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正听得入神,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回头一看,那五人正捧着饭盒吃得热火朝天。
察觉到他的目光,虞安举了举筷子,问:“你要不要来两口?”
无邪无奈地瞪了王胖子一眼,心里暗自埋怨:肯定是这家伙带的头。
王胖子被看得有些委屈,虞安却偷偷憋笑,冷不丁被胖子戳了胳膊肘,才收敛了神色。
听无三省的讲述,几人都知道,事情远比想象复杂。
无邪爷爷的笔记原在老家阁楼杂物箱,他识字时偶然发现,而他父亲和无三省年轻时也看过。
无三省只记得自己入行后,因知晓土夫子“土带血,尸带金”的说法,看到笔记内容,又想做出成绩,便被深深吸引。
当即就想回镖子岭探探古墓。那地方解放初期土匪横行,人迹罕至,他笃定墓里还有宝贝。
可镖子岭只是个土名,指代范围模糊,单凭名字根本找不到古墓。
此后,无三省苦寻多年无果,直到去西沙的前一年,才终于等来转机。
那年,无三省跋涉四天山路,前往常沙山区的爷爷老家。虽未直接打听到镖子岭位置,却熟悉了当地风土。
返程后,结合笔记内容、儿时记忆和打听来的信息,他推断古墓应在莽山鬼子寨附近。
笔记曾记载,无邪太公和无邪爷爷在蟒林被“铁头蛇”咬伤,这种常藏于灌木下的毒蛇当时危害极大,后来因打蛇运动濒临灭绝。
“铁头蛇”只在山中出没,而长沙古墓多在荒野。
古代能于山中建大型古墓的,非皇亲贵胄即权贵,数量稀少。
山中墓穴不仅坚固隐蔽,常人难以靠近,单人或小团伙也难以搬运陪葬品。
出于风险和收益考量,土夫子鲜少进山盗墓,自然也不识“铁头蛇”。
那时的土夫子缺医少药,被毒蛇咬伤后,只能简单吸出毒液,敷上烟叶、土药。
若几个时辰内无中毒反应,就算脱险;反之,则回天乏术。
后来无三省见到个白发、身着四楞起金线服饰的洋鬼子,叫求德考。
当时没开放,来种花家的洋人少,多是没国人,无三省便认定他是没国人。
他寻思这地方出现洋人必有缘故,是搞破坏,还是觊觎镖子岭古墓?可洋鬼子没看过笔记,怎知地下有墓?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
无三省趁夜打了盗洞下了墓。在墓里,他找到了太爷爷无大贵。
接下来就是无三省下墓的经历了。
直到他拿出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头,又冒出的道观、丹炉和古星图,却是解语臣从未在任何记载里见过的内容。
他不自觉放下饭盒,和无邪一样,认真捕捉无邪三叔话语里的每个细节。
尽管心里清楚无邪三叔的话半真半假,但那些陌生的线索仍让他忍不住琢磨。
然而好景不长,当话题又绕回西沙海底墓时,几人渐渐失了兴致,重新端起饭盒,继续解决没吃完的饭菜。
无邪与他三叔聊了近两小时,两壶开水见底,二人精神与身体俱疲。
无三省本就未痊愈,讲完话头晕目眩。
无邪为他整理随身物品、换好热水茶叶后便和其他人离开了。
无三省派去买录像机的伙计尚未归来,无邪知道这停产已久的物件难寻,即便买到,能否使用也是未知数。
交谈时,无邪早忘了录像带的事,此刻想起,又生出恐惧。
听他三叔疲惫无奈地叹气,说此事还得折腾,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伙计回来时,市场已关门,录像机自然没买到,只能明日再想办法。
久别重逢又解开了心结,无邪心情转好。
当晚,他便又去了医院,拉着他三叔,在大排档大快朵颐、开怀畅饮。
吃了许久病号饭,终于尝到可口菜肴,无三省一手夹烟、一手端酒,难得舒坦。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忽悠无邪。
而无邪也在盘算着怎么抢劫他三叔的私库。
饭后,无三省当即决定办理出院手续,让无邪帮忙订宾馆房间,再也不愿待在医院。
无邪说让他住在解府,可无三省也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去。
最后被无邪威胁说,要给无二白告状,他才一起去了解府。
第二日,几人聚在一起吃饭。
无邪突然开口,声音像是说给自己听。
“人真是可怕的生物。这趟云顶天宫之行,求德考、三叔、楚光头、陳皮、阿柠,一连串的背叛。裘德考到底图什么?拍摄死人和壁画,在鲁王宫、云顶天宫都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三叔又瞒着我什么?”
胖子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嘛,求德考都九十多岁了,还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按你那三叔说,他不缺钱,几次行动也不像倒卖冥器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再说你三叔讲的那些,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解语臣扫了眼陷入困惑的两人,语气平淡地开口:“还能为什么?图长生罢了。人老了怕死,最正常不过。”
“长生?”胖子和无邪对视一眼,同时出声。
无邪心绪复杂。
解语臣接着说:“人活着都有欲望,无邪你想弄清真相,胖子惦记宝贝,哪怕过过眼瘾也行。当年汪藏海折腾那么多,不也是为了永生?求德考知道些隐秘,又时日无多,有钱有势却怕死,自然会不择手段。”
无三省从厕所回来,刚好听见解语臣的话,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
无邪同样被这番话惊住,低头陷入沉思。
“我其实不在乎求德考的目的。”
无邪三叔开口,语气低沉,“我只想知道雯锦他们去了哪里。当年盯着求德考,就是为了弄清楚西沙的事,可线索越追越乱。”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后来连我自己都迷茫了,只能拼命赶在他们前头找线索,想用找到的东西逼他开口。可惜,到底是力不从心了。”
无邪轻声安慰,说事情都过去了,说他已经尽力,不必再纠结。
无三省却摇头不认同。
知晓内情的虞安和瓶黑花瞥无三省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想:他的盘算还没完,真能让事情就这么结束?
空气里泛起一丝尴尬,谁都没再开口。