捏,爽快地端走了。
这一路那么长,都是弟兄计较太多做什么,总有机会还回来的。
姚哥这次可太上道了,找了一个厨艺这么好的车夫,看来这一次路上没有那么难熬了。
吃完午膳唐诺自觉地清理起了杌凳上的东西,虽然也不多。
但是没地方清洗。
“我来吧。”姚锦年端起了汤碗和盘子,递给了在牛车上吃饭的姚毅。
回来的时候又递给了唐诺一个新的湿手巾,“给。”
“谢谢姚大哥。”唐诺把杌凳用抹布擦干净,再用手巾擦了脸和手。
“要不要去牛车上歇一会?”姚锦年提议道,虽然唐诺大概率不会同意。
“不用了。”果不其然,唐诺摇摇头,这午膳时他都觉得如芒在刺。
万一过几天姚大哥奇异劲头过了,那他一个人孤立无援的,轻省惯了就受不得苦了,那接下来的路要如何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